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哭(28)
游轮廊道尚算宽敞,廊顶亮着暖色的灯,一些跟组的工作人员聚在一块儿正小声说话。 《君子》的十几个演员也都杵在她的房门外讨论着什么。 胡非雪说:“扭了手腕,听说伤得不轻。因为跌倒了。”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是和恭律吵架了,被他推了一把,所以才跌倒的。”一个演员说。 “谁散播谣言?”苏现沉声。 “别激动,船上人说的,”笙妃笑了一下,“不过我觉得言导可能在和恭律对戏吧。” “言导自己跌的。”海匪饰演者纠正。 “你看见了?”一直没说话的魏凉开口:“你亲眼看见的?” 海匪不说话了。 亲眼看见倒是没有,只不过是他的助理看见了。 隔着半个甲板远远看了一眼。 为什么不说呢,因为不太方便和魏影帝杠,毕竟咖位在这儿,他们私底下还是要结交的。 而且,明眼人谁都看出来魏影帝和恭律只是表面和睦,实际他们资源相冲,开年时恭律顶替魏影帝的xx洗护代言,如今魏影帝看不得旁人为恭律说话也无可厚非。 哎,所以说啊,这种事儿少参和最好。 没过一会儿,房门开了。 随行医生走了出来:“哟,怎么全都过来了?” “言导怎样?”胡非雪急问。 随行医生侧身让开,笑了下这才回答:“小问题啊,昨天晚上扛机器有些累着了。” 众演员松了口气。 魏凉第一个迈开长腿,一进去就看到了坐在单人沙发上吊胳膊的小青年。也伤了? 魏凉翘了翘唇角。 游轮里的房间面积不大,看见他们都进来了,恭律就起身让开沙发位置。不过,他们一下子涌进来的人太多,他往后退了退,几秒钟间隙就站到了窗帘旁边。 侧方有一小圆桌,他往后退的时候绊了腿。 本来站他后面的小许,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雪姐,”小许指了下圆桌腿示意说,“小心绊脚。” 胡非雪偏头让了让,抬眼看见恭律在:“哎?”继而发现了他吊着的胳膊,惊道:“你这手?” 她声线偏细,拔高的一嗓子他们都看过来。 啊,重伤患者原来在这儿。 恭律扯了一下唇角,实在不想说此话题:“脱臼了。”然后他看向魏凉,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怎么唇上又没有伤口了? 大家一阵关切后,简一言终于瞥见了挤在门口和衣柜之间的场务导演:“准备好了没?” 场务导演又往前挤了挤,没挤进去:“还拍啊?” 简一言凶道:“拍啊,不拍干什么,跳海游泳啊!” “可您这手……”场务导演踮着脚尖觑了一眼。 她在左手腕贴了张膏药,抬起来甩了甩:“没什么问题。”然后和演员们说:“你们也都回去准备准备吧,一小时后开拍。” 看她还能甩手,场务导演打了鸡血似的地走了,连着外头工作人员也都一哄而散。 “走。”小许低声对他说。 恭律微蹙眉尖,不太情愿,侧眸望去,在肩与肩的夹缝中,不经意触及到了她的眼神。 领悟了。 他点了点头。 离开。 须臾,走了个干净,房间里就只剩下她和魏凉。 晨光穿透玻璃门照进来,海风徐徐地吹,玻璃门外的盆景一直在晃啊晃摇啊摇,影子映在室内姜色木地板上,张牙舞爪地。 简一言抓过手机:“你的戏份在晚上,可以晚点儿化妆。” 他已经穿上破烂的船长服,但面容干净着。 魏凉说:“懒得换。”看见小圆桌上的烟灰缸,他摸出兜里船长的烟,“介意我抽一根么?” - 细微的“咔哒”关门声,小许微愣,神情古怪掺杂凝重,等了小会儿,才抬脚走进房间。 小许说:“他们关门了。” 坐在床边的恭律是突然一下子站起来的,要往外走。 “啧,”小许伸手拦住,“干嘛呢又不是第一次。” 不是第一次?! 恭律震惊到睁大了眼睛,推开小许的手臂。 “或许只是在说剧本。”小许连忙说。 他走到房间门口,听见这话脚步顿住:“你确定?” 确定毛啊! “我说或许。”小许索性换了种说法:“你这样冒然过去能干什么,听他们聊剧本么?” 真那样还不得尴尬死。 恭律咬了咬牙,退回来,想了想才说:“你去敲门,随便找个什么理由看他们在干嘛。” 晕,这什么傻逼行为? “我不干。”小许拒绝。 恭律立刻就像看仇人一样紧紧地盯了过来,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的很清澈,但这般偏偏和本人的情绪不太相贴。生气的时候会透着几分破坏欲,和支离破碎的阴郁。 小许承认:这是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自己可以瞬间读懂了她口中曾说过的眼神戏。 “等着。”小许妥协。 恭律跟到房门边,探出头,见小许敲门立马缩回来。 竖起耳朵听。 模模糊糊的,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不过声音是她的。 小许很快回来,说:“他们在阳台抽烟。” “她也在抽?” “好像是这样。”小许实话。 恭律若有所思地,重新坐回床边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把手机抓过来确定时间:“都十分钟了,应该抽完了吧,你听见开门没?” 小许:“没有。” 右上角手机电量不知何时变成黄色,恭律说:“你去帮我问她借数据线,我手机没电了。” 小许:“……” 余光瞥了眼床头,墙壁插座里好端端地插着白色数据线。 “幼稚。” 小许嘴上说着幼稚,不过还是妥协了。 一分钟后,小许拿回来一根白色的数据线:“魏凉走了,只有小姐一个人在里面。” “走了?”恭律一喜,想过去看看她。 小许在他出去前拦住:“小姐刚才也走了,让你老实休养。” 恭律表情焉巴,持续萎靡,垂眸看见数据线,一把拽了过来,就着伤的胳膊给手机充上电。 这操作小许没看懂:“你不是有数据线么?” 干嘛费那事儿换根线阿,是闲得胳膊不够疼吗。 “不一样。”恭律懒洋洋往床头靠去,笑:“她的更香。” “有病。”小许嘀咕。 “你还站那儿干嘛?”恭律斜眼睨过去。 小许默了默,说:“有事打我电话,或者敲我门。” 说完就走了。 保镖的门就在他门的斜对面。 今天早上五点钟,他起床洗漱完了出去,剧组人员们已经开始在甲板上布置场景道具了,武术指导和武替正在一旁说戏。他便过去说出自己的想法,想试试。 结果就有了这么一出。 恭律闭上眼睛,又想到她跌坐甲板捂住左手腕,脸色发白却异常冷静地说:“扭到手了。” 但根本没扭到。 当时有其他人在,他就没有冒然说什么。 回到她的房间,随行医生很快就被叫过来了,给她看手,让她活动看看,又捏了捏腕骨,最后问她创可贴下面是什么伤。 他有注意她脸上的表情,无可奈何和又爱又恨。 “刮伤了。”说着,她抬眼看过来对他说:“帮我揉揉。” 他怔了怔。 只因为,她从没有对他展露出娇弱的一面。 某个瞬间,医生和小许的面色都有些古怪。助理小安喏喏地上前小声说:“言导,要不我来吧,律哥受伤了不太方便。” 小许眉头一皱,直接拎了助理推出门外:“准备早饭!” 少了个人,她朝他伸出手,额头上都沁了层汗。 他垂眼看着她因为疼痛而攥着的拳头,甚至有点儿发抖。 在他手握上去的瞬间,他看见她满足地闭上眼睛,像是一个饮鸩止渴的人,不得已才去触碰毒酒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痛苦。 他正准备开始揉,她却一脸温和地说:“好了。” 小许仰头望天花板,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然后她看向医药箱:“有没有带膏药贴?” 呆了的医生回神:“有。” 她静默两秒:“待会儿知道该怎么说吧?” 医生顿了顿,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她:“我懂的小姐。” 这个称呼…… 他这才知道,原来随行医生是简家的人。 “笃笃”有人敲门,是助理拿着早餐过来了。 小安把早餐放到小圆桌上,拆着一次性筷子,问说:“律哥,你会不会辞退我?” 他捏了个饺子咬一口:“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我感觉自己很笨,而且总是惹许哥不快。”小安忐忑说:“还有就是……就是我感觉……言导对你和对待其他人都不一样。” 说得挺委婉的,就差把“我觉得言导喜欢你”写脸上了。 恭律笑了:“你做得很好,安心待着吧。不过……”顿了顿,将食物咽下,继续说:“这些话除了在我这,不可以在外面说。” 小安笑道:“我绝对不说。” 阳光刺眼,恭律坐在小凳子上吃掉半碗粥:“对了,待会儿你帮我去拍戏那边看看。” 看什么,当然是看言导。 小安点了点头:“好。” 恭律又说:“晚上不用来,忙你自己的就行。” 小安愣:“你的手……”可能想到了什么,又改口:“我知道了律哥,我晚上一定不打扰。” - 一直以来,他对她的感觉都是来得快,住得深;轻轻浅浅地溜进心里,扎根了就不走了;分不清是依赖还是爱,只是喜欢极了,甘愿做她手里听话的“崽崽”。 有时候觉得她离自己很近,有时候又觉得,她身上的闪光点和荣耀让她这个人太过遥远了。 早上的事儿之后,他生出一种危机感。 她对魏凉总好像时不时顺从? 会不会有一天,他也会变成像魏凉和她现在这样的关系? 或者是,还有像他一样,在等着她来挖掘的人。 恭律不敢想了。 夜晚的海风腥气重,估计是海鱼比白日活跃。 他处在房间阳台,半个身子靠着栏杆,咬着一根棒棒糖,是一位船员帮自家妹妹送给他的,还说是他粉丝,他还给签了名。 楼上一直传来嘈扰的拍戏声。 恭律在想: 如果等下次,再来这种连商店都没有的地方拍戏,必须提前准备好润喉糖,听听她的嗓门儿,明儿哑了怎么办,真是愁人。 来电铃声响了,他忙进了房间拿手机接通:“宋姐?” 电话那头沉默了大半天,环境有些纷乱。 宋九鼎声音含糊:“我听说姓魏的在你们船上?” “嗯。” “妈的……” 一声隐约低咒,恭律微皱起眉头询问:“宋姐喝酒了?” 忽然一记酒瓶滚落地上碎裂的动静传来。 他还要开口再说什么时,就听宋九鼎说:“弟啊,离那王八羔子远一些,小心被偷拍了。” 谁是王八蛋? 魏凉? “让老言也是,动作快点,精准点火。”她笑呵呵说:“最好推他落海,神不知鬼不觉。” “宋姐啊,”恭律扶额,“你喝得不少呀。” 再后来他们又聊了很久,虽然他也不知道她是否真醉。 电话结束,一看时间,好家伙过去了半小时。 宋九鼎消息发来:【我听许木林说你俩睡了?】 恭律不好意思回。 宋九鼎又说:【牛逼,不过平日里藏着点。】 第三条:【还有,帮我带个话给许木林,让他趁早把我号从黑名单撤出来,不然下次见面我一定亲得他嘴肿,小木林也肿!】 最后一句话看得他有些懵,想说小许什么时候有儿子了。 等到明白过来立马截了图转发给小许。 这两人什么时候搞上的?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楼上传来响亮的一声:“下班了!” 落地玻璃窗没有关,恭律听见之后一个猛子从床上跳起来。 他抓上手机,趿上拖鞋,悄悄地出了房门。 这个时间点,船上的客房服务会过来送浴巾毛巾什么的。 恭律站在她房门口,让客房服务给他开门,说房卡落屋里了。 房间都一样,他们又是昨天才登船的,客房服务其实并不能记得他们的房间谁对着谁。 于是便给他开了门。 恭律关上房门,笑容看上去竟然有点儿坏心眼。 他环顾了一遍房间,想着怎样给她一个特别的“惊喜”呢。 门后突然吓一吓她? 阳台上端着红酒杯? 浴室花洒下洗个澡? 或者…… 他站在床尾,静静看着面前柔软的床铺。 不然衣服脱掉躲进被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