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太空
上海八万人体育场。体育场上空的航标灯闪烁着，一架空铁舰缓缓上升。 小明和饼饼坐在空铁舰的后排，他的前面坐着唐教授和水神。 “唐教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小明问。 “你猜呢？”唐教授回转头朝小明狡黠地一笑，眼角露出鱼尾纹来。 小明摇了摇头：“这是要去哪里？” “月球。”唐教授说。 “你确定？”小明问，“我们真的要去月球？” “不，不是我，”唐教授说，“是你们。” “我们？”小明看了看饼饼，又看了看唐教授身边蓝色连衣裙的小姑娘，那是机器人水神。水神回转身来，也看着小明。 “你真可爱。”水神说。 小明现在的外形不足三尺，是一个咬着奶嘴的仿生婴儿。 “你也是。”小明觉得自己发出的电子音有些尖锐，尽量压低了声调发音，不过似乎效果并不好。 饼饼侧转过身来，示意小明张开嘴巴，伸手在口腔内调节旋钮，口中的奶嘴掉落到了地上。 “你怎么给我找了这么个躯体？”小明的口气略显埋怨，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发声。 饼饼托着小明的塑料小手翻了个面：“这身躯怎么了，不是挺好么。” 小明用白色的塑料小手扶住座椅，他头太大了，大约占到了整个身体的1/4，一不留神容易重心不稳，他还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个新身体。 小明往座椅内挪动身躯，让大头靠在椅背的头枕上：“我们去月球干什么？” “找蔡夫人。”水神说。 “蔡夫人，她在月球？”小明指着空铁舰上的屏幕，那里正在实况转播永生塔的测评，“她不是正在测试永生塔吗？” 屏幕中出现的是莫斯科的克林姆林宫。在冰天雪地里，上万名红军列队挺胸站立在红场上。 “她并不在现场，那里出现的，只是她的影像。”唐教授说。 “她的人在月球？”小明问。 “是的，根据我们得到的数据推测，她是在月球。”唐教授说。 “自从火星事件以来，人类就不再进入太空了，”小明问，“她怎么会在月球？” “你还记得朱茱儿吗？”唐教授问。 “我死前保护的那个朱茱儿？”小明问。 “对，就是她，”唐教授说，“根据可靠信息，朱茱儿在三天前通过了远东空间站的空间狭缝，那里通向的，就是月球。” “朱茱儿究竟是不是老张的女儿？”小明问。 “约翰也跟我说过，这个我不能断言，”唐教授说，“不过，她肯定是蔡夫人的女儿。” 扎里雅纪叶公园周围全场戒严，一座500米长200米宽24米高的立方体建筑物耸立在场中。 “尊敬的蔡夫人，永生委员会的成员们，你们好。”彼得面露微笑出现在屏幕镜头前面。 “彼得先生，美国那边刚刚发生了暴动。”小野奈雪的声音传来。 “我看到了，”彼得说，“威廉和乔治都已经失败了，只有老路易的永生塔正在接受你们的测试。” “你这边的情况怎么样？”小野奈雪问道。 “这里一切井然有序，”彼得说着，屏幕镜头扫过红场，红场上两万名红军肩背钢枪，昂首挺胸站成八个队列，机甲车和重型武器排列整齐，“随时都可以开始。” “一共建设了多少台永生仪？”小野奈雪问道。 “250列100排12层，刚好是30万台。”彼得说道，“怎么样，我们俄国人的执行能力还可以吧？” “开始吧。”蔡夫人的声音说道。 由近及远，莫斯科全城的电力供应被切断，扎里雅纪叶公园里的30万台永生仪开始了运作。 “唐教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小明看着前面的唐教授。 “问吧。”唐教授脱下上衣，开始换上防辐射服。 “机器人不是不能攻击人类的吗，”小明问道，“我在摩云集团见到你的时候，那个机器人怎么会攻击你？” “那个机器人呀，和她一样，”唐教授指了指身边的水神，“都安装了自主装置，哦，就是波士顿米勒机器人的同款。” “书架里的那台机器是什么？”小明问。 “那是一台传真机，能把追杀我的机器人3D打印出来，”唐教授穿上了防辐射裤，“你知道100年前制定的阿莫西夫三定律吗？” “什么？”小明对这个突然的话题有点摸不着头脑。 “根据三定律，机器人或仿生人不能主动攻击人类，”饼饼说，“宁可自我毁灭也不能伤害人。” “而我可以，”水神说着，把一个氧气供应装置捆绑在唐教授的背上，“我可以自主攻击任何人。” “包括创造她的主人。”唐教授的嘴角露出一个苦笑，将一个防护面罩戴在了头上。 “也就是说，你是一台杀人机器，”小明看着水神，“我或者唐教授在你面前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只要我想。”水神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微笑，那是本属于一个九岁小女孩的天真笑容。 空铁舰停了。 “到中转站了，”唐教授和水神向舱门走去，“走吧，我们去换乘。” 二十万米的高空，空铁舰顺着导索滑落下去，坠入蔚蓝色海洋为背景的星球。小明他们四人换乘了一架全封闭的小型船艇继续往大气层外行进。 “唐教授，你知道为什么火星事件过后，人类不再进入太空？”小明问坐在他对面的唐教授。 “这个你应该问饼饼，”唐教授在面罩后发出的声音有些含糊，“她的解释会更官方。” “2046年的火星登陆计划，”饼饼通过网络检索到火星事件的官方报道，“三名人类宇航员经过八个月的太空旅行登陆火星，随即搭建了火星量子基地，然而基地发回地球的第一条消息，就是三名宇航员在到达火星前已经死亡。” “死因是什么？”小明问。 “通过空间狭缝时遭遇到的宇宙射线，”饼饼读道，“使他们的身体受到严重辐射，没能支撑到火星。” “那又是谁搭建了火星基地？”小明问。 “是随行的仿生人和机器人，它们仍旧执行宇航员的指令，在火星完美搭建了基地。”饼饼读道。 画面切回到巴黎埃菲尔2号铁塔，船舰内的显示屏继续传送来地面的直播信号。 “路易公爵，下面宣布你们的评测结果。”小野奈雪的声音传来。 埃菲尔2号铁塔四周站满了白色的驼耳人，一共有一万五千名，他们刚刚从铁塔上攀爬下来，散立在绿色的草坪上。 “你宣布吧。”路易公爵摸了摸自己发白的胡须。 “本次测评的永生仪共15，600台，使用3D打印测试，一共有15312台完成打印任务。”小野奈雪说，“机器合格率是98.15%，本次测评得分为5分。” “5分，嗯，不错，”路易公爵颇带赞许地朝身边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小野女士，那我们算是通过这次测试了？” “不，很遗憾地通知您，”蔡夫人的声音响起，“你们并没有通过。” “为什么？”老路易双眉一挑。 “我们的满分是100分，”小野奈雪说，“要求有30万台机器同时连线，你们只完成了5%，因此只得了5分。” “你们这是耍我吗？”老路易双目圆睁，手中的权杖朝空中挥舞，“我说过测试通过后还可以建造二十座一模一样的铁塔，难道信不过我有这个能力吗？” “路易公爵，就个人来说，我完全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小野奈雪说，“可当初我们的任务书里是写明的，需要30万台同时测试。” “唉，”蔡夫人叹息道，“只剩下彼得了，去看看他的结果吧。” “这位梵谷的蔡夫人，也够狠的啊，”小明看着屏幕说道，“能把这几个老家伙玩得团团转。” “我看，好戏还在后面。”唐教授说道。 “我也想看看俄国人的评测结果，”小明面向饼饼，“刚才讲到哪里了？” “火星登陆计划。”饼饼说。 “登陆计划不是完成了吗？”小明问，“虽然损失了三名宇航员，人类为什么从此以后就不再去太空？” “是因为其中的一名宇航员，他临死前的遗言由火星基地传回了地球，”饼饼说。 “他说了什么？”小明问。 “人类永远不要进入太空。”饼饼念道，“从此以后，太空总署也重新评估了太空探索计划，调整了方略，认为人类由于身体机能限制，确实不适合踏上太空，规定今后全由仿生人代替人类执行星空任务。” “此举还导致了全球最大的宇航服生产公司垲玛转产民用，”饼饼念道，“而留下这句遗言的宇航员是……亚瑟。” “亚瑟？”小明念叨道，“这个名字很耳熟。” “当初梵谷集团对量子望远镜计划也有投资，”唐教授说，“亚瑟就是蔡夫人的丈夫。” 屏幕转到俄罗斯的红场，现场冒起来一股青烟，一队红军战士拿着高压热水枪朝永生塔上喷水。 “切断那片仪器的电源！”现场指挥冲着耳麦叫道。 30万台仪器，每台举着两条1.8米高的打印臂，同时在进行最后的工作。仿生人的3D打印已经进行到最后，一个洁白的脚踝呈现出来，打印仪上的驼耳人坐了起来，睁开双眼望着自己的脚趾，一根、两根……五根，脚趾慢慢地编织成型，同其他部件一起构成一个完美的裸体。 “请完成打印的仿生人走出永生塔，”高音喇叭播报着，“对，就是你们，请跟着队列往前走，注意避开已经起火的区域。” 白色的驼耳人们陆续走出了矩形阵列，有几台永生仪又冒出了火花，仪器上面打印出来的仿生人抱臂蜷缩，被烧成了一团焦炭。 “唐教授，你要找蔡夫人干什么？”小明问。 “戴上这个。”唐教授拿着一个小型耳麦递给小明。 小明把耳麦塞进耳蜗，体内的音频系统产生了反应，和耳麦进行了配对连接。 “是想问她永生术的秘密吗？”小明问。 “我确实有问题要问她，”唐教授的语音清晰地通过耳麦传来，“不过排在第一位的并不是永生术。” “哦，”小明问，“还有比永生术更重要的？” “通过摩云的大数据分析，”唐教授说道，“有几件事非常可疑，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哪几件？”小明问。 “第一，是最近50年来，人类的科技似乎并没有重大的突破。”唐教授说。 “永生术还不算科技突破呀？”小明问。 “我是指在微观和宏观层面，”唐教授说，“虽然有很多进展，比如宏观，在宇宙中得到了更多星系团的信息，但并没有实质性的。” “还有呢？”小明问。 “随着对脑部研究的深入，发现在人脑构造中有一块盲区，”唐教授说道，“有可能是天然的构造，但更像是信息被人为擦除后的痕迹。” “你怀疑有人给我们的脑子动了手脚，”小明哑然失笑，“我们有一处记忆，被别人集体擦除了？” “第三点，也是最令人惊悚的一点，”唐教授接着说，“我们搜索不到近十年来的婴儿出生记录。” “去医院查呀，”小明说，“平时不是在路上也能碰到很多小朋友吗？” “我们查过了，没有一家医院有婴儿出生记录，”唐教授说，“我们也统计了上百对儿童的父母，他们回忆了小孩出生时的场景，很多细节都历历在目，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没有儿童出生地点的记忆。” “这听上去的确很诡异，”小明侧头思考，“你觉得这些说明了什么？” “也许我们地球的文明被锁死了，”唐教授说，“或者我们只是虚拟世界中的虚拟人物。” “这些问题，找到蔡夫人就能得到解答？”小明问。 “也许，种种迹象表明，她可能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唐教授说。 “你找我来，是希望我能帮你去问问她？”小明问。 “是的，现在只有你和水神，”唐教授说道，“你们拥有独立的思想，并且能通过空间狭缝。” “饼饼，”小明的身体由于失重，在空中飘浮起来，“还有饼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