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中学的路

    大哥被水电校录取，去了市里上学。二哥上了县城唯一一所高中，这所中学的高中部和初中部连在一起，除了教学楼分开以外，食堂、cao场、图书馆都是共用的。学校在距离县城十里远的一个山间的一处平坝上。学生们大部分都是走读生，县城里的孩子几乎都是走读，下面乡镇考上来的孩子不多，但大部分都住校。二哥不晓得施展了什么外交才华，也是钻了爸爸mama工作忙的空子，把自己住进了学校，成了住校生。但在校园里，小词却很少见到他的身影，只有几次二哥找她，说知道初中的女孩子都喜欢减肥，饭票吃不完，问她要饭票，这些饭票倒也不全是为他自己要的，好一些被他拿去广济善缘去了，哼，借我的钱，慷他人之慨，小词知道后，总会挖苦他几句，发点小脾气，不过小词知道晓斌在社会上放话罩着她，这一点还是蛮有兄妹情义的，所谓血浓于水嘛，虽然小词从小和晓斌不太对付，拌嘴吵架的时间多过彼此关心。

    况且，初中的课程一下子多了好几门，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早自习七点钟开始，县城的学生五六点就要起床，晚自习九点半才结束，回到县城的家都十点多了。上下学的时间里，小词他们很多时候都是用跑的方式，小孩子精力旺盛，一路跑着，跑得快的二十来分钟就可以跑拢。春天里夏天里，山坡上又有花随处开放着，溪水叮叮咚咚地从学校下的山沟一直流淌着到县城的最北端～档案馆外面的桥下面。那时，溪水里有鱼有虾还有蟹，有几次，小词跟着同学们去溪水里搬石头玩，掀开一块块圆溜溜、滑稀稀的鹅卵石，看见憨头憨脑的螃蟹慌里慌张地吐出泡泡来，四顾张望，然后迅速地横着往石头缝里，沙子里钻，手快又胆大的同学一把抓过去，能一下抓着好几只。小词知道爸爸喜欢吃这个做下酒菜，就跟着抓，好不容易抓着一只，却被螃蟹的钳子钳住了，小词忍住痛楚死死地不放手，高兴地把螃蟹放到文具盒里，却见旁边一双大手递过来好几只，原来是班上那个最高大威猛的男同学，小词不好意思了，说道“谢谢啊，我带回去给我爸炸着吃，这个炸着吃最好吃了。”

    “拿去蛮，莫客气。我晓得李叔叔，他在写县志，写老红军路过我们这里的历史，我老汉是文化馆的，晓得。”男同学叫李伟，他豪放地挥了挥手臂。

    丽丽从下面的水里跑过来，溅起一片水花，泼洒在大伙儿身上，她跑过来抢下一只，笑嘻嘻地说：“我也给我老汉带几只回去。”

    “来，多拿几只。”小词笑着递给丽丽，她这个朋友就是个假小子，爱开玩笑，她的父亲是小词父亲的老战友，早几年就已经转业了，在县医院做后勤管理。

    这天是周六，学校只上半天课，下午就放学了。小词放好螃蟹和文具盒，想起爸爸mama还没下班，就想去爬欢欢山。她问丽丽，丽丽摇头说她下午要帮她mama做事就不去了。同学们四散走开了。

    小词独自去爬欢欢山。欢欢山腰上有一大片空旷地带，一条出城的大路从这里拐出去。小词从小在山里长大，爬山很快，这天更是特别有劲，一路小跑着一鼓作气就爬到了山腰，正站在那里缓口气，突然大路上灰尘滚滚，几辆小轿车从尘土中魔术般地钻了出来，在她不远处停了下来。她小心地往旁边的松树躲过去，又忍不住好奇地伸出脑袋去看。她还没有见过白色的小轿车，觉得很是新奇。车里下来几个人，穿着跟县城里人不一样，下得车来，便朝向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来起了九十度的大鞠躬，难道是日本人？他们来做什么？小词心里泛起了警惕心，她之前从没有这样心存警惕地疑惑过。她正在疑惑中，又看见学校的英语老师从后面的车里下来，她穿着浅蓝色小西装套装，显得很庄重，她上课时都很少穿得这样正式。怕老师看见，小词心里虽然写满了疑惑，也不想管它了，她拿着一大把清明花径直往山坡上爬去。又爬了好一会，她手上的花也多了很多，她便往山坡上一坐，发起了呆。不一会她就恍恍惚惚进入梦乡了。

    “小词！小词！”，小词在睡梦中醒来，她朝声音处望去，发现是刚才车里下来那几个人。

    “蕨菜，你旁边，你采了扔下来一下！”英语老师朝她挥舞着一根草一样的东西。

    难道这个东西是蕨菜？小词朝她旁边那个弯弯曲曲绕来绕去的植物叶子望去，这种植物在这里随处可见，用当地人的话说，就是非常烂见，一点不起眼，大家就当它们是一般的野草，根本没当回事，不是什么宝呀，没想到这家伙是一种菜，叫蕨菜？

    小词想着，用手掐了几根起来，大声问道：“杨老师，是这个吗”

    “是的是的！你扔下来”

    小词把手上的东西扔了下去，蕨菜裹着几根清明花一起飞了下去。

    下面的几个疑似日本人如获至宝，捧着那几根草赞不绝口，又对着杨老师和小词鞠了几个九十度角。小词红着脸朝他们使劲摆手不用谢谢。心里想，嗨呀，看来日本人还是不懂欣赏好东西，清明花不是明摆着比蕨菜好吗？他们怎么没发现呢？也不知道他们要拿蕨菜做什么用？清明花做清明花馍馍可好吃了，算了，我可不要告诉他们。再说了，豌豆荚上的豌豆尖尖可以吃，估计他们日本人也不知道呀！

    晚上的时候，小词把螃蟹给了mama，mama用平时舍不得吃的花生油炸了满满一盘，金灿灿，香喷喷，脆生生的，真是好吃得不得了，mama又陪着爸爸喝了几杯枸杞酒。小词看爸爸mama兴致很好，之前因为转业而愁眉苦脸的mama也难得地笑了，便把今天看见日本人的事情跟他们说了。爸爸把酒杯一放，开始侃侃而谈，说这事应该可以记在县志里面，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改革开放，我们这里也要与时俱进了吧，估计现在县里是在搞招商引资。原来，蕨菜是一种珍稀的野菜，日本人最喜爱吃，但日本国内蕨菜稀少，所以日本的蕨菜绝大部分需要从别的国家进口，他们来这里是就是来采购蕨菜，运回日本。可能这会给这座小城带来一些经济效益吧，父亲说，但是其他的效益就不知道了。哈哈。我们万事不求人嘛，我们万事不求别人靠自己那是最好的！爸爸被酒劲一冲，话匣子打开了。

    “援建专家，还有秋裤”父亲道。

    “援建专家都是科学家和工程师，这些才是我们国家最需要的。”最后父亲语重心长地说。

    那是小词第一次看到外国人，这让她对外面的世界更加充满了好奇。

    将来一定要读大学。去到外面读书，应该学习有用的东西。让自己变强大。

    那到底应该学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