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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八章 连过两关

    登上云桥,便有浑然磅礴无形气势笼罩下来,锁住神念出窍,也锁住了飞天遁地,让所有人都只能一步又一步地沿着桥面向上攀登。

    齐腾一心知这是以龙气为主导的阵法之能,越是不遵守规则意图对抗,招来的压制与封镇之力越是强大,甚至彻底禁绝神通,化为凡人也不在话下。他对此早有所料,也不以为意,只是继续上路。

    虽然明明有上千人同时登桥,但四周云雾弥漫,上连天、下覆地,却是看不到其余人等,只能自己一人缓步往前而行。

    脚下云桥如实还虚,每一步都是真正意义上的踏在云端,给人以一种始终难以脚踏实地的不安与缥缈之感,而且还随着每一步踏下而不断震晃起伏,幅度越来越大,时而高高荡起,飘飘然如上云端,时而重重下沉,沉甸甸如置谷底,让人一颗心也随之上下忐忑,心意浮动,患得患失起来。

    渐渐的,又有时寒时暖的阵风袭来,越来越是冷热无常,狂暴不定,千回百转,呜呜肆虐,其中有掺杂了许多混乱意念,波及到齐腾一之身,不断渗入神魂,反复激荡回响,宛若有千万人在耳畔低声呢喃或者大声嘶吼。

    这般感受,就仿佛你所做的每一个最不起眼的举动,心头每转过的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念头,都会引来无数人的妄加评判,或嘲笑揶揄、或恫吓威胁、或随意附和、或交口称赞、或莫名惊叹、或惋惜嗟叹、或意图指点引导……总之千般百态,难以言尽。若是你意图反驳或者认同,便会引发更强烈的杂念反馈或者共鸣,生出种种羞愧、惶恐、遗憾、自满或者困惑,好似前赴后继的巨浪般将你心防冲跨,令心意如同风浪中失去掌舵的孤舟般彻底没了自主,或痴或迷,或癫或狂。

    对于普通人来说,心中杂念如风似浪,此起彼伏,几乎没有一刻停歇,而登桥之时,念念相引,心境越是动荡,云桥越是摇晃,杂念越是纷茫叠来,狂风越是肆虐不休,最终恶性循环,非要彻底崩溃不可。唯有心境超凡,意志坚定之辈才能置心一处,宠辱不惊,守住心旌不动,不给外来杂念侵入的机会,不过仍不免或多或少受其影响,不自觉稍为偏离了原有道路。而以此为凭,也足以针对登桥者心性与秉性进行测试,完成初步的筛选。

    不过齐腾一却又不同,只见他所到之处,云桥震晃,狂风肆虐,乱流汹涌,简直到了一种骇人听闻的地步,仿佛他不仅仅是一名杂念丛生心境不堪的凡人,而且是成千上万名凡人的六欲杂念加身才能引动如此乱象。但偏偏这些狂风一触及齐藤一就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他整个人成了一个吞噬一切风暴的无底洞一般。

    “沉浮荣辱皆随性,红尘纷茫自存心。”

    一边口中漫吟,一边信步前行,任凭云桥沉浮飘摇,步伐却稳健依旧,齐藤一心知这一切都是某种法阵引动仙秦龙气中蕴含的万民杂念所致,但他非但不将之拒之门外,反而在神魂之中运转“人间道”,演化出纷茫变幻的熙攘凡俗百态,万丈红尘,又凭着念念相引,引来势如洪水决堤般的庞大万民杂念,尽数贯注“人间道”之中。

    随着源于仙秦龙气,永无止境的庞大万民杂念灌入,齐藤一神魂之中演绎的“人间道”越发生动,一个个民众虚影都仿佛有了自己的灵性与智慧,千人千面,无一类同,只见********,情到浓时情转薄;孝子贤媳痛哭坟前,却偏偏厚葬而薄养;两军征战,多少悲壮慷慨而又多少jian谋诡计;书生欢聚,畅抒壮志而又各怀私心;壮士把酒,推杯换盏而又心中骂娘……如此悲欢离合无边景象,道尽各种人性之矛盾与无奈,人心叵测,人心鬼蜮,一念为神一念为魔,又如何能够诉说分明?

    一时成败荣辱,孽海沉浮,风云变化、沧海桑田……随着“人间道”中的人间百态越来越是庞杂逼真,齐藤一的识海也渐渐被无穷无尽的万民杂念所充斥填满,红尘熏陶,不得清净。哪怕以他六重雷劫修为,外加穹冥帝君所传“人间道”之玄妙,使得他所能承受的外来杂念是同级修士的十倍以上,但与这源于仙秦亿万子民的无穷六欲杂念相比,也成了汪洋之水倒灌江湖,将他的识海彻底冲垮胀爆,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转眼间,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万民杂念已将齐藤一自身五万六千六百六十七道神念彻底淹没,他的每一个念头都在四周杂念的逼迫和挤压下缓缓收缩,很快就被挤压成一颗浑圆的珠子,又在剧烈摩擦之中生出道道火花,在火光之中渐渐升华而上,任凭杂念起伏如涛似浪,也一直稳居其上,不坠不沉……

    越是历经磨砺,齐藤一神念所化之珠越是浑圆璀璨,就仿佛深入红尘,打磨道心,渐渐又开始脱颖而出,经历层层磨难,觉醒过来。一枚枚次第亮起,在纷繁万民杂念之中大方光明,仿佛一位位圣贤正在教化、引导众生,令原本纷乱的杂念也开始变得有序起来,看似纷乱,但又自发形成各种自我约束的法度秩序,玄机天成。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一言方落,齐藤一忽然出手一指,围绕着他的狂风忽然空前肆虐,围绕着他团团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风眼。

    对着风眼,齐藤一毫不犹豫,举步踏入……

    一处溪流潺潺的清幽竹林,景致看来平凡,却自有一种褪尽繁华始见真的韵味。林中湖心小筑,立有一不着修饰的简陋竹亭,亭中摆放瓜果,又有一张棋盘,几张矮凳。亭中,两人端坐手谈,纵然如稣细雨偶尔虽风飘入亭内,也是无伤大雅。

    手谈两人中一为裘褐跂蹻,花白头发的老者,面带疾苦之色,看上去甚为平凡,但却有一种浑然天理的味道,看似仅仅在与人对弈,却给人一种正在阐述经义的感觉,仿佛在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中,皆蕴含着深刻道理。

    另一人则是一名中年人,一身不算寒碜也并不奢华的布衣,微微有些发福,气度上既象一名饱学而沧桑的书生、又似一名一团和气且圆滑狡黠的商贾、一位精明干练且又富有威严的官吏或者一位能言善辩且又深谙人情法理的状师,让见到他的任何一人都有一种熟悉亲切而又捉摸不定之感,仿佛他就是生活在自己身边,随处可见的某一个人,却又始终说不清他究竟像谁。

    轮到中年人下子时,却见他忽然顿了一顿,轻“噫”一声:“竟然有人破了‘浊世沉浮红尘颠倒迷阵’,直入第二重登仙桥。”

    褐裘老者奇道:“第一重登仙桥尤在万丈红尘之中,历尽红尘而不乱赤子初心者,或者看淡世情,万事不萦于怀者,或者心坚如铁,百劫不挠者,皆不难历阵而出,不过若要强行破阵,若无七重雷劫道行者无异缘木求鱼,据我所知,故土归化之士,并无如此道行高绝之辈……”

    中年人呵呵一笑:“并非强行破阵,而是念合红尘,洞悉阵法玄机,引动人道潮流,致使阵眼显露,循之而出。”

    “如此说来,此人虽未必身具七重雷劫修为,却体察人道,世事洞明,方能于万丈纷乱红尘之中游刃有余,引领人道潮流,化纳人道之势为己用。”褐裘老者闻言颔首赞赏:“却不知又是何方人士,所得传承与我仙秦又有几分因缘?”

    中年人笑道:“故土归化之士皆已服下赤汞果,墨老若是有心,何不启镜一观,以探虚实?”

    墨老闻言不觉叹息:“赤汞果本是戴罪立功者不得不服用之物,于寿元神魂皆有伤损,这些归化之士无功无过,却以罪徒待之,未免有些过了。”

    中年人却笑而摇头:“故土之人与我仙秦同源而殊途,自成一套人道、武道、仙道体系,与我仙秦迥异而又有诸多趋同之处,若是一个不好,便会带偏仙秦之道,引发诸多不测变数,还是宁慎勿疏为好。再者故土归化之士心思各异,亦难免有三十三重天暗中布置的后手,借此震慑,也好绝了某些不应有的心思,以免自招其祸。毕竟我等皆支持实施归化大计,若是真出了茬子,可就不好向朝廷交代。”

    “也罢,我等姑且一观。”墨老说完之后,随手一指,湖面随即显出一处一平如镜,风雨不沾的区域,其中映出一人身影,却并非常人rou眼中的人物形象,而是一团斑斓五彩的人形,其中皮rou骨骼内脏皆清晰映出,层次分明,一展无遗。同时还如长久曝光的运动照片一般勾勒出一连串活动轨迹,一切行动,尽在掌握之中。

    此为秦王照骨镜,凡是食用赤汞果者,神魂rou身皆会染上一丝特异的金离之气,又因个人神魂与生命特质而衍化独特烙印,若运用秦王照骨镜追查,不仅能够准确掌握对方的所在位置以及精神与心理状态,甚至连对方曾经的活动轨迹动向都可以一清二楚。

    仔细观察镜中之人,墨老蓦地面露惊异:“竟然化纳了如此海量之红尘杂念,纵然七重雷劫修士,也非要小心道心蒙尘不可。此子不过六劫修为,便能在神魂中开辟洞天灵地,演化一方规则自恰之灵台世界,故土修士之中,竟也有如斯人物?”

    “果然是他……”中年人意味深长一笑,开头道:“此子与我杂家颇有渊缘,我本欲直接引他入杂家,可惜他却还未有所回应。”

    “当今仙秦,肯深入民间,和光同尘,感悟人道奥妙的修士已越来越少,此人能一直心存万民,已颇为难得。”墨老点头后复而摇头道:“只是过了第一重登仙桥,这第二重登仙桥便由人道众性晋升自性之秘乃至天人感应,以人道之有情而入天道之无情,重在大道求索。故土虽人道鼎盛,但时逢末法,天道却是不昌,只怕有些难过了。”

    ……………………………………

    过了风眼之后,豁然开朗,一切风暴与动荡之像全消,眼前依旧是一条玄黄云桥,四周玉宇澄清,一派令人心旷神怡的空旷高渺景象,哪有半点风浪

    齐藤一心知肚明,自己却是已经破解了这一层阵法,步入了一个全新领域。

    须知这第一层阵法以人心杂念为基,身在其中,如果一心一意守住心念不乱,屏蔽外来杂念干扰,固然能够长久坚持下去,却无望洞悉阵法奥妙从而破阵,唯有不抗拒杂念入侵,从海量纷繁杂念中分析解读出阵法运转规律以及阵眼所在,方有希望破阵而出。

    人心诡诈多变居于内,道心微妙飘忽游于外,只有以道心入人心,体察红尘百态,不坠初心,驾驭心念,方能把握万事万物的根本规律,找到那一点道的痕迹。

    如果说其他登桥者是循规蹈矩地顺着考官的思路解题作答,齐藤一则已是直接洞悉了考官所出题目中的漏洞,并对漏洞加以利用,其中高下,不言自喻!不过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齐藤一又谈何在先秦开宗立道?

    此时虽然破了一阵,但齐藤一神魂之中还积累了大量万民杂念,换了普通六劫鬼仙,也需耗费一番功夫才能彻底净化驱除,不过他运转神魂中的六道轮盘,这些万民杂念便在一系列生老病死景象中轮回不断分化,因罪孽而坠地狱、因贪婪而入饿鬼、因痴愚而化畜生、因争斗与杀戮而成修罗、因善功与信念升华而成天人,如此不断轮转,便如糙米入磨盘般不断研磨消化,渐渐转为纯粹的神魂之力,壮大齐藤一的神念。

    在运转六道轮盘的同时,齐藤一脚下迈步,沿云桥继续而行。如今云桥已无任何摇晃不稳之像,四周一派寂静,远离任何喧哗,但越是往前走,越是能够感受到一种森森寒意,一种前路漫漫,吾自独行的孤寂与清冷弥漫心头,直渗入神魂深处,渐渐要冻结一切勇气、壮志、热情乃至神念活动。

    渐渐的,连云桥也凝了一层薄霜,每逢一脚踏上,便传出连串清脆的支离破碎之声,一种如履薄冰,步步维艰,一失足即成千古恨的心灵压力不觉涌上心来,交相煎熬,简直叫人如欲疯狂。

    这却是第二重考验:求仙之人,不仅能遍历红尘冷暖,浊世沉浮而不乱初心,而且还需能够忍受长久远离尘世,不仅不受世人理解,甚至还找不到可以交流的同道者的寂寞与艰辛。

    如此踽踽独行,也不知过了多少岁月,齐藤一前进的步伐终于止住,只因在他面前出现了一座冰殿,冰殿万古不催的大门紧闭,挡住了他的去路。

    冰殿由千万枚剔透冰晶组成,它们如虚似实,每一块映照出的光芒皆各有区别,汇成了纯净又绚烂的矛盾景象,印证着某些深刻的道理,蕴含着某种奥妙的力量。

    目视着冰殿,齐藤一不由露出了一丝震撼之色,只因他清楚,组成冰殿的每一块冰晶,都是雷劫鬼仙的神念,而每一枚神念中,又都蕴含着一种并不完善的感悟、法理或者疑问。

    修道者在探索自性自命,追寻天地宇宙至理的过程中,自然会遇上许多疑难,这些疑问或者解决了、悟透了,或者始终百思不得其解,郁郁于心,成了一个个解不开、绕不过的心结,更有甚者会从中生出心魔。不过仙秦明显有针对这种情况的秘法,将这些鬼仙承载疑问的部分神念彻底分离,封印起来,从而让这些鬼仙遗忘、摆脱这部分无法解决的疑问的困扰。不过,这终究是以折损自己修为为代价,甚至有可能使得道心有损。毕竟这些疑难作为修道上的关隘,如果过去了,自会增长道行,若非迫不得已,又有谁会痛下壮士断腕的决心?

    眼下组成这座冰殿的神念哪怕没有千万,也有数百万之巨,只怕整个仙秦自开国以来积累下来的所有悬而未解的疑难都汇集于此。而且这些神念全是雷劫鬼仙的神念,从一劫到六劫皆有,甚至可能隐藏着七劫鬼仙的神念,蕴含的力量之大,就算是七劫鬼仙也无望正面强破!

    至于利用百万鬼仙神念构造冰殿的法阵则异常简单明了,齐腾一一眼就可知其虚实,除了强破之外,唯有解决其中足够数量与分量的疑难,方能过关,而且在解去疑难后,解答者还可以获得承载该疑难的那一部分鬼仙神念,增长道行与法力。

    不过问题是,能够让一名道行高深的鬼仙深陷其中,不得不割舍神念的疑难,又岂同易于?若是接触了那些疑问,而又同样解不开,那么心灵同样会为其深深困扰,难以自拔,就像若是不自量力而沾染了过于繁多或者太过高深艰辛的疑难,甚至会让自己神魂犹如运行了大量解不开的死循环程序一样被彻底耗尽心力,陷入类似“死机”的僵局,最终同样只能忍痛割舍那一部分沾染疑难的神念。齐腾一可以见到其中不少疑难四周都有复数的神念环绕堆积,串成一团,明显是多人尝试解答而又未能成功付出的代价。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的道路与仙秦修士颇有异处,以另类的思路,必然可以解决其中部分疑难,却也更有可能对绝大多数的疑难都束手无策。关键是,在这超过百万个疑难中,要在避开会对自己造成困扰的疑难的同时,找到自己能够解决的疑难,实在太过强人所难。”

    面对冰殿,齐腾一心中寻思,忽然心头一动:“这么多疑难之中,应该有着数量不菲的一部分从根子上就是错误的或者是没有意义的,如果能够证明这一点,那也就相当于消去了这些疑难,何不从这一节入手!”

    注意已定,齐腾一忽然运转神念,灵台识海之中,一方六道轮盘正中显化出一块由千万细小晶面与色彩组成的晶体,每一块晶面上,都若有若无地映出了六道轮回、森罗万象,不可言喻的玄奥法理流淌,仿佛一枚高高在上,主宰六道苍生的大道之眼,一切大道奥秘都能够从中找到。

    在暗黑世界,齐腾一进入世界之石大厅之后,几乎动用了九成以上的心力与神念去模拟、拓印世界之石,以他当时的五重雷劫修为,四万六千余神念中足有四万两千神念都在组合、模拟世界之石,而在渡过六重雷劫后,他的神念增长到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个,代表着他可以随时随地一心分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用,这对于六重雷劫鬼仙来说,原本就代表了一种圆满,若非积累浑厚,近乎无虚弱地渡过雷劫,不会出现这种成就。

    不过他的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个神念中,却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神念出现意想不到的异变,在沐浴六重劫雷后难解难分地彻底熔合在一起,形成一枚浑然完整世界之石,连齐腾一也无法将其拆解,更说不清其中奥妙。毕竟它记录了一个真实世界的完整大道本源与核心规则汇总,以齐腾一目前的境界,还远远谈不上将它彻底参悟理解,从而演化开辟真实世界。

    这枚由变异神念形成的赝品世界之石对于齐藤一来说有利有弊,正如某个人拥有上古神兽的血脉,在因这部分血脉而变得强大的同时,也会受制于血脉本能,在没能彻底参透、驾驭住自己血脉之前,也无望超越其先天桎梏。以齐藤一目前的修为来说,他还驾驭不起拓印自真实世界本源的这一份信息,即使随着时日推移不断深入参悟,也是亦步亦趋,反而没了自己的道路,就算修为到了自演一界的地步,也脱离不了暗黑世界的藩篱。

    不过单就目前来说,这枚赝品世界之石却是最适合应对这样的情况。

    只见世界之石一朝显化,立即就将眼前的冰殿映入其中,连组成冰殿的千万枚剔透冰晶也事无巨细地映入,一时晶辉错综互映,亿万种各有玄机与气韵的色彩与纹路如同一个在眩光迷彩照耀下的庞大万花筒,既宏大壮观而又瞬息千幻、亿万变迁。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庞大的信息量都足以瞬息冲垮一名三劫以下鬼仙的神魂。

    世界之石即为安奴之眼,原本就具备将自身规则投放于外,以及摄入、复制外来规则以完善自身的功能。此时将冰殿中种种或者有待完善或者根本就不可能完善的残缺法诀、法理映入,立即激起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繁复衍变。

    仙秦鬼仙所参悟之理多为玄学,而玄学则往往讲究“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既无法精确定义,也基本无法通过逻辑推导的形式证伪,甚至难以付诸言语笔墨,只能心心相印加以领会,所以承载记录这些疑难的,只能是神念而并非书籍文案,而检验其真伪高下的方式,唯有看其是否能与冥冥中的大道契合共鸣。

    此时足有近百万种残缺法诀、法理映入赝品世界之石,就仿佛百万种不同的化学药剂倒入同一个试管发生种种物理化学反应。或者与世界之石内的某些规则发生或深或浅的共鸣,进行进一步的演化完善乃至各自融合,或者始终显得格格不入毫无触动,越来越变得模糊黯淡,最终趋于消散。

    暗黑世界虽然远不如洪荒世界规模宏大万般精彩,不过却是一个核心规则完整自洽,而且还保留了足够的自我调整功能,正在进一步发展与完善的真实世界。以拓印自这样一个世界的天道枢纽、规则本源作为试金石加以印证,已经足以检验出这百万疑难中哪些是完全无法行得通的,从而将其彻底否定抹去。而其余大多数疑难在理论上可以借世界之石的玄奇特性进一步演变完善,不过那却需要耗上更长的时间。

    与此同时,借着这些视角与思路千差万别,却同样是为探究大道至理的疑难加以刺激与诠释,齐藤一终于得以进一步启发出世界之石中许多更深层的奥妙与变化,对其参悟与理解不断深入,更胜于自己单独一人参悟几十年……不过好景不长,齐腾一很快发现这枚赝品世界之石中演绎的意境与法理越来越是趋于斑驳紊乱,表面开始有细微的裂痕蔓延,甚至从裂痕中频繁爆发阵阵耀眼电火花,其动静虽不算太大,却蕴含着超越六重劫雷,近似于法则天雷的不详毁灭气息,哪怕只是惊鸿一闪,都令自己围绕着赝品世界之石的神念生出一种触之即碎的本能危机感。

    “毕竟只是我以自身神念形成的赝品,并非真正的世界之石,做到这个程度已接近极限,无谓强行去尽了,否则一旦炸爆,对于我神魂造成的杀伤只怕仅仅稍次于七重雷劫!”

    齐腾一当机立断,立即将赝品世界之石隐入六道轮盘之内,停止继续印证这些疑难。不过借赝品世界之石这一神来之助,他已初步确认了这百万疑难中,有一千六百三十一个是自己可以在短时间内作出圆满解答的,还有五万九千五百四十个与世界之石法则能很好地契合共鸣,假以时日有可能借世界之石彻底演化完善,催生出一批适合在暗黑世界运用的学术理论或者道术魔法。此外又有二十三万余个疑难可能存在谬误,但也有可能仅仅与暗黑世界所有的天道规则体系不合,在另外的世界却仍有可能行得通,不过其中还有七万三千五百七十四个疑难已然足以确定有悖大道,压根不可能成立的。

    心中有底,齐藤一当即将神念外放,几乎在同一时间触及了所有自己有把握圆满解答或者彻底否定的疑难。

    下一刻,冰殿之门轰然大开,组成冰殿的百万神念在这一瞬间分离解体,仿佛一座由积木堆砌的脆弱宫殿一般……

    ………………………………

    “竟然连过两关,而且破关之神速彻底,堪称空前!”目视秦王照骨镜,墨老已不觉起身而立,目露一丝惊异与意外,“原来此子不仅仅能做到念通人道,而且神魂之中,还不乏神道宏愿、刀兵杀戮、物竞天演诸境,更兼横跨阴阳,兼顾生死两端,轮转有序,包罗万象……这还罢了,更难得的是其印证疑难之法,甚得天道衍变之真意。仅凭此子六劫修为,又是如何做到?不简单!极不简单!只要最后一关不出茬子,此子已具备在仙秦开宗立道之资。”

    中年人似是早有预料,只是淡然微笑道:“这天道衍变之真意却多半不是他本人悟出,只是因大气运而得以接触一方大道之根,神魂中留下了一方大道烙印,还远远做不到心领神会,彻底融入自身道行之中,否则他早已过了七劫,境界不在我等之下。”

    墨老不由叹息:“毕竟也是一方大道根源,这等气运机遇,也已是惊人至极了。似我等苦苦准备多年,但距离真正念通洪荒祖巫,彻悟洪荒诸道根本之日,何尝还不是遥遥无期?”

    中年人摇头道:“然而诸天万界,又有几处能与洪荒诸界相提并论?此子所接触的一方大道根源,自然也远远不如十二洪荒祖巫来得强横霸道,否则只是念头稍为涉及,不光是神识心念,就算是rou身魂魄,都会失陷其中,彻底被天道同化吞噬,绝无半点侥幸之理!”

    “念通祖巫之日,或已在望,并非遥遥无期。”忽然,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沿溪走来了一名头戴斗笠,一手倒拖锄头,另一肩则扛着一杆钓竿的老翁,斜风细雨中信步走来,不仅没有任何贫寒土气,还颇有几分“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洒然自得。

    中年人见状热情招呼道:“原来却是田老,难得浮生半日闲,为何不来品茗观奕?”

    “呵呵,忙着种树,不得闲!不得闲!”老翁抬头咧嘴而笑,只见他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像是被烟熏过一样焦黄,像是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手中锄头、手脚衣襟上还有明显的泥土痕迹,仿佛刚刚劳作而归,只是一双眼眸异常清澈醇和,甚至带着一种仿佛稚童般的灵动与好奇。

    墨老则高声问道:“不知田老亲自下地,却是为栽培何方神木?”

    “此树名为‘生命之树’,乃是依白虎军所招纳之域外贤者所献之图试行检验,虽是异域之道,有些过于偏激霸道,不惜代价,却也博大精深,或有望凭借此树直指无上大道,凝结道果……”田老言罢感叹一声道:“无论最终成或不成,单凭此道,那名域外贤者在仙秦开宗立道只怕已是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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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勉强回过神来,心头兀自残留着冰火对撼无穷壮烈宏大景象带来无比震撼,王宗超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混沌元气竟在瞬间凭空折损了三成左右,仿佛被刚刚感应到的无边汹涌水势冲刷吞噬,或者被熊熊火势给直接焚灭了一般。若非全身窍xue自成洞天存储元气,只怕损失还会更加惨重!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危机近在眼前,一股空冥浩大的刀意超越空间,循着玄奇的因果联系开始锁定了自己,甚至已经在自己胸前留下刀痕!

    这股刀意并不蕴含人仙窍xue震荡共鸣之威,并非人仙拳意凝就,但却是惊人的纯粹,那是一种仿佛漫天孤高永恒的日月星辰,任这浮尘世界沧海桑田,颠沛迷离,也是丝毫不为所动,亘古如昔,只依冥冥中的天道运转。

    这样的刀,近乎彻头彻尾的不存半点人间气息,没有丝毫属于人的情感,除了一心一意追循天道轨迹而行之外,别无他物。而在意境上却是异常的博大,仿佛天地万象,一切生灭因果,秩序混乱,有情无情无所不包,且有一种大道至简,返璞归真的正大浑然!

    单论纯粹,星奕士虽可与之相提并论,但由于一味追求计算与破灭,在博大方面却远远不能相比。单论博大,王宗超借九空武界千万种武道拳意编织构建的“世界”一式或能与其相比,但却过于驳杂,缺了那份纯粹!

    “好刀!”

    王宗超淡然赞了一声,这种刀意放在平时固然足以让他为之眼前一亮叹为观止,但与他刚刚领略到的水火对撼场景相比,却就有些不值一提了。混沌元气稍为流转间,将这道锁定自己的刀意连同胸前的刀痕一并冲刷化去,与此同时混沌元气就像火焰点燃了引线一般,沿着对方锁定自己的因果牵引反向侵蚀,带动大量都天煞气,火速蔓延反攻!

    经历一番变故,王宗超虽然折损了相当一部分混沌元气,但凭着观摩感应水火之势,却让混沌元气出现某些深远变化,于水之流动、侵蚀,火之光热、焚灭之道有了颠覆式的深刻体会,对于都天神煞的运转驾驭,也顺利了许多。

    “来得好!”

    与此同时,宋天也感应到自己发出的刀意如入混沌太虚,明明已建立起来的因果牵引变得浑噩不明,再次失去了对对手的把握,而对手某种不明究竟的手段反击而回,四周忽然变得混混沌沌,苍莽浑茫,混淆了一切前后远近,过去现在……

    下一刻,刀光绚烂,划破了浑噩,斩开了混沌。

    不仅仅是一刀,而是接连七七四十九刀,一刀开辟阴阳,一刀两分生死,一刀分清断浊,一刀分化六合,一刀演绎时光……一时混沌不复,被摧枯拉朽地分化成沟渠分明的七七四十九道,各循冥冥中的天道轨迹,生生不息浑然运转,撑起一方井然有序浑然天地。

    与此同时,天际一艘飞梭突然冲破虚空,如流星般由远而近,直向都天煞气笼罩的一方海域落下。飞梭之内,一股深沉的灾厄意境与凌厉的毁灭刀意直透而出。

    在海天一线,则有一艘足有三千丈长的龙形巨舰正乘风破浪飞速逼近,巨舰上一股浩瀚得直可遮天掩日的拳意精神升起,却是一名不下于蒙恬的巅峰人仙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