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雨水东南倾，路从今夜白

    这一天，世界上一个有关销声的地方陷入了千年来的第一次正经的藏匿，有蓝家闭门的风声流动，所有人都有样学样，跑进了森林里。

    而在这个不为人知的位面结界外，黑色的雨水终于消融了空间的桎梏，无声无息的，世界由一个透明的冰块，被黑色的液体逐点染色，变了天地。

    有些人被选中了，有些地方被光顾了。

    天地本就不平，在局外看，整个位面偏往东南陷，于是从上空而来的黑雨落地后无形的先往东南倾。

    整个东南已经变成了一块黑色的海，现世的时空被悄悄的凝滞、致幻，所有生灵被带到了路上。路上没有时空，一切支离破碎，这些东西都毫无规律的被刮落到不属于它们的裂隙里。

    ……

    十九岁的李利在这个暑假选择了来东南打工，每个假期她都飘忽不定，别的同学发动态表示已经回到温暖的家乡和朋友一起吃火锅时，她还在那些火车硬座上，无神凝望窗外穿梭的景色，不知这趟假期能不能顺利赚到下一年的学费或拿到更多的钱。

    她更熟悉酒的味道，酒相关的事都能够更随意一点，钱也更多些。

    上一秒人还在昏暗的歌厅穿着八厘米高跟站着，脚累欲残，煎熬着等待三点下班。下一秒人就坐在了风格华丽装潢精美的教室里。

    突然的场景切换令她暂时窒息，眩晕，头脑短路。

    直到五官反应过来，开始强行适应。

    冰冷而幽香的空气窜进鼻孔，有人走过她身边，衣袖余香，带起一阵清风。被光彩刺痛抽搐的眼球逐渐平缓，心跳也开始复苏，耳朵听到了纷杂的声响。

    是同学的课间谈笑。

    她错愕的抬眼扫视，是一群十六七岁左右的年轻人，和她的世界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就是更潮了一点，化各类妆的，穿甲胄的，着装暴露的，留着山鸡头的，有的人甚至连脸上都有奇异的纹身。

    有些人笑闹间无意看到满脸错愕的她，也没有理会。

    沉默是她的心性，她收回了惊慌的姿态，佯装一脸沉静，虽然心中如巨石砸向湖面，受激得脊背发凉，全身起鸡皮，脑中嗡嗡作响，思绪万千。

    这些人纷纷杂杂地说些什么她也没听个明白，手掌无意识的攥紧，正准备静下心仔细观察他们时，空间又发生了变化。

    她兀的被摔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身处于灯光闪烁、四处老旧烂裂的楼梯里。

    腐臭而寒冷的空气和突然回归的身体痛感让她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没有做梦。

    四周死寂，光是用脚趾去判断，就知道这里有恐怖的东西。

    上一个场景切换的受激在此时瞬间平息，她像习惯诚惶诚恐的老鼠，蹑手蹑脚的冷静起身。

    楼梯口狭小仅一平米，她的背后是一扇半掩的双开门破旧木门，门中央上头的墙上写着红漆剥落的“五”。

    门上有两块玻璃窗，透过玻璃和半掩的门，能看到后面是黑暗和很远的光。

    楼梯是铁制的，被岁月打磨得漆黑而油亮，她小心的透过楼梯的缝隙上下探看。从楼上到她这一层都有光，这一层往下则是逐渐黑暗。

    左右的墙壁贴着被人撕过但没撕干净的各类广告，有一条保存较完整的纸中央写着三个漆黑的大字，周帮深。只有人名，没有别的信息，她多看了眼。

    最好往上走，于是她蹑手蹑脚的贴着墙踱上楼梯。

    这才注意到自己脚上已经由高跟鞋换成了布鞋，身上穿着轻便而好像也好看的蓝色拼贴式短布裙，她摸了一把自己的头，是长到脖颈的小卷毛，看来不论是世界还是她都变了。

    楼道的钨丝灯忽明忽暗，她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动作，才踱到楼梯的拐角就看见六楼的木门底下有东西，是一排扭曲蠕动的苍白手指，她眯着眼努力看清它们，那些手指个个纹路清晰，肿胀如被泡发。

    六楼的门是关闭的，那些手指不知是想开门还是仅留在门底作装饰。要不要经过它们，这是个问题。

    她蹑手蹑脚的踱步回楼下，五楼木门已经过于老旧，推门一定会发生声响，见了那些灵异的手指存在后，她更加清楚处境的危险，完全不敢搞出什么动静，咬咬牙，决定再往下走。

    很多时候恐惧的根源在于脑子太灵动，只要把杂念抛去，一根筋的思考，就会忘记它。李利无声无息的睁大着眼睛贴墙慢慢走下楼梯，一层又一层，直到有心数了一遍，发现已经又走超过了五层还是一模一样的环境时，她才折返往上走。

    还好，往上一层还是五楼，总比直接无穷无尽的上下走楼梯好。

    她又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五楼的楼梯口，她慢慢坐到了地上，开始原地等待。

    楼梯口可能存放过垃圾，弥漫着浓郁的腐臭，她双手环着曲起的腿绞尽脑汁的思考这一切。

    现世她过得不如意，所以也宁愿相信不凡的存在，当身体在教室里安座好的那一霎，她心中甚至泛起了一丝喜意，只是变幻得太多突然，瞬间又跑到了这个气氛恐怖的地方，她并未能理清实况。

    如果能重新活过，此后就要好好活了。李利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