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楼豢心(三十四)
那个九五至尊喝醉了酒,像个孩子一般,将额头抵在莲心的肩胛上,道:“帮帮朕,好不好?” 莲心几乎没有犹豫:“好……” 这一年夏特别的闷热,也特别难捱。 可是对于苏娆而言,却是安稳踏实的, 裴希衍待她很好,一个女子想要的一切,他都毫无保留,十倍百倍的给她。 而他出去处理公务时,苏娆便和莲心下棋,整整一个夏日,两个女孩子靠在一起读书写字,吃瓜漫谈,称得上亲密无间。 莲心还小,还在长身体,苏娆亲自绘了图纸,给了做了几套秋装。 一切都很好,哪怕有几次,系统催促她去攻略黑化值,她也只是充耳不闻。 事实上,苏娆有些逃避做任务了。 裴希衍对她的在意和深爱程度,叫她不愿意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 可是哪怕她不愿意,系统却不允许她逃避。后来催促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苏娆甚至因此,同系统大吵了一架。 那次争吵,苏娆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也许是很难听的话,她这个人气急败坏时,也会有些口不择言。 于是从那天以后,系统再也没有出现过。 苏娆有过不安,可是更多的,是庆幸。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愿意伤害裴希衍。 转眼就是秋。 这天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骤然寒冷的天期,叫人觉得有些经受不住。 苏娆起身时穿了件厚衣裳,她像往常一般,想要出去走走。 可是这一次,被下人拦住了去路。 苏娆觉得稀奇:“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拦着我做什么?” 下人不敢回答,这般冷意飒飒的日子,他额角的汗珠大颗大颗滚落。 苏娆从他的神情中察觉了不对劲,她脸色微变:“可是外边发生了什么?” 下人憋了半天,才抖着嗓子说:“摄政王殿下在处死犯错的宫妃。” 苏娆见怪不怪的笑了:“这次又是哪宫的妃子怀孕了?” 下人没有回答,只是躬着身子,依旧直挺挺的挡在她的面前。 苏娆顿时笑了:“你这样拦着我做什么?我不干涉他的事情,也不会过去凑热闹,我只是想出去找莲心,我今天约好同她一起吃茶的。” 可这一次,不单单是拦着她去路的下人,整个锦楼的人,都齐齐跪了下来。 苏娆愣住,之后后知后觉,有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背脊往身上蔓延。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僵硬无力到像是旁人的:“那个犯错的宫妃,是谁?” 没有人回答。 苏娆冷笑了一声,折身进了裴希衍的书房,抽出了把柄很久没有见光的尚方宝剑。 她将剑抵在自己的喉间,语气冰冷:“是谁?” 终究有人战战兢兢地开口,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王妃,是莲采女。” 苏娆齿关都在发抖。 锦楼的人到底没有拦住她,她闯到了莲心居住的宫殿。 苏娆赶过去时,便看见裴希衍负手站在台阶之上。 而下面,是已经没有了生息的莲心。 有下人慌乱地喊她:“王妃……你怎么会跑过来?” 苏娆站在小苑的门口,久久不敢踏进去。 她知道,她来晚了。 彻彻底底的晚了。 而听见下人的声音,裴希衍的后背似乎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僵硬。可是很快,就若无其事的松懈下来。 苏娆看见他转过身,温雅的面容。 他的语调温和,仿佛此时周遭发生的一切,都微不足道。他说:“娆娆,到我的身边来。” 苏娆的心已经乱了,所以她没有听出他语调中的颤抖。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充耳不闻的走到莲心身边。 莲心被两个小吏架着,双脚几乎是悬空的。 她才十五岁,苏娆记得自己昨日还在同她说,让她快些长大,她便给她将所有衣裳都换了。等时局安稳了,她就想办法送她出宫。 她身上穿的桃花小袄,还是她绘制的花案。 她还记得昨日她收到衣裳,还笑意甜甜,脆生生地说:“谢谢姐姐,姐姐的眼光真好。” 才一天而已,怎么就怕一切都变了。 小姑娘已经永远闭上了眼,唇边都是血。苏娆看见地上也有一滩血迹,是从她的下身流出来的。 她疯了一般的将两个小吏推开,之后将莲心抱在怀中,语气沾染了崩溃:“你们谁都不许碰她!” 她抱着莲心跌倒在地上。 “苏娆!” 是裴希衍的声音,沾了薄薄的怒气,听起来瘆人得厉害。 苏娆都记不清了,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听见他气急败坏的同自己说话过。 她没有理会,只是用袖口替莲心擦拭唇角的血迹。 直到裴希衍扣住了她的手腕,他弯着腰,死死看着她,眼中有不可置信:“这个莲心就有这么重要,重要到你今日进来后,都没有看过我一眼?苏娆,我是如何对待你的,你感受不到吗?你没有心吗!” 苏娆只是淡淡红着眼看着怀中的女子。 很久,她终于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让裴希衍的脸色更加难看。 她说:“莲心是怎么死的?” 裴希衍额角的青筋直跳,一字一顿:“没听见王妃的话吗?还不快答!” 一旁一直不敢说话的侍卫结结巴巴开口:“是……是……启禀王妃,幽闭之刑。” 幽闭之刑…… 苏娆脸色白到骇人。 她曾经在书中看到过这种刑法,用木棍反复击打女子的腹部,轻则终生不育,重则死亡。 这样残酷的刑法,裴希衍竟然用在了莲心身上。 苏娆终于抬头看向他,目光却是一片死寂:“不知道莲心做错了什么,摄政王要这样惩罚她?” 裴希衍眼尾泛红,眼眶里的血丝叫人觉得恐怖:“你刚刚喊我什么?” 苏娆笑了:“摄政王,怎么了?” 裴希衍只觉得脑海中那根叫理智的弦,断了。 他咬着牙,有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他忍住自己近乎势不可挡的怒气,忍着脾气解释:“她今日在我的书房里偷拿印鉴,娆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苏娆眼睫颤了颤,眼中情绪复杂:“不是第一次?那么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