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八章 恶心
有那么一刹那,焦一诚差点被胡孝民感动了。但他知道,胡孝民无利不起早,给自己出主意,更多的怕是为了自己。 焦一诚平静地说:“你有什么主意?” 他并没注意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 刚开始的怨恨、愤怒,慢慢变成惊讶、恐慌,最后趋于平静。 胡孝民心里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问:“特派员目前是什么想法?” 焦一诚轻声说道:“他认为我要负全部责任,魏生凡失踪、五万美元丢失,还有被沈爱平冒充魏生凡。” 胡孝民叹息着说:“这个狗屁特派员,其实说得有一点道理。你要是提前跟我通个气,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焦一诚说道:“我不是来听你训斥的。” 他现在再捶胸顿足又有什么用呢?自己只是忠实地执行上峰的命令,只不过没接到人,魏生凡被胡孝民逮捕,又被沈爱平蒙骗罢了。 他对党国的这颗心,自始至终都是忠诚的。或许他贪了点经费,但并不影响他对领袖的忠诚。 胡孝民问:“你现在向特派员解释,我们不采取任何措施,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焦一诚闭着眼睛,似乎能想象到今后的命运:“带回重庆接受审讯,无休止的审讯。” 胡孝民不会替他作证,他们的谈话,出了这个门就不承认的。就算他解释,喻铁英这个特派员也未必会认可的。 况且,有些事他也说不通。比如说沈爱平之死,不翼而飞的五万美元,最终都有可能算到他头上。 沈爱平是中统的叛徒,死了也就死了。可因为沈爱平被杀,胡孝民处决了魏生凡,这等于杀死沈爱平的凶手,变相杀了魏生凡一样。 至于五万美元,他去凑一凑,倒是能凑出来的。毕竟,五福公司是太赚钱了。只要把上海的紧俏货物运到重庆,就像捡钱一样。而重庆的货物在上海也很抢手,经常船还没靠岸,货物就卖光了。 胡孝民说道:“怎么样才能防止这种局面?我们是老朋友了,不希望你出事。当然,这与你的大方有关,与你合作,我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焦一诚缓缓地说:“找到杀害沈爱平的凶手,拿回五万美元。” 胡孝民最后的那句话,让他觉得很真诚。胡孝民眼里只有利益,谁能给他利益,谁就是他的朋友。 胡孝民摇了摇头:“就算找到凶手,拿回五万美元,这件事就能了结吗?我看未必。” 只要有钱,什么凶手都好找。他甚至都可以帮忙,到监狱里提一个死刑犯,给一笔钱,让他承认杀了沈爱平又有何妨? 焦一诚叹息着说:“就算查清了,我也永远脱不了干系。” 胡孝民说道:“那就让他永远都查不清,或者,让特工总部帮你澄清。” 焦一诚不解地问:“你们怎么帮我澄清?” 胡孝民沉声说:“你作为当事人,无论怎么申辩,别人都不会相信你。但如果76号说一切与你无关,他们不相信也得相信。” 焦一诚的眼睛越来越明亮:“这个……” 胡孝民说得有道理,自己把嘴皮磨破了,喻铁英也未必会相信。可与胡孝民做交易,以他那狮子大开口的性格,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行。 胡孝民微笑着说:“知道偷梁换柱计划吗?” 他从自己冒充彭准,到发现沈爱平“被杀”,拿回电台、枪支,以及沈爱平的零花钱,都向焦一诚说了。 整个计划,除了沈爱平被杀的经过,以及五万美元的处理,几乎没有隐瞒。 十句话里有九句真话,才容易取信别人。 焦一诚叹息着说:“没想到魏生凡这么容易被骗。” 堂堂中统上海直属情报组的组长,竟然被76号的情报处长耍得团团转,完全没有警惕性,实在是中统的笑话。 胡孝民诚恳地说:“这个计划的档案,我本来是要销毁的。沈爱平和魏生凡的死,也准备永远隐藏起来。可为了你,我愿意拿出来给你证明清白。” 焦一诚知道,自己被宰割的时候到了,他苦笑了一声,问:“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胡孝民佯装不满:“咱们是朋友,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 焦一诚的嘴角,轻轻向上扬起,心想,胡孝民有时还是讲点交情的。 然而,他的想法刚浮现,就听到胡孝民继续说道:“你给我一万美元,再给我在法租界弄套别墅,配辆汽车就行了。也不要像吴世强的那么气派,有花园有泳池有网球场再配个电影院就行了。” 听着胡孝民的话,焦一诚的嘴角迅速向下。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胡孝民也改不了贪婪的性格。 焦一诚语带讥讽地说:“你的偷梁换柱计划,我可以向特派员汇报的。” 胡孝民说道:“你的汇报,谁知道是不是编的?刚才这些是能看得见的,另外,我们还要在情报上合作。你们的回门计划我看了,是个不错的计划。以后,回门计划的情报要共享,并且,我也要派自己的人,执行特工总部的回门计划。” 焦一诚断然说道:“不可能!” 特派员喻铁英到上海后,他也知道了回门计划的一点内容。说实话,得知顾慧英的计划后,他很是钦佩。自己在潜伏组,一心只想弄钱,早就没有了当初的那腔热血。只有顾慧英,还在默默坚守着。 哪想到,胡孝民也要分一杯羹。这件事不要说他不同意,顾慧英也不会同意,上峰更加不会同意。 胡孝民恬不知耻地说:“合作嘛,就要双赢。任何只有一方获利的合作,都不能称之为合作。那是压榨,是自私。我们是朋友,都要为对方着想。我还你清白,你给我足够的好处,这才是合作的基础。” 焦一诚原本是喜欢交朋友的,这也是作为一名潜伏特工必须要有的手段。 可现在,从胡孝民说出“朋友”这两个字时,他觉得特别的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