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离别
一座孤峰之上，千柳临崖远眺。山风荡起她身上的裙纱，扬起她满头的秀发，露出了那张倾国倾城的俏脸。 她比以前更加憔悴了！ 可是却也更美了！ 或许因为憔悴而显得柔弱，因为柔弱而惹人怜爱……那是一种凄惨的美，美的令人心碎……此时此刻，怕是任何男人看到她那张略显苍白的脸，都会忍不住生出将之搂入怀中呵护一番的冲动。 那是一种无法抵御的冲动！！ 山风很劲，却不冷！甚至悬崖之下的山谷中，还依稀能看到缤纷绚烂的色彩……那是漫山的野花，只是不知为何在初冬时节绽放。 千柳不知在这里已经呆了多久，也同样不知……还要继续呆多久，都说山中岁月容易过，世间繁华已千年，可是如今的千柳却并不认同这句话。 她只觉的自己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站在天堂看地狱，人生就像情景戏；站在地狱看天堂，为谁辛苦为谁忙。一刻钟到底有多长，或许这当真要取决于你处在享受中还是煎熬之中。 心不同，一切当然有所不同。 再繁华的锦都也有待够的一天，再绚烂的色彩也有疲劳的一刻，此时千柳眼中的远山，也不再如同之前那般巍峨古朴……那些于她而言就是牢门，将她牢牢的困在了这里。 她又站立了许久，风里忽然多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之声，只是那声音才刚刚响起，刹那间随着山风荡向了远方…… 另一道倩影缓缓向着千柳走来，同样的倾国倾城，同样的惊艳人间……若千柳是清幽的百合，这人便是高贵的牡丹。 雪若离！千柳的师尊。 千柳对雪若离的到来似是毫无察觉，甚至她眼中的目光也平静无比。只不过那种平静并不像寒潭古水，没有那种清幽深邃的韵味，有的，只是一种暮霭沉沉的死寂。 雪若离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她对千柳的反应早已习以为常，她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走到了千柳的身边，与其并肩而立，远眺群山。 有人看山不见山，其实只因心中已无山。 此时无论千柳还是雪若离，只怕都是这样的情形，她们眼中巍峨的群山和那绚烂的色彩，或许与一棵树，一片云，一面墙并无区别。 这样的情形不知持续了多久，终是雪若离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轻声说道：“他快到了！” 就是这简单的三个字，让千柳眼中的死寂尽消，忽然变得灵动起来，那灵动随即化作了一汪秋水，在秋风的轻抚下，涟漪轻荡。她的嘴角忽然扬起了一道轻微的弧度，峰顶的冷风忽滞，竟是多了一抹春色。 雪若离的余光瞥见了千柳的变化，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不过她不再开口，似是怕打断了身边少女那短暂而美好的梦。 半响之后，千柳嘴角的弧度缓缓消失，眼中的迷离也重新变得清明，清明之后，便是阴冷，山顶方才那抹春意刹那间分崩离弃。 她依旧没有开口，因为她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根本没有丝毫的意义。她之前曾经说过太多哀求的话语，可是雪若离最终还是将林修引来了落神峰，她很失望，也很愤怒，甚至和雪若离吵过无数次，可是最终的结果就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千柳在意的是林修的安危，而雪若离在意的是丹离族的掘起……其实都谈不上错，只不过是出发点不同而已。 既然无数次的争吵没有结果，也改变不了事实，那么干脆就选择沉默吧，这或许是逃避，或许是畏缩，可是千柳的确已经无能为力。 她甚至走不出这片峰顶！ 这周围铭刻了无数的阵法，将她牢牢的困在了峰顶。她不知道这些阵法是何人所刻，也不知道是何时所留，她唯一知道的是这阵法几乎可以媲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作，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威能。 她被困在这里，如同一只被人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虽然不会死，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本来属于它的蓝天。 雪若离又呆了一会儿，似是自感无趣，轻叹一声，缓缓转身离去。可是当她即将迈入那阵门之中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千柳的声音： “等等！” 雪若离面色一僵，眼中一阵动荡，她甚至已经有些记不清千柳到底有多久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不断起伏的心绪，努力让语调平静的说道： “怎么了？” 她身后的千柳再次没了动静……可是雪若离却极为有耐心的在等待……片刻之后，千柳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很冷，可是却同样有一种无比的坚定： “你说我是丹离族的未来……可若是他死……我保证你丹离族再也没有未来。” 雪若离浑身一震，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缓缓仰起头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将之憋在胸口半响都没有吐出。似是只有这样，才能压制她不断起伏的心绪，才能让她眼中的氤氲不至于凝成泪水。 她原地呆立了许久，终究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抬起脚步，迈入了那阵门之中。 山顶冷风依旧，雪簌同样一声长叹，她的目光不知落向何处，却逐渐变得有些迷离，半响后，她喃喃的说道： “你这个傻子！” …… …… 雪若离刚从那阵法出来，便发现了地煞竟是就在眼前。她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之色，连忙别过头，悄悄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地煞的语调有些奇怪的说道：“你哭了？” 雪若离没有开口，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地煞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随后他淡淡的开口道：“看来你的心已被你的宝贝徒弟伤的支离破碎” 雪若离淡淡的开口道：“不关她的事” 地煞似是有些好笑的说道：“还挺维护她的，可是你如此这般，最后得到的不还是她无尽的恨意？有意思吗？” 雪若离轻声道：“她最信任的师傅亲手断送了她的幸福，将他心爱之人引上了一条不归之路，难道她不该恨我吗？” 地煞冷哼一声道：“恨你，只能说明她还不懂你。” 听到这句话，雪若离眼中闪过了一抹慌乱，好在她此时背对着地煞，是而并没有被对方察觉，她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地煞若有所指的说道：“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雪若离陷入了沉默之中，片刻后地煞轻笑一声道：“好了，我也不想管你们师徒之间的事情，我今日找你，另有要事” 雪若离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逐渐恢复如常，她转过身来，微微低着头问道：“请大人示下！” 地煞沉声道：“寒月来了。” 雪若离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惊愕的说道：“冰至尊？”看到地煞轻轻点了点头，雪若离不解的问道：“这人不是消失十多年了？怎么突然又出现了？” 地煞冷笑道：“消失？不过是沦为皇家的走狗了而已” 雪若离眉头微蹙，却没有继续言语。 片刻之后，地煞沉声说道：“这一次我就是要你随我前去，将她变成真正的死狗……” 雪若离猛然睁大了眼睛，目光中满是无法言明的震撼。她难以置信的说道：“你要杀他？可是我们和那云连天不是……” “幼稚！！！” 地煞猛地打断了雪若离的话，他裸露在鬼脸面具之外的双目浮现不满的神色，他冷声道： “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到现在还如此的幼稚？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这种三岁小孩子都耳熟能详的话难道你竟然还不懂吗？” 地煞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压下了心中的怒气，随即接着说道：“这些年大云的发展有些太快了，若是任由他们这样下去，迟早会成为我们最大的威胁。” “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重创他的左膀右臂……要是不把握，那才真是愚昧至死，天理难容！！！！” 雪簌猛地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难言的情绪，她缓缓低下了头，沉声说道：“若离受教了！” 地煞静静的打量着对方，片刻后挥了挥手，沉声道：“好了，你去准备一下吧，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出发。” 雪簌再次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待到雪簌离去半响之后，原地矗立的地煞忽然低声自语道：“也不知道那家伙的任务完成的如何了” …… …… 密林之中 雪簌压低声音向着她身前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寒月道：“你怎么出来了？” 寒月淡淡的说道：“你无需如此紧张，他们不会醒来的” 雪簌面色一滞，有些紧张的问道：“你……你对他做了什么？”寒月没有开口，静静的看着她，雪簌却再次急声问道：“你快说啊！” 寒月轻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神情有多紧张……你的目光又有多慌乱……慌乱到连最基本的判断都失去了吗？” 雪簌闻言浑身一震，眼中浮现复杂之色，她微微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待到片刻之后再次睁开时，已经平静了许多。她看向寒月，沉声道：“到底什么事情？” 寒月轻声道：“还有不到两日的行程就到落神峰下了，小姐你是不是也该做个了断了” 雪簌目光一阵轻颤，随即喃喃的说道：“只有两日了吗……” 寒月静静的看着她，片刻后语调复杂的说道：“回去吧，趁现在还没有完全陷入其中。” 雪簌低下了头，却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不抬头，寒月也不开口，只是她心中早已下定决心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将雪簌带回。 这些时日以来雪簌和林修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看的清清楚楚，林修心中如何做想她不知道，毕竟她对林修谈不上有多了解。可是雪簌的变化她却一丝不漏的看在眼中。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演戏也要先入戏，可是一旦入戏太深，便很有可能分不清到底是真实的人生还是虚假的戏剧了……因为人生，本就如戏。 雪簌沉默了许久许久，她轻轻扭过头，透过纵横交错的树干看了一眼远处空地上熟睡的青年，半响后轻叹一声，一脸失落的向着寒月说道：“我这算是失败了吗？” 寒月没有开口，因为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进一步打击对方，她只是再次开口道：“随我回去吧” 雪簌再叹一声，片刻后似是有些不甘的说了一声：“好！！” 寒月轻轻点了点头，可是发现雪簌的身形却纹丝不动，她正要开口，雪簌却挤出一抹笑容道：“总要让我跟他们道个别吧！” 看着对方微蹙的眉头和眼中复杂的目光，寒月似是有些不忍，她略作沉吟，轻叹一声道：“我在前面等你！” 雪簌点了点头，转身向着那林间的空地走去，待到她走到林修和王泉二人的近前时，寒月轻轻的挥了挥手…… 林修的身体微微动了动，片刻后竟是猛然坐了起来。他立刻看到了站在他近前，情绪有些低落的雪簌，他微愣之后喃喃的说道：“你……你干什么？” 雪簌静静的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她眸中那不断轻荡的涟漪，让林修的面色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你什么状况？” 林修下意识的低下了头，轻声问道。 雪簌忽然开口道：“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林修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片刻后他有些好笑的说道：“我没事看你眼睛干嘛？” 雪簌轻咬红唇，面色说不出的幽怨，可是林修却似乎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抬头。 雪簌忽然开口问道：“你喜不喜欢我？” 林修浑身一震，片刻后低声说道：“这个问题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你了” 雪簌面色凄迷的说道：“我要你再说一遍” 林修低声道：“那没有意义！” 雪簌一脸倔强的说道：“是没有意义，还是你不敢？” 林修再次沉默。 雪簌看了他半响，嘴角忽然扬起了一道轻微的弧度。她噗嗤一笑，语调变得欢快起来： “看你吓成什么样了，好像怕我赖上你似的。切，我之前虽然的确有些喜欢你，可是跟你相处下来，发现你也就那么回事了” 说完这句话，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即开口道：“我问你，你后来为什么不赶我走了？” 林修沉默了半响，终是抬起头，正视雪簌，沉声道：“你身边有高手相随，我又何必杞人忧天？” 雪簌微微一愣，忽然再次笑道：“原来如此！！！” 这一次轮到林修不解了，他一脸疑惑的问道：“什么原来如此？” 雪簌眼中闪过一抹狭促之色，有些鬼灵精怪的说道：“你猜啊！” 说完这句话，她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在林修的面前原地转了两圈，随即笑道：“你说实话，我美吗？” 林修微笑道：“倾国倾城，美若天仙！” 雪簌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郁，可是不知为何，场中的气氛却有一种说不住的压抑，她深深的看了林修一眼，轻声道：“真话?” 林修点头道：“真话！” 雪簌再笑，笑着笑着，她忽然转身向着密林奔去，很快从林修的视线中消失…… 夜风中除了她身上那淡淡的幽香，就只剩下了那句若有若无的话语： “不要死，否则，我恨你一辈子！” …… …… 林修的面色变得无比的复杂，他呆呆的看着早已熄灭的篝火，目光迷离。 他心中还怀疑雪簌吗？ 答案是肯定的。 若说先开始对她的怀疑只有三成，那么知道她身边有深不可测的高手相随后就变成了六成。 可正是因为这样，他的面色才如此复杂，因为他不知为何，这样一个疑点重重的人离去之后，他心中竟是有一种淡淡的失落…… 他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心中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绪，或许因为他一时之间没有想到……有一个词叫日久生情…… 即便是花花草草，阿猫阿狗，养的久了都会有感情的，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 …… …… 雪簌和林修告别之后只是低头赶路，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寒月既没有询问，也没有安慰，或许对她而言，她的任务只是平安的将雪簌带回。 她静静的跟在雪簌的身后，脚步不急不缓，却也一步不落。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她忽然止住了脚步……同时她轻轻的挥手，立刻将身前依旧没有半点警觉的雪簌隔空拉到了身边，她一只手轻轻按在了雪簌的肩膀之上，同时微微扭头，看向黑暗之后的某个角落，冷声道： “既然来了，就别藏着了” 一道轻笑在林中响起，随即两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这两人一男一女，正是地煞和雪若离。 地煞搂在面具之外的双眼中浮起一抹玩味之色，同时有些感慨的开口道：“冰至尊果真名不虚传，竟是如此的警觉” 寒月冷声道：“是你们！！你们来干什么？” 地煞笑道：“不干什么，只是有幸偶遇……就想顺便感受一下你的风采” 听到这句话，寒月陷入了沉默之中，片刻后她忽然开口，冷冷的说道： “你们想杀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