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血迹
整个元旦，路瑶都泡在图书馆。 宣传部的工作突然锐减，不知跟期末有没有关系。社团活动减少，路瑶也跟着放起假来。 没有活她就专心复习，准备期末考试。 沈沁自打上回圣诞问过她那个奇怪的问题后，再也没旧事重提。 快考试了，她急需路瑶这样的学霸指导功课，哪里再敢得罪她。 路瑶松了一口气。 老实说她有点怕沈沁，怕她继续追问下去。她一向不擅长撒谎，那天晚上好容易转移了那个话题，事后想想还有点后怕。 薛晗这个人别的本事不说，在蛊惑人心方面很有一手。很多次路瑶都这么稀哩糊涂放弃原则听了他的话。 从前出去玩是这样，这回去酒店又是如此。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向他妥协，这到底是不是爱情，路瑶自己也说不清。 除了学习，另一件让她关心的事情是林璇。 圣诞节那晚她跟薛晗吵过架后，这些天一直找不到人。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有时候甚至直接关机。 路瑶为此去她学校找过她，可每次她去人总是不在。 听林璇的朋友说，她常跟一个学长出去玩，心思全不在学习上。 “她这样下去我很担心。” 晚上和薛晗打电话的时候，路瑶情绪有些低落。 薛晗不以为然：“她忙着恋爱没空理你，你有什么可担心的。都这么大个人了。” “谈恋爱也不用不接电话吧。你说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她八面玲珑会来事儿，你该担心的是那个跟她恋爱的学长会不会有什么事。” 想起林璇平时能说会道的样子，路瑶不说话了。 薛晗就在那里开玩笑：“你有时间倒不如担心担心我。” “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见不到你，浑身难受啊。” “那就去看医生。” “医生治不了我这病，只有你能开药。不对，应该说你就是那药，什么时候给点解药啊，学姐？” “等你考上我们学校的那天吧。” 薛晗意外：“你认真的？” “是，但我觉得你考不上。” “激将法对我没用学姐。你说得对，我真的考不上。” 有人敲房门，薛志远在门外叫他：“薛晗你快点儿，赶紧出来。” 薛晗不想理他爸，偏偏不行，只能匆匆挂了和路瑶的电话，板着一张脸出门去。 “让你换个衣服，你在里面磨蹭什么。” “我在向老师请教问题，你别催。” “你还会请教问题，呵。” 薛晗不理他爸的嘲讽，一脸得意样：“要不然你以为我年级前一百名是怎么考的。姐她能考到吗？” 薛志远无语。 他们薛家的人跟念书没缘分，他年轻时就没好好读书，女儿也一样。本来儿子也是个混日子的，上了高中突然开窍，似乎对学习产生了一点兴趣。 想到这里他不由放缓语气：“那你继续保持。” “所以我晚上不出门，我要在家复习功课。” “今天还是要去的，你方伯伯请客吃饭。他女儿娜娜你也很熟嘛，你们年轻人肯定有话聊。” 薛晗只觉得“娜娜”这个名字很熟，死活想不起来是谁。等见了面才明白，就是前一阵儿老缠着他的那个女生。 陈见宇的梦中情人，整天把人捧成女神，各种吹嘘她的美貌。 两个人见过几次，都是陈见宇安排的活动，可他一次也没看清这个方娜娜长什么样儿。 今天包厢光线充足，他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好看什么，一脸的苦相，从头到尾都写着“装腔作势”四个字，比路瑶差远了。 一顿饭吃得薛晗胃不舒服，两家大人打什么鬼主意他一清二楚。但他就没打算搭理方娜娜，就顾埋头吃菜。 最后把自己给吃伤了。 方娜娜她爹方进四十来岁，长得很精神一个人，也很健谈，还总喜欢把话题往他身上绕。 “薛晗，听你爸说你想去B市上学？” 薛晗还没接话，薛志远就插嘴道：“小孩子胡闹，同知上得好好的，换什么学校。” “老薛你这想法有点落后。B市那边的教育质量跟咱们这里不一样，同知是好，但跟那边的顶尖学校比起来还差了一截。我看小薛挺聪明的，去了那里搞不好能更上一层楼。我就想把娜娜送到那边去。” 一直低着吃东西的薛晗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抬头看一眼方娜娜，发现对方正冲他笑。 那笑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扭头避开。 薛志远听了方进的话若有所思，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两个人就一直在讨论孩子的教育问题。 薛晗实在无聊，最后只能摸出手机给路瑶发微信。偏偏对方忙于功课不怎么理他，发一条得等十几分钟才能收到回信。 可就算这样，他也等得很高兴。 正在那儿撩骚，身边突然坐了一个人。薛晗迅速收起手机，盯着方娜娜看。 对方倒也不怵他，轻声道：“薛晗，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随便查查网页。看看B市哪所高中最好。” 薛晗随口胡扯，方娜娜居然也接得上话：“那当然是附中最好。” “哪个附中？” “医大附中。” 薛晗不动声色挑了挑眉。 回去的路上薛志远又提起这个事儿：“真想去B市？” “是，方伯伯也说了，那边教育质量更好。再说你也一直想开发那边的市场，这些年动不动就往那里跑。我先过去也没什么。” 他语调平静，不露一丝声色，仿佛就是在跟他爸闲聊。 薛志远皱眉看他：“你去B市就没别的想法？” “能有什么别的想法？” “我听说你之前在追一个女生，这女生后来去了B市上学，有这个事儿吧。” 薛晗也不避讳，点头承认：“是，是追过一个。” “那你是为了她才去B市？” “爸，”薛晗笑了，“你知道她比我大两岁这个事儿吗？女人老得快，还是找个小的比较好。” “你这小子，年纪不大整天钻研这种事情。那你看娜娜怎么样？她和你同年。” 薛晗微微一笑，对此不置可否。 薛志远看不透儿子的想法，沉默片刻后又问：“那你追的那个女生，你们现在……分了？” “爸，女人要常换常新，这是你教我的道理。” 薛晗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望着车外的霓虹。薛志远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儿子似乎一下子变得很大，竟让他产生了陌生感。 薛晗没再说话，一路安静到了家里。回了房间拿出手机一看，路瑶居然还没回他上一条微信。 心里有点生气，想起那句女人要常换常新的话，又给气笑了。 他也想这么洒脱，偏偏做不到。 路瑶那天晚上在图书馆学到快熄灯。匆匆赶回宿舍洗漱上床，把薛晗的信息忘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起来拿手机看时间才想起这个事情，但也懒得再回。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跟打仗似的。 医学系的学生每到期末，那日子简直比黄莲还要苦。X大又是出了名的顶尖学府，饶是路瑶这样的超级学霸，也得抓紧每分每秒看书做题。 毕竟除了自己，她还有一堆诸如沈沁这样的朋友需要“帮困”。 寒假放得很晚，一直到过年前十天才能结束所有的考试科目。 有一回路瑶跟薛晗谈起这事儿，对方也很意外：“什么情况，我还以为大学放假早，怎么比我们高中放得还要晚。” G市教育局今年全市改革，一率不许假期补课，早早就让结束考试放学生回家。 薛晗跟路瑶聊天的时候，已经在家放了两天假了。 “那你们什么时候能走？” “后天考完最后一门就行。” “机票买了吗？” “没有，我买的高铁。” 薛晗在电话里有点不满：“干嘛不买机票，高铁多慢。” “大后天一早的车，当天就能到家。” 薛晗在那儿小声嘀咕，那感觉让人特别想笑。路瑶想起他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样子，和现在的情景一点儿不协调。 果然还是个未成年，中二时期还没过。 第二天路瑶有一整天的考试，一直到下午五点走出考场，整个人都像被榨干了一般。 沈沁面如死灰，挽着她有气无力地往宿舍走。 “瑶瑶我怎么办啊？” “怎么了，我都给你复习过了，大部分都考到了。” “可是我大部分都没记住啊。” 路瑶也是无奈。沈沁B市本地人，进X大的分数线比外省的低一些。可再低也不可能太低，她能考进来证明她在高中的时候学习成绩肯定不错。 怎么现在成这样了？ “都怪隔壁班的团委老是骚扰我，害我没时间复习。瑶瑶你说得对，谈恋爱真的耽误时间。” 路瑶笑着摸摸她脑袋，以示安慰。 沈沁还要再撒娇，路瑶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接起来一听是林璇的声音，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高兴。 多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 向来话少的路瑶突然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没等她开口，对方就先道：“路瑶你在哪儿？” 声音极度虚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 路瑶怔住了。 ------ 五点多正是下班高峰，路瑶等不来公交也打不上车，在校门口急得团团转。 正犯愁的时候手机响了，她以为是林璇催她，接起来就道：“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叫救护车了吗？” “叫什么救护车？”电话里是薛晗的声音，“路瑶你在哪儿，出什么事了？” 听到这声音，路瑶慌乱的心略感平静。她把林璇出事的情况跟薛晗说了说。对方听得直骂人：“她能不能消停点，这一天天的。你现在在哪儿，我找你去？” “学校门口，你有车吗？” “有，等着。” 五分钟后，路瑶看到薛晗一路小跑着过来了。他穿着上次买的羽绒服，整个人显得特别暖。 路瑶关心他的车。薛晗指了指身后：“路有点堵，我怕你着急先跑过来，司机一会儿就到。林璇现在在哪儿？” 路瑶报了个酒店名，离学校距离不远。 出租车很快开到校门口，薛晗带路瑶上车，让司机直奔酒店。 “她到底怎么了，快死了吗？” “别胡说，她说她流了点血有点害怕。” “叫救护车了吗？” “我让她叫她不肯，要不我叫吧。” 路瑶说这话的时候，薛晗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拨号。电话很快接通，他报了地址给对方，又转头安慰路瑶：“没事儿，他们肯定比咱们快。” 前头司机忍不住插了句嘴：“不好说啊，现在哪里都堵车，搞不好还是你们先到。” 他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一语成谶。 路瑶他们赶到酒店房间的时候，救护车还堵在路上。薛晗直接让酒店前台拿了备用钥匙一起上楼，踹开了林璇的房门。 房间里光线昏暗，隐隐能听到一个女人的呻吟声。路瑶跟在后头吓一跳，直接往里面冲。 床上林璇躺在那里脸色发白，疼得浑身哆嗦。嘴唇被咬破，红红的一片。 她一看到路瑶就哭了出来。 “瑶瑶，我好疼，我好害怕。” “哭有个屁用，赶紧上医院。” 薛晗过于一把将她从床上拽起来。力量太大牵扯到林璇的全身，痛得她尖叫起来。 “薛晗你轻一点儿。” “路瑶你不用同情她，她这都是活该。” 林璇疼得满身是汗，哪里还有力气跟薛晗斗嘴，一双眼睛无助地望向路瑶。 路瑶刚想安慰她两句，被薛晗瞪了一眼：“赶紧给救护车打电话，看他们到哪儿了。” 边说边去背林璇。 林璇还在那里扭捏，不想让他背。两个人你推我搡间，路瑶打完电话回来：“救护车说已经到楼下，让咱们赶紧下去。” 薛晗恼了，抬手打了林璇一巴掌，力道不大却把对方打懵了。 “赶紧上来，不要命了。” 林璇委屈得大哭，终究还是不情不愿上了薛晗的背。路瑶陪着一路下楼，进电梯的时候才注意到林璇一直在流血的下半身。 血浸透了薛晗的后背，滴得电梯里到处都是。林璇的声音越来越弱，整个人状态很糟糕。 三人匆忙下楼，找到停在门口的救护车，往最近的医院赶去。 车上医生追问林璇的情况，路瑶有些难以启齿。倒是薛晗很不在乎，脱口而出：“她自己吃打胎药，差点出人命。” 林璇还有一点意识，听到这话又要哭，被薛晗直接喝住：“你还是省点力气吧，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救护车开到了最近的人民医院，林璇被推进手术室抢救，路瑶则拿着薛晗的羽绒服进洗手间处理血迹。 到这会儿她才看清这滩血面积有多大。林璇真是冲动，即便要打胎也该上医院，怎么能自己乱吃药。 简直胡来。 血迹很难弄，拿湿纸巾擦了半天还是弄不干净。薛晗在外头给她打电话：“算了，这衣服不要了，你出来吧。” 路瑶一脸抱歉的把弄湿的衣服还给他。 “只能弄成这样，要不送去干洗吧。” 薛晗有点嫌弃：“就算弄干净了我也不会再要，那女人的血，恶不恶心。” “那你现在怎么办？” “回头再说，反正这里也不冷。” 路瑶解了自己的围巾给他围上，两个人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等消息。薛晗低头研究那围巾，突然道：“这就是我给你买的那条吧。” “是。” 那还是国庆时候的事儿。薛晗当时买了一堆东西给她，全是粉粉嫩嫩的。除了这条围巾，颜色很中性。 “想不到我买的东西你会用。” “买都买了，不用浪费。” “我还以为你会扔掉呢。” 路瑶挤出一点笑容：“不会，我不会那么做。” 薛晗一脸受用的表情，对那件羽绒服也没那么嫌弃了。 “我这次救了林璇，你要不要好好谢谢我？” “请你吃饭好吗？” “不好，没什么新意。” “那送你件外套吧。” 薛晗点头同意：“等回了G市你帮我挑。你明天还考试吗？” “考，早上最后一门，结束了我就陪你去买。我们那儿天气暖和，羽绒服大概没得卖。” “有道理。”薛晗拍拍路瑶的脑袋，“果然是你聪明。” “我一点儿也不聪明。今天这事儿要不是有你，我肯定处理不好。我应该早点叫救护车的。” 薛晗看她情绪低落，伸手把她搂进怀里：“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欠她林璇的，这是她自己惹的祸。你能帮她就够了，回头酒店的事情你别出面，让她自己去解决。” 把人房间和走廊地毯弄得到处都是血，酒店肯定找她赔偿。 薛晗有时候觉得林璇真是欠揍。 “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吗？” “她没说。最近这段时间她好像一直跟个学长在交往，可能是学长的孩子。” “那学长人呢？” “不知道，她没说。” “真是个白痴，只会折腾自己和朋友。” “算了薛晗，回头她醒了你别骂她，这事儿她肯定不好受。” 薛晗冷哼一声，把头撇到一边，轻声骂了句“活该”。 手术时间不长，医生替林璇做了清宫手术，止血后病人就被推回了病房。路瑶跟着过去陪了一会儿，被薛晗死活给拉了出来。 “行了，我出钱找个人照顾她，你赶紧跟我回学校。明天还考试，现在都快半夜了。” 路瑶有点不放心，但拗不过薛晗，只能由他安排。 坐车回学校的路上，薛晗一看时间乐了：“你今晚又回不去了，校门这会儿已经关了，要不要跟我回酒……” “不用，我找徐凌想办法。” 路瑶给对方打了电话，没敢细说详情。徐凌接了电话后让她赶紧回去：“我在门口等你。” 一月的晚上很冷，B市这两天还下了雪。路瑶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徐凌站在保卫室门前，挺拔的身影如同一棵青松。 三人在校门口见面。 两个男人很少碰面，算上上次那回也不过是第二次。 气氛有点尴尬，路瑶不想久留，催薛晗快上车：“赶紧回去吧。” 薛晗却拉着她的手不放，故意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在酒店等你，明天考完试记得给我打电话。” 路瑶耳根子一红，甩开他的手，转身跟徐凌一起进了学校。 半夜的校园特别安静，路灯照出来的光有点渗人。不知怎么的她有点心虚，不敢与徐凌对视。 她以为徐凌一定会追问什么，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发，一路走来特别安静。 到了宿舍门口他终于开口，拍着路瑶的肩膀道：“回去吧，明天还有考试。” “明天是你那门课的考试吧。” “是，所以你更要认真对待。别以为我会放水，我评分很严格的。” 路瑶笑了，郁闷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好转。 那天晚上她睡得不怎么踏实，她梦见薛晗和徐凌拿着剑在那儿决斗，为了争夺一只……宠物犬。 第二天考完试，她第一时间打给薛晗，说要去医院看林璇。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你先到深蓝广场等我，我去完就来找你。” “不用了，一起吧，反正顺路。” 路瑶听到这话抬头，就见不远处的走廊里，薛晗双手插袋冲她走过来。他身上穿了件和昨天差不多款式的羽绒服，显然是新买的。 “这是我自己买的，你欠的那件还得买，知道吗？” 路瑶笑了：“知道了。” 两人去校门口打车，路瑶惊叹于他的高效率。 薛晗在那儿装可怜：“早上起来冻死我，赶紧打车去买衣服，顺便过来接你。你有没有很感动？” “还好吧，你这样我很有压力。” “那就对我好点儿。” 薛晗说着又要凑过去亲她，被路瑶灵活闪开。 她现在对付他，也是越来越有招了。 两人先去了医院，林璇已经醒了，靠在床头拿着手机发呆。见路瑶进来她露出一丝苦笑，再看到身后跟着的薛晗，那点苦笑也没了。 路瑶走过去关心她：“在干什么，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用。” 林璇把手机往旁边一放，放下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看了眼屏幕。 薛晗一下猜中了她的心思：“不用找了，到这会儿都不出现，这男人你还指望他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身上沾了血后，薛晗一直有点不得劲儿。 薛晗：学姐，你说我之后的一整年会不会霉运罩顶啊？ 路瑶：不会。 薛晗：真的？ 路瑶：是，因为我会把我的运气分给你。 林璇哭唧唧：你们俩居然还洒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