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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百川东到海

    烟雾缭绕,蓬莱浮动,空荡的私海中仅有一独栋别墅飘忽其中,渡口的桥板上铺着几层软乎乎的床铺,放着一个巨大的枕头,上面躺着一个悠哉悠哉翘着腿的人,天空中云朵被阳光穿透,水雾在其中折射,海上总是密布着彩霞,他的眼中被绚丽多彩的天空反射,又有几缕早晨青涩的阳光穿过朝霞跑到他的胸膛上,照亮那修长的身形、张弛有度的肌rou、噙着笑的嘴角和完美的颈窝……是让人感到秀色可餐的人。

    宁静的二层玻璃小复式里空无一人,只有海鸟在远处嘶鸣。

    然而就在下一秒,朝霞变成了黑云,原本清澈如水的浅绿色海面被黑色的巨大鲸形阴影覆盖,独栋小别墅正处在鲸影头部,男子感觉天色突然黑了起来,于是皱着脸睁开眼。

    “噗——”

    他rou眼所见的最后一眼就是两道鹰爪一样的黑色物体向自己扑来,先是一阵辛辣、冰寒,随后冷飕飕的风刮进空洞洞又湿漉漉的眼眶里,剧痛姗姗来迟。

    “啊啊啊——”连痛苦的哭嚎从他口中发出都是那么动人。

    剧痛使他不自主捂起双眼翻滚挣扎,直到差点滚出渡口,他才反应过来凭着感觉摸索着往屋里爬。今早他因为太困但又想吹海风,于是睡眼朦胧就抱着被子就往外面跑,铺好床倒头就睡,忘记拿手机,如果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这辈子都不要露天睡觉了。

    然而他的确是这辈子都可以不用睡觉了。见他有折返的意图,那一旁故意等待的东西继续张开了它的利爪。

    比利刃还锋利的尖爪轻而易举切断男子胳膊上的肌rou和腿上的筋脉,“啊啊啊——cnmd”男子又受到剧痛,忙转过身双手对着空气挥舞起来,想挡住这东西的攻击。

    自然是如螳臂当车,不论怎么挣扎都没用,对方的利爪能像切果冻一样轻而易举的捏碎他柔嫩的皮肤、清脆的血管,在无意义的挣扎和疼痛中,他逐渐乏力,四肢再也挥舞不起来,私海中独栋别墅门前的渡口上,只留下四溢的鲜血和一个美丽却破碎的皮囊。

    远处的海鸟目睹了这一场凶杀,全都死寂无声,不敢发出一声扑腾。

    几道乌黑的影子显现在空气中,它们身形怪异,用鹰爪一样的手虚空对着残尸捞着什么,一缕缕粉蓝色的东西被他们一下下抓了出来,又有一道影子取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圆形暗红色金属质笼子,对着粉蓝色烟状体施展了一道咒语,它们就悉数钻进了笼里。

    邻近午时,当快艇开近别墅三公里时船上的一干员工就兀的感到天气突然阴冷了起来,海鸟仿佛在学着乌鸦一样划破嗓子的哑声叫嚷,海水好像有些泛黑,带着水腥气的海今天多了一丝丝甜味。

    大家面面相觑,互相使眼色。

    开船的阿威神情复杂,抱着清洁工具的三个中年保姆们挤在一起,相看无言,是想八卦几句,但老板一向不近人情,他底下的员工们在工作时间也不敢表现得有人性。

    两个中西餐厨师也皱着眉心思各异,但没有一个人交谈。

    老板不是普通人,公司也不是普通公司,他们都知道可能有事发生,但没人敢联系老板。他虽然是个看起来年轻新潮、花花公子一样的人,但私下里这个人天真到无情,其实说白了,就是傻到没人性。

    果然,才走到一公里就看见渡口的桥板上暗红一片,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尸体消亡得特别快,事发不过两个多小时,那里只剩下伶仃的几块骨头,其他的零件已经腐烂成融化的冰激凌样。

    有一些海鸟在房顶上观望,有一些在绕着屋子飞,但没有一只敢下去啄一口那香甜的rou泥,似乎都知道吃了自己也会归西。

    就在看清那滩遗骸的瞬间,阿威一个三百六十度帅气转舵,带着大家跑走了。

    ……

    “这家伙也够省事,人都挂快一个月了,也没人过问。”墨绿色灯光的实验室里,几个年龄不一的人凑在一起,对着人头大小的蓝色水晶里那呆滞的粉蓝色人影议论。

    “可惜是可惜,才玩了几天就傻了,不过我听说他脑子一直都少根筋。”看起来像刚毕业的小护士一样的微胖丸子头雀斑女孩惋惜道。

    面容阴历的中年鹰钩鼻嗤笑她,“那是你们的方法不对,本来严谨点可以让实验做更多次的。”

    “哎,话说,咱就这么简简单单杀了蓝家四公子,不会有事吗,蓝家怎么一声不哼的。”一个小矮个从他们身后挤进来,去盯那个水晶,“脑子傻了也救不回了吧。”他的手竟然能像刀穿过胶体一样的刺进水晶里,尖利的指甲在粉蓝色人影身上戳了戳,那个人影受击后本能的因为疼痛而扭曲。

    “能有啥事。”满脸老人斑的矮胖老头嬉笑道,“蓝家可能真不把这绣花枕头当回事,应该是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他的灵没有烙上蓝家的印,谁会把这种形同外族人的傻小子放眼里。”

    带着黑色斗篷的面瘫斜刘海少女默默插了一句:“用词不当吧,你们说‘傻’字我怎么这么想笑。”

    “那他还有啥用,值得我们天天看着他。”雀斑女孩道。

    “当然有用。”中年鹰钩鼻勾起嘴角,“等清霖回来,用洗魂术练他。”

    ……

    某东南沿海城市郊外农村的一栋私人楼房里,复古风的暗红色调房间幽暗泛红,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烧红的檀香,有人在里面缓缓交谈。

    “我听线报说蓝二没了。”一名身着暗红底带金纹紧身旗袍的美艳妇人斜倚着太妃椅,吐了口烟,语气慵懒,烟丝从唇齿间伴着话语流出。

    妇人左侧银质高脚波斯纹布皮沙发上坐着一名身着朱红色中式长衫的八字胡短粗眉绿豆眼样的男子,看起来鬓发银白,年逾半百,但精神抖擞,圆到不像话的眼睛里精光闪闪。

    绿豆眼男子两手放在腿上,长叹了口气:“唉,前天北海那场黑雨实在渗人,渗得我蓝二侄子首先遭殃。”

    语罢他抬头环视一圈众人,“让各位来,是为琢磨其中因果,我参不透。”

    穿着如文艺复兴时期西洋贵族小姐一般的馥郁骨抿下一口主人知道其喜好而特意招待的销声森林莓果茶,来自销声森林里蛇牙涧一带的奇异莓果一向是她的最爱。

    四岁时曾在销声森林中走失的她无意走到蛇牙涧,靠着生长在山涧中的莓果活了六天,此后莓果便是魔石家小小姐的最爱,人人皆知,哪怕如今魔石家将莓果种至泛滥,馥郁骨也会接别人拿这莓果招待她的礼,所以她到哪喝的都是这莓果茶,是拿来当水喝了。

    莓果茶看似黑中泛紫,挂上双唇后却由黑转红,宛如有人将自己的静脉血滴到了她的唇上一般,渗得馥郁骨本就嫣红如血的双颊又挂上了一些诡异的妩媚,好似毒蛇在欢悦时渗出了她斑斓的毒液。在场的侍从皆低着头抬眼偷窥着,心下暗赞馥郁骨小姐与莓果绝配。

    舔了舔茶水挂染的唇沿,馥郁骨乌黑的双眼溜溜地环了一眼在场众人,低眉衔笑道:“蓝戎哥哥可是我的娃娃亲,不知这变故是来自那雨还是森林。”

    馥郁骨身后穿着拜占庭式琉璃与宝石相拼贴制法及脚长衫的母亲罗曼思一派冷御,浓颜茂发五官立体的她看起来是个西洋人,她交脚立着,手支在女儿所坐的沙发后背上,是个站起来时手一定要支在某东西上的人。

    罗曼思面无表情时自带冷酷的情绪:“我们给出的答案是无解,蓝戎的死受最大影响是我家,你们知道我家为了这场结交废了多少力。”

    “那自然。”绿豆眼点头,随后看向他斜对面坐在靠门边沙发的画着黑白相间哥特妆身着黑色皮夹与皮质黑裙的阴郁青年,“布莱克,你知道什么。”

    布莱克看似有些孱弱,他佝偻着肩背,怯怯地抬头:“我闻到纪家清霖从d国回潭城了。”

    “哦……”绿豆眼陷入了思索。

    在场众人各有心思,脖子上缠着着貔貅玉佩背头青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片刻后绿豆眼想通了纪家的意图,点头道:“嗯,那你走吧,回去给你家难暝老鬼带个好。”说罢他手一挥,侍从忙上去搀扶其布莱克,礼貌劝退。

    绿豆眼不自主的用食指一遍遍勾勒着自己滑顺得反光的八字胡,沉吟道:“既然这样,那就将计就计吧,他纪家拿别人当傻子,我们就装成傻子。”

    加了一次又一次烟丝的旗袍妇人坐直身子吐出烟斗里的最后一口存货,众人皆望向她。

    “小离,你奶奶的佛有没有提示。”妇人看向背头青年,今天他穿了暗红色饕餮纹刺绣长衫,似为了入乡随俗的附和这里。

    背头挑了挑眉,笑道:“鲮沄连话都不和我说,何况她的佛。”他竟直呼家中长辈的名字。

    妇人皱起眉,眼中丝毫不掩饰恶心之意,“你还是一点不避讳。”

    “哈哈哈,我乐意。”这个外号一直叫阿离的背头青年爽朗的笑了起来。

    被他的笑声刺到耳朵的妇人不耐烦的叼着烟斗用手指堵住耳朵,馥郁骨见状呵呵呵地也笑了起来。

    见到魔石家小姐如枝头花颤般的娇态,偷窥着的侍从不由也轻轻发出了一声喘气似的微不可闻的笑声。

    可惜他的主人并不念旧,妇人瞥了一眼过去,随手将烟斗隔空刺过去,那名侍从的笑声还未从嘴边溜出,自己的脑浆就已顺着烟斗从眼眶中伴着眼浆一同漏出。

    背头青年见状止住了笑声,摇头道:“冯闽阿姨你还是这样躁狂。”

    冯闽瞪了他一眼,扭头吩咐侍从,“让阿闽吃饭。”

    侍从迅速到外面引进一只三米长半人高白毛六足猫脸虫,说是虫是因为它身上长满鳞片的银色爪足一看就不是它自己的。

    它本是销声森林中一条吃桑叶的大飞蛾子,只是无意落到了冯闽外公的肩上,被一同带回了噬灵家,在一番机缘巧合下当时年仅十三岁的冯闽外公大展手脚对其进行了百般试炼,将各种稀禽珍兽的灵异之处都嫁接到了它身上,最后练出了这个光是一口唾沫就能烂掉常人灵魂的奇兽,名为闽。

    馥郁骨黑溜溜的眼珠子不断在冯闽和闽之间转动,似乎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传闻,不由又轻笑了起来。

    冯闽恼怒非常,但也不敢瞪她,只能用背着他们的那只手暗暗死掐着大腿,的确是有躁狂的倾向。

    绿豆眼见状苦笑:“阿离你又惹小闽生气干嘛,你们该说说就说,不愿说那日后有变再议,反正我冯和噬灵家是永远欢迎你们的。”

    “嗯,不扯淡了。”阿离收起笑容正色起来,“我的貔貅告诉我,黑云压城,大军压境,雨水将先往东南流了。”

    “哦?”绿豆眼半信半疑,阿离却翘起二郎腿不作声了。

    一直沉默着的角落里的灰西装嗯了一声,“是要来了,所谓,百川东到海。”

    “原来榭尤哥哥也来了啊。”馥郁骨轻叫了起来。

    “走骨金家的三少爷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半天了我身为东道主都没发现您。”绿豆眼皮笑rou不笑。

    闽给了自家老爷一个极其正宗的鬼脸,不屑地发出了“呲”的一声,传达出“我一进门就发现了”的意思。

    “那您是来?”绿豆眼又问道。

    灰西装站起了身,身材修长面容俊俏,朝着馥郁骨回了个浅笑,他便离开了,如风落入空中,瞬间便无影踪,这个幽红而奢华的房间中只留下一句他的话灵:“我来给每家带句话,我家的李享这些天一直念叨着‘百川东到海’,这次他没有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