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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遇险

    戈壁的尽头,是一片白杨林。

    公路修在白杨林中间,平整的黑色沥青路,中间有道黄色的分割线,两边的白杨高大挺拔,像是刚刚出了新芽。

    梁深晚一改郁结的心情,趴在车窗上,脑袋伸出窗外,长发飘动在风中。

    “饿了吗?”

    开车的人终于开口打破了两个人之间长达五个多小时的安静。

    梁深晚回到座位上:“我还以为,这里除了戈壁就是沙漠呢!”

    “差不多。”

    “你打算把我送到哪里?”

    “五百公里外的一个县城,你们的支教团队在那里集中。”

    “你是怎么知道的?”

    “查的。”

    “怎么查的?”她表示怀疑。

    周湳浦又问:“饿了吗?”

    “准备再给我吃面包?”

    “穿过这片白杨林,有个小镇。”

    “你对这里很熟?”

    “每年会来两趟。”

    “你现在不是在一般的军队对不对?”

    “等下去了镇上,你吃东西,我找地方去加油。”

    “周湳浦,你是特种兵?”梁深晚趴到他身后,“随时都在待命,都会死掉的那种,是不是?”

    周湳浦不说话,在心里计算着还有多久可以达到,油箱里的油快要燃尽了。

    她手脚发凉,重新坐好后,心里的有片阴影开始无限放大。除了对他有放不下的担心,还有满满的自我悲伤。

    悲伤她一个平凡普通的人,其实早就没有跟他齐肩的可能了,她一直执着的东西,在对方的眼里毫无价值,根本不值一提。

    路况好了之后,他加快了速度,来到小镇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四月天的大西部,早晚温差很大,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梁深晚脱下外套走在他的前面。

    周湳浦拉住她的胳膊,把早上在服务站买的对讲机递给她:“你先去找吃的,遇到危险的时候就用这个叫我。”

    梁深晚看了看对讲机,又看了看周湳浦:“到那个时候再叫你,有用?”

    他单手把她揽到怀中抱紧了在她耳边轻声说:“有没有用,你试试就知道了。”

    梁深晚齐他肩膀高,耳朵正贴到他的胸口,听到他规律有力的心跳后,莫名心安。

    周湳浦上车后一溜烟就把车开走了,她转头走进小镇的街口。

    小镇不能用破落来形容,用原始来描绘倒是很恰当。长长的一条街横在她面前,街面上有保持完好的土房子,中间夹杂着几座样式老旧的白砖房。

    偶有汽车或者摩托经过,扬起一阵细尘。有人牵着骆驼从她面前经过,驼铃叮叮当当。一些人蹲在马路两边,面前堆着一些颜色鲜艳的水果,有些她叫不出名字。

    有制作过程新颖的烤包子,白面团放进像井一样炉子里,没过多久黄灿灿的包子就烤好了,闻着香气扑鼻。

    烤肉摊上围满了人,小伙子功力特别好,在上面撒了厚厚一层辣椒面和孜然粉,三下五除二翻动两下,烤肉色泽明亮,香飘四溢。

    梁深晚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选了一家兰州拉面,要了两碗牛肉面。等待的过程中,老板问她从哪里来的。老板的普通话不是很好,她没有听很明白,就在她略感尴尬的时候,坐在她左后方的一女孩开了口。

    “人家老板是问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梁深晚扭头看了她一眼,女孩很清瘦,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衬衣,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楚脸,在非常认真地吃面。

    “哦,我是从华城来的。”她回。

    “华城啊,好地方!那你来我们这里干什么?”女孩帮忙翻译。

    “来支教。”

    老板伸出了大拇指,冲梁深晚笑了笑。坐在她左后方的女孩起身结账,周湳浦拿着矿泉水走了进来,和女孩擦肩而过。

    梁深晚向周湳浦挥了挥手,周湳浦一步三回头,对刚刚离去的女孩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梁深晚将面推到他面前,不悦:“眼睛都长别人身上了,要不要我帮你要电话号码?”

    “我们不用手机。”

    “哦,那还真是可惜了。”

    周湳浦笑:“我是觉得她很面熟。”

    “是啊,你们跟所有长得漂亮的姑娘都自来熟。”

    梁深晚将桌子上的醋使劲往碗里倒,周湳浦隔着桌子都闻到了酸味,他笑着伸手将她的那碗跟自己的换了过去。

    “醋吃多了不好。”

    梁深晚想夺回去,没争赢:“我爱吃,你管我。”

    “你们支教团队有人过来接你了。”他吃了一口面,很酸。

    梁深晚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吃面,她真的是饿惨了:“知道了。”

    周湳浦停下吃东西的动作,看着她说:“我送不了你很远了。”

    “嗯。”

    “你到了县城记得给手机充电联系家人,赶紧回去。”

    “哦。”

    “好好照顾自己。”

    梁深晚抬头,眼里满是雾气:“临别赠言?”

    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周湳浦差点没忍住过去抱住她。他从未后悔过选择了这个职业,但此时此刻是个例外。

    不得不承认,他心里变得非常压抑。通观这些年,他很少流露个人感情,别人都说他活得像一个机器,无欲无求,战斗力强悍到让人闻风丧胆。

    可她一出现,就打破了他的所有底线,她依旧是那个唯一能够牵动他情绪的存在。

    吃完面,周湳浦递给她一些水还有水果:“带在路上。”

    “我不需要。”

    “我知道,但是带上。”

    她心里很堵,如果从多年前分开他们就再也不会遇到,她最多用半梦半醒的状态去度过一生,沉沦回忆也好,逃避现实也罢,唯独不会期许未来,不会再想他们可能有的以后。

    可现在,叫她如何甘心,怎么收拾那份心情。

    出了小镇,过了一片绿洲,映在她眼前的就是一片漫无边界的沙漠。蜿蜒曲折的国道线就像一条水蛇游荡在湖泊中。

    行车三小时,已是傍晚时分,沙漠在夕阳下呈现出了阴阳两界,明处明,暗处暗。

    “阿湳,”她趴在车窗上不看他,“你还没有回答我。”关于你是不是特种兵,会不会随时死掉的那个问题。

    “如果是的话,你会怕我?”

    “我是怕,只是怕再也见不到你。”不管是因为你特殊的身份,还是因为你随时都会面临由不得自己的生死抉择。

    “你回去以后,我们是不会再见。”他简单直白地回答。

    穿上军装的男人,就意味着他此生选择的是国家,爱恨情仇在使命跟前,都会变得毫无竞争力。

    她回过头,瞥见他的侧脸,明明是春好时节,他眼里却染上了秋霜。

    新修的国道差不多快要到尽头,前面的路不好走。国道的尽头是一小段沙丘,过了这片沙丘前面接着的是一条乡道。

    绕上了一个沙丘,周湳浦眼前略过了一道黑影,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关上车窗,将梁深晚拉到怀中:“趴下!”

    接着枪声在辽阔的荒漠上响起。

    梁深晚一惊,还没做出反应就被周湳浦按到了座位底下,有金属擦过车窗玻璃的声音,嘶鸣着让她害怕。

    “阿湳,出了什么事?”她想挣脱,却被他牢牢地护着。

    “别动。”他几乎是用吼的。

    梁深晚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不听他的指挥,就只会给他添乱。尽管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乖乖地躲着没抬头。

    周湳浦迅速打了左转,想要回到国道上,但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前面有两辆车横在他们面前,陆陆续续地从车上下来了几个人。

    在他们开枪之前,周湳浦一踩油门,汽车在沙丘上倒着行驶起来,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车开到沙丘下面。

    从车上下来的几个人像是在玩猫抓耗子的游戏,不急着攻击,而是一步一步地把倒着行驶的车撵到沙丘下面,周湳浦的举动仿佛正合他们的意。

    汽车行驶腾起的沙尘在双方之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幕布。

    “会开车吧?”汽车滑下沙丘后,周湳浦问。

    梁深晚抬眼点了点头。

    “等车掉了头,我跳车的时候你就立马坐过来,笔直地以最快的速度开出沙丘……”

    “我不要,要走一起走。”梁深晚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车窗外的情况,她说这话,完全是本能。

    周湳浦一个左转,车子成功掉头:“上了乡道你只管朝前开,大概五十公里,你会看到一个服务站,里面的老板叫封灼,你去找他,他会保护你。”

    “周湳浦……”

    他抓过她的手放在方向盘上:“现在什么都不要问。”

    她透过车窗看了一眼身后的沙丘,有几个人正在朝下滑,手上拿着枪支,长相和之前绑架她的人很像。

    “他们是冲我来的对不对?我不能连累你,要么你跟我一起走,要么我跟你一起死。”

    “他们是冲我来的,”周湳浦一脚踢开车门,“我破坏了他们的交易,而你只是人质。”

    “周湳浦,”她眼眶一热,眼泪“唰”地流了出来,“你回头是想送死吗?”

    不回头,两个可能都会死。

    眼瞅着那些人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周湳浦俯身从手套箱里掏出一把刺刀,又以闪电般的速度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目光不容商量:“去那里等我,乖。”

    他跳下车,重重地将车门关上。

    梁深晚眼睛一合,面前一片模糊,后视镜里,周湳浦侧翻到正在朝她举枪的人身后,枪声落下,引起一片巨大的沙尘。

    她眼睛止不住地泛水,下脚将油门踩到最底,车轮在沙地上翻滚了几下便扬长而去。

    身后的枪声不断,黄沙腾空而起,将他与她的世界隔成未知的两段。

    “周湳浦,”她收住眼泪,“你最好让我等到你。”

    落日浮在沙丘的尽头,如血一样的残阳将天空染红,天地一色,任何物体在这天地间都会显得极为渺小。

    梁深晚神经绷紧一路向西,身后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冲出沙丘,乡道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将车停了下来。

    回头望了望浩瀚如星海的沙地,她犹豫要不要回去,生死之间不应该抛下他一个人离开。

    可是,她又害怕如果不按照他的指示去做,回头只会给他添乱。

    关咲在她装睡的时候跟她说过,周湳浦曾经单人闯敌营救回了人质连一颗子弹都没有用,他是“天鹰”队里年纪最小的中尉,他的军衔升得最快,他是精英中的精英。

    他说相信我,他目光坚定。

    她好像别无选择,深呼一口气,又踩下了油门,车子飞驰在坎坷的乡道上。

    驱车将近五十分钟,在落日余晖还未完全散尽的时候她终于在崎岖的乡道边看到了两棵摇曳在风中的小白杨。

    白杨后面有间房子,说它是房子是因为它确实有着房子该有的构造。

    其他的,就一言难尽了。要不是因为土墙上用红色的油漆写着“服务站”三个字,无论如何,她都是无法相信这个地方能安身。

    汽车的响动让屋内的人瞬间警惕起来,封灼将短枪藏进袖子,靠在门口厉声问:“谁?”

    梁深晚靠在车门上,发现自己已经手脚发软,似乎有点下不了车。

    “你好,请问你是封灼先生吗?”她只能待在车上问。

    封灼闻声将木门打开,探出头看到了熟悉的车型,才放下心来,冲着车里的人说:“我是封灼。”

    梁深晚这才将车彻底熄火,再一回头,那个叫封灼的就站在车门处,他用力一拉,车门打开,梁深晚道了一声谢,脚刚沾地,一道黑影“咻”的一声从屋里窜了出来停在她脚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条件反射一般惊叫着又缩进了车里。

    “四月,”封灼冲车门处喊了一声,“怎么这么不懂礼貌?”

    被封灼那么一训,一只成年巧克力色的拉布拉多寻回犬就站了起来,盯着车上的梁深晚看。

    “不好意思啊,四月就是精力太旺盛了。”

    梁深晚下车,四月在她脚边蹭了蹭。

    “难怪它会窜出来了,你脚上的鞋子是关咲的吧?”封灼边说边把她往屋里引。

    梁深晚疑惑地点头,他进屋就燃了一根蜡烛。

    屋里亮了她才发现,这个服务站和早上那个设置的格局很像,就连物品的摆放形式都差不多。

    到这里傻子也想得出来,在这鸟不拉屎、人烟稀少的地方开服务站多半是有特殊作用的。

    “还没吃晚饭吧?我这里条件简陋,我给你……”

    梁深晚找了个地方坐下:“不用了,不用麻烦,我在这里等人。”

    他盯着她看了一眼,脚上是军靴,腿上是一条已经不是很干净的水洗牛仔裤,上衣穿着宽松的军绿色t恤和一件黑色的夹克。

    她不是“天鹰”的人这是肯定的,他想,但她却穿着关咲的鞋子。

    他警惕起来。

    封灼将袖子里藏着的枪握紧,走近她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对方突然改变套路,梁深晚也莫名紧张起来。她以前看过谍战片,那些出色的间谍总是有办法在穷凶极恶的环境里成功脱险,可那是有主角光环才会有的情况,要是搁在现实里,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他们因为有主角光环加身,所以不会死,更重要的是有足够的智慧应对随时会出现的各种状况。

    梁深晚在这一方面,很明显,没有天赋。

    她感受到后背有硬东西抵着自己,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有人让我过来的。”这种情形她不敢说出周湳浦的名字,封灼的反应让她不确定面前的这个人是否是封灼本人。

    “谁?”

    “一个认识你的人。”周湳浦只让她过来,却没有告诉她接头暗号什么的。

    封灼看着梁深晚,明明已经浑身在发抖了,也不知道她在逞什么强,只要确定她身上没有携带武器,那不管她是什么来历,都无所谓了。

    封灼伸手刚想搜查,却在手碰到她肩膀的那一刻被梁深晚一个回头抱住他的胳膊就是一顿咬。

    “啊……”封灼甩开她,“你属狗的啊?”

    “你要干什么?”

    “荒郊野外的,我能对你干什么?”

    “就是因为荒郊野外,所以,”她实在是有点撑不住,“你是封灼没错吧?”

    封灼再次申明身份,她才低下头,心头的忧虑和害怕一股脑化成了汹涌的暗潮,像是在海上漂浮了很久好不容易着陆的人,她一下子瘫在地上。

    封灼看了看面前的人,一身狼狈,不要说有威胁了,现在大概都是自身难保。确定了这个信息,他才问:“你要等的人,什么时候来?”

    梁深晚摇了摇头。

    封灼起身回到里屋,良久之后又出来,发现梁深晚出了门,正坐在院子里。

    头顶上是满天的繁星,脚下是茫茫的沙漠,她一个女人坐在那星光下,背影看上去甚是寂寥。

    封灼走过去递给她一杯热水:“不用担心,周老大他战斗力很强。”

    封灼回屋接收到的消息是,周湳浦在护送人质的途中遭遇境外武装袭击,已经派人援助,但生死不明。

    左引在最后还给了他一条消息,周湳浦保护的人,请他也务必帮忙保护。

    梁深晚接过水杯,瘦削的双手紧紧抱着,力气大得好像水杯就要被她挤扁。

    每多等一分钟,对她来说就多一份煎熬。看不见尽头的星空和那片沙漠在遥远的地方无缝对接,她目光盯着来时的方向,想着下一秒他就会出现。

    “想听点故事吗?”封灼点了一根烟盘腿坐在她身边,四月卧在沙里一动不动。

    梁深晚揪起的一颗心惶恐不安,不安中又充满了悔意,此刻她无心倾听,哪怕是关于他的过往。

    封灼不再征求她的意见,自顾自地打开话匣子:“我啊,以前跟着周队,后来犯事了,是周队保的我,现在在这里当联络员,苦是苦了点,可总比没命了好。”

    “周队那个人啊,年纪不大,心思却稳重得很。我们一起出任务,他从未让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受过伤。”

    “有一次,我们是南边出任务,对方也是境外武装,走私的你猜是什么?是还没长大的女娃娃,把幼女当成商品交易!可是那帮人已经过了边境线,我不甘心抄着家伙追了过去,打伤了一个。”

    “周队拽我回去,把队里发的枪弹还了回来,只身一人空手前去。”

    梁深晚望了他一眼,封灼将烟掐灭:“我们都以为,他会死。可他没有,天亮的时候,他带着那帮女娃娃站在了祖国的土地上。”

    “我们周队,他是神。”

    听到这里,梁深晚就更心疼了。这些年,她固执地活在对他的余怨当中,可他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真的是用一腔热血在捍卫着她自以为是理所应当的和平与安宁。

    渺小如她,承担不起周湳浦会有的任何一种危险后果。早知道会是这样,她宁愿是自己留下来跟那些人搏斗,反正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而周湳浦应该活着,他有更重要的存在价值。

    四月在沙地里换了好几个姿势,始终都卧在梁深晚的身边。封灼说,四月以前是周湳浦身边的军犬,后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伤,有些动作不灵敏了,周湳浦便让它跟着封灼来到了这里。

    梁深晚伸手捋了捋四月的脊背,四月闷哼一声,又换了个姿势。

    深夜已至,封灼靠在门框上打起了盹,梁深晚在夜风中却越发清醒。

    有流星从天上滑落到了半明半昧的天边,她顺着星星滑落的轨道望过去,星辉之下,她惦念的人正朝她走来。

    梁深晚不带一丝犹豫,起身奔向他,四月跟在她的身后。

    她扑到他身上,没等他反应她就一把抱住了他。她靠在他胸前号啕大哭,哭他的劫后余生,也哭自己的蠢不可及。

    他见状,不合时宜地问:“梁深晚,你到底有多喜欢我?”

    “你无法想象。”

    “别哭。”他把手放在她的脑后,“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十七八岁时一样?”

    他安慰她,仿佛之前发生的武装冲突并不是什么恐怖的事情,不过是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一般的稀松平常。

    梁深晚放开他才发觉,他身上沾满了血迹,衣服的胸口和肩袖被撕破,手臂上好像有几道伤口,从里面溢出来的血迹还未干。

    看都这种情况,梁深晚好不容易落地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她泪眼汪汪地问:“很疼吧,严不严重?”

    周湳浦故作轻松:“都是擦伤,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梁深晚情绪激动起来,“真的把自己当成神了吗?一个人单枪匹马地跟那么多人拼命,周湳浦你怎么这么自大?”

    周湳浦宠溺地笑了笑:“你担心我?”

    “对啊,担心你,担心得都快要死了。”她直白地回答。

    劫后余生带来的放松感瞬间消失,他心里一颤。

    周湳浦可以坦然接受梁深晚无休止地喜欢自己,却不能自私地让她担惊受怕。

    他将她搂到怀里,柔声道:“说了让你相信我的。”

    梁深晚问:“那些人都抓住了吗?”

    周湳浦点了点头:“现在可以安心地去睡一觉了。”

    封灼帮周湳浦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给了他干净的衣服让他换上。

    服务站里没有多余的床铺,封灼借口要开车出去兜风,把屋子留给了周湳浦和梁深晚。

    见鬼,大半夜里去兜什么风!周湳浦心里清楚,但嘴上不说。

    他将身上的血迹擦干净,简单洗漱之后光裸着上半身走了出去,还没来得及穿衣服,梁深晚盯着他就走了过去。

    她轻轻抚上他胸前还有肩膀上的伤疤,新的旧的,重叠在一起。虽说伤疤是军人的勋章,可现在它们却扎得她眼睛生疼。

    在她情绪上升之前,周湳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早点睡。”

    她垂下眼睛问:“阿湳,你不想我吗?”

    周湳浦动了动喉结,刚刚经历了一场搏斗,眼下他从未放下过的那个人又这么问他,他身体里突然涌现出一股难以克制的燥热。他怎么可能不想她,这么多年除开训练和出任务的时间,他都是靠想念眼前的这个人度过的。

    但现在他不敢看她,他不能表现出对她的渴望,梁深晚在他犹豫的时候抬眼踮起了脚。

    就在她润色的嘴唇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一刻,他只怕是用光了最后残存的理智将她推开。

    “没有时间去想。”语气生硬,好像说的都是真的。

    “那你三番五次死里逃生地救我,又是为了什么?”

    周湳浦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喉结:“因为我的使命,救你是职责,换作其他人我也会拼尽全力,换作其他人也会这么拼命救你。”

    “只是这样?”

    “没有其他。”

    周湳浦扭身选了墙角的板凳,倒头就睡。

    四月卧在他面前的地上,没过多久也睡着了。

    梁深晚浑身一抽,莫名地觉得无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