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蔚蓝长情（一）
夜未谧、风携馨，倚在舰桥右侧玻璃舷上静静的听海，倒影里近处的斑斓、远处的星映、海天交汇处的朦胧，感受着漾动里每朵浪花、每滴海水，都是一个悠长的生命，记载着一段耐味的故事！ 我把思触从风里、光影里抽回，蔓延向这三百米长的超级邮轮……思触像八爪鱼爬上九洞高尔夫球场、SPA，攀猿向顶层的天宫夜总会的水晶蓝墙、掠过纤长的三百六十度蔚蓝观光球悬臂、翻回银辉淡淡的信号塔，淌过露天目不尽的阳光躺椅、慢跑跑道、露台泳池、激流泳池、热式水疗池、健身房……铺展向外舷一片片一层层半掩的观景套房，尝试浸入目光不及的各色餐厅咖吧、赌场夜场、剧院艺廊、商场娱间…… 长期的锻炼，无时无刻地把控周边明暗的场景，多年养成的习惯已镌入脑干，形成本能，难再割舍！ 左舷二十七米处阳光躺椅的暧昧男女、六十三米处健身教练房门口的应侍生和右舷六米处机修船工、四十九米处热式水疗池边侃侃而谈的油腻大叔、构成了一组拱形的暗防。从肌体线条、六感的敏感度判断这五人在全球最权威的“猎隼网”黑市榜上能力雇佣价格短聘时薪约为三千加、五千加、三千加、一万加、五千加！ 明防则是每半小时巡逻一次的三人组消防员，都是膀大腰粗——标准的特种部队退役军人！ 这安保级别太离谱了吧！这仅仅是顶层甲板前端的！ 我不得不把附做靴皮的四只非金属蝙蝠无人机悄悄放出，同步启动电子入侵悬赏——第三方黑客，优先级为：雇员异动档案当期和上期旅客档案邮船操控系统邮轮监控系统……仿生蝙蝠小可爱开始不停地进行光谱扫摄及主动式数据记录：尾舱、货舱、客舱、机器舱、动力舱、舰桥等。核心区域、关键通道布控多少监控设备？多少套交叉监控系统？船体外、远近空又有多少？ 一千一百名船员、三千一百九十名乘客，其中TLS经济体组织五十人（含M、Y、O三国政要）、世界前一百名家族中的十一家二百人、世界金融企业前五十名中十家的人员一百人、能源行业企业前二十名的人员一百名、世界企业五百强中十八家的二百名、各界明星/精英二百人、威廉姆斯家族及亲友一百人、史密斯家族及亲友一百人、威廉姆斯家族关联企业七百人、爱马世纪婚礼新郎新娘及伴团四十人、MIT理工应届毕业生七百人、HF大学应届毕业生七百人…… ——会有多少“客人”在做兼职保镖呢？负责鳄龙号邮轮和普贤岛上爱马婚庆现场、能源谛盟发布会现场安全防务的内森·格林也未必非常精确明了吧！甚或公海上又有几国海军在暗中护航？ 这场“豪”无人性的世纪盛宴，明面上的安保力量是三百名，各仿生海鸟七十只、仿生海豚五只，多颗军用、商用、气象卫星联网为此轮服务！ ………… 十分钟内，女孩两次向我靠来，一次十二米，一次是五米，现在离我仅两米了！ 感应不到女孩的任何威胁：她的生物能、她的肌理线条、她身上金属反射波谱没有任何异样，这让我颇觉困惑！ 打开记忆进行搜索——我确认不认识她呀，但女孩身上却有淡淡的熟悉味道，或许最近的时间我们曾经碰过面，只是我心在别处，还在那一处……刚才，她娴熟地发挥着搭讪拒绝天赋——一波一波的搭讪者被她变着花样的打发： 1.哑人手语——不是我不睬你，我们无话可说！ 2.定格式淡淡的眯瞅——你和我不对眼，你挡住了我的风景！麻烦请让让！ 3.“他马上到了，不想让他看到不开心”——你不会带来快乐，只会带来烦心！ 4.“您是好人，谢谢您的热心，但您的口音，我真听得好吃力……”“啊？！什么呀，嗳，听不懂你的语种！”——我们没有共同的语言！ …… 每次我的目光选择性地飘过，停留不会超过一秒。不管她有动机的靠近，还是无意识的走来，然这么近的距离，出于礼貌，我不得不挤出人畜无害的笑颜，正视地凝睇：运动紫衫勾勒出高挑健美却不失丰腴，纱条绿帽更映蓝瞳的深邃——显然不是从商务小聚、面试现场、宴饮欢场出来的，倒像我这样早就抽身抛开所有，真正做回旅客的休闲随意。当然我是潮男装，她是塑身装。 “嗨！在等烟花吗？”她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我是泰坦材料科技公司的见习生雪！”声音清脆充满青春的气息，“远远看你时，感到你孤单甚至是有些落寞，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让人不可靠近……不想，你的笑容这么灿烂——笑得灿烂的人心地都不错！”她美目流盼。 “笑容让自己舒心，让别人愉快！”她的激将我没办法保持高冷，我不咸不淡的瞎扯淡，“很高兴认识您！我，桑，MIT理工毕业生。在咖吧、酒吧、牛排馆间转来转去的面试，又在艺术长廊谈了场助研加实习面谈，转得发晕！还好选秀择业终于收工了，脑水还浑浊，所以，迫不及待出来晾晾风呗！” “我喜欢这沁心的风，也喜欢这漾动的海，更喜欢无垠的远方……你也喜欢吗？”雪轻捋长发，凝睇着我。蓝色的眸子深邃而瑰丽，似乎有一种魔力正引领着我回望美妙过的去，向往动人的未来！ 努力回忆N年前第一次看海、第一次跨海，我顺着当年的感觉说：“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海边和海上……看电视里碧海蓝天椰风送爽、桅桅白帆一飘万里！周四登船的那天，我迫不及待尝一大口海水，腥得我头一直胀晕着，口水整整吐了一天！风倒是吹着，但热粘热粘地让人呼吸不畅……刚到码头登船口时，视野前方就是堵巨大的、压抑的船身墙。向上望，先是成排的舷窗，然后是成排直登云天的甲板；望向左边，视野里满满是雄壮的船尾还有那么一丝门缝般的天和地，右边满眼是庞大船头和一小条的天地——那时候，才知道什么是钢铁山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体会‘遮天蔽日’这词语！然后，感觉到自己好渺小好渺小……所有的人都在说海那么的美和那么的好，所以我来了，站在船舷这里，我试着去发掘、去认同……” 看到雪唇角弯弯牵扯出一个又一个笑意，最后发展成不顾淑女的露齿大笑，让我没来由地感觉到久违的温暖与亲切：“前晚参加了场星光灿烂舞会、昨晚观看了场笑星尼尔主演的歌舞剧……今晚二十一点整全球同步上映的大片《异世情缘》，据说人类历史以来是投资金额第二高的影片，整整拍了十三年，三位主配角都是父子、母女两代人接力拍摄的。导演辛巴·科特是个悲观的完美主义者，在人性刻画上——那特别温馨隽永的场景演绎，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爱是生命的动力’就是他定义的！这部片子百分之五十在深海拍，百分之三十在浅海拍，在异域的生物与景色的唯美上都不吝工本：服装道具共聘三个团队通力合作，一个是导演自己御用了十三部影片的团队，一个是时尚界号称怪诞大师马丁的团队，还有一个是当年电影开拍时时尚之都获当年最火人气奖得主的团队……” “……特效是当下全球最热的漫特特效制作公司承接的，同时漫特也是电影投资方之一。电影网新片速推里的剪辑，场面波澜壮阔宏大不失细腻、情节跌宕起伏却环环相扣，那支圆舞曲轻柔缓慢流淌，把整部电影的魔幻、隐秘和神圣的气氛完全烘托。主持人直夸海口这部片子预定了年底的卡卡奖里的七项大奖，包括最佳配乐奖。” 看到雪眯起的两泓下弦月，在灯光下泛起神采连连，就在这一刻我脑海浮现是那个她，那个时是清纯似水、时是热辣如火、时是冷酷化冰、时是淡漠胜风的她，让我心如死灰、让我放逐自我！我已抹净那片云彩，但那块布还攥在手里…… 我记起雪很会说“不”、特擅拒绝，那么，我就顺着她的意吧，让她认为我和所有搭讪者一样吧——都是恶心的登徒子！我作出迟疑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询问：“或许……我可以弄到两个位置……” “呃？！……好呀好呀！……呵呵……哈哈哈……我要六个位置！”雪怦然心动的样子，狡黠地说，“我们才刚认识呢，现在就约会是否突兀了点？这样吧，我团队共五个，加你就六人，帮我创造一次团建机会，可以吗？！” 乍不按常理出牌了？！我懊恼不已，甚至要抓狂！ 这是传说中的金发碧眼！漂亮的女人总是精明地打蛇随棍上，甚至借滕上树！但漂亮的女孩这么机灵就太让人心惊肉跳地难过了。 我还在发愣时，雪接着说，“今晚首映的票都是实名制赠送的呀……咯咯咯……上船前我上网查阅了一下，这部电影在这两个航段共十五天十四晚行程里总放映十一天全部十一个时段的票早就售罄。要不，我们找黄牛党要到明晚的票也成，后天晚上也可，再晚就不行了——能源谛盟发布会后我们公司整个团队会留在普贤岛几天，对太空聚能帆在地面的能源接收基站进行全面的安全评估，后面还有几个商务洽谈会呢！此次邮轮第二个阶段的航行我们就不跟船了。” 被一个靓丽的女孩这么看似坦诚却满满是戏谑的眯笑，我忽然记起了电影、电视、小说里描述的“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这个糗大了！且这么迷人的——迷死人不赔命的小狐狸！ 小狐狸，狐狸精，堪比精灵还具魅惑的女生！ 我心抽搐了一下，我略做思索暗下决定，心思渐渐收归正常。我把双屏手机撑开，拼成平板，启动防窥视角阅览功能，调出鳄龙号邮轮的3D透视图并定位到十五层甲板的鸟瞰影院：检票通道、观影厅、放映机房并进入银幕系统、立体放映系统、特效座椅、特效设备音响系统、控制系统、操作监控系统等；同时以影像识别功能检索并调出对面这女孩的信息：雪?艾蜜莉·梅耶周四上午十点二十七分登船的影像视频、音频、船票与国家人事档案和网络热搜关联条目…… 把雪?艾蜜莉·梅耶的档案和信息转投到我的隐形右眼镜片上去，胸口别着的传统眼镜上缘泛出一丝粉色荧光又陷入沉睡待机。 把平板挪向雪的面前，平板上显示和鸟瞰影院同步现场放映的一部魔幻大片，同时在屏幕的右上角小窗显示着C号蝙蝠无人机广角实时拍摄鸟瞰影院的现场。我递给雪，说：“弄不到票，但我们可远程同步看电影；如果要感受现场的视觉、音效和氛围，也是可以做到的。那么，身材和我们相近的两个人会有点难受——小小呕吐并伴随头晕耳鸣几个小时，通过他们的退场、篡改信息后我们进场，然后我们就坐到他们的影院座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