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长白有参客

    如果有的选择，谁会愿意放弃舒适的都市，或者是生活节奏缓慢而舒适小城镇的生活，跑到荒山野岭里，顶着各种毒虫叮咬，酷暑狂风骤雨，做一个参客呢？

    老焦头，一身粗麻布衣，五短身材，长相极为普通，可是往眼睛处看去，却是时而精芒闪烁，时而困意十足的惫懒模样。从某种角度来说，一看，就是一个老油条，极度的不好对付。

    长期的艰苦环境和餐风宿露的生活习惯，还不到五十的他，已经是满脸沟壑，鱼尾纵横了。

    黝黑的脸庞上，看不出喜怒欢悲，一边默默地翻出一袋旱烟吸着，吧嗒吧嗒的嘴脸缓缓动起，随着冷漠毫无表情的嘴角，喷出几个烟圈，袅袅的向上升起。

    一边默默的盘算着带来的干粮和咸菜，还能坚持几天的时间。

    老焦头并非没有名姓，只是大号在东北这种民间里，往往只能在社员开会、民政办理身份证的时候，才有用，平日里乡里乡亲的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大号，只是知道他的姓氏，因此老焦头变成了他的诨号。

    老焦是一个“把头儿”，在有着悠久历史的采参的手艺人的世界里，“把头儿”可以说是算得上是一种综合实力的象征，也是随行者、同伴对一资深参客的充分认定。

    在东北老林里，即便是十年以下年份的野参，这几年也已经踪迹难寻了，大量采参报复的传说四起，也导致了对采参这行当的巨大冲击，即便是从来不涸泽而渔焚林而猎的资深参客们，现在也无可奈何的，对一两二品叶的小参苗开始下手了。

    在参客这行当三十来年了，算上他的爸爸、爷爷、爷爷的爸爸、爸爸的爷爷祖祖辈辈的参客生涯中的感悟、传承，似乎已经渗透到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了，进入到了骨子里去。

    在参客的世界里，领头儿的不叫队长，不叫领导，更不叫大哥，而是叫做把头儿，每一次深山的采参行动，路线，方位，行止，定形这些都是把头儿来决定的，当然了，事成之后的采参收获利益分配，把头儿在前几年也是要占大头的，因为肯吃苦的年轻人有都是，可是有经验，有本事的把头儿却是万里挑一的难寻。

    这次带来的两个小伙子，算是刚入行的新人，其中一个何小龙还是刚刚成家，因为老一辈闯关东，一事无成早早的撒手西去了，只留下了地薄力微的何小龙一个人，好容易吃着百家饭长大了，还在街坊邻居的帮衬下，娶了邻村的一房媳妇儿，生活拮据，贴补家用所需，只能抛开新婚的妻子在家，遵循白山脚下山村里的老传统，毅然决然的跟随老焦进入深山，准备来一场富贵险中求。

    事实上，参客们中，前半生拮据，一朝发迹，一根小小的参苗改变命运轨迹的还真是大有人在，只是却有极少的人能够忍得住寂寞，拿着这笔钱从零开始做些什么，几乎都是一通挥霍之后，再度进山寻找着第二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但老天不可能一直眷顾着你，或许有些人，一辈子也就只有那么一次幸运的机遇。

    老焦这三个人的运气，这就来了，可是运气的同时，也往往也伴随着巨大的危机。

    三天后，三人进山，一人返回，一只沧桑气息的多年的老山参摆在了蓝河市第一山货庄的柜台上。

    接待他的，就是当初给赵一理留下深刻印象的小伙子路远。

    彭龙的一只手臂上还带着明显的抓痕，简单包扎的看上去这伤得很是不轻，绷带上还渗着殷红的血液，很明显，这只山参，恐怕已经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路远先是给彭龙倒了一杯水，稳定住小伙子的情绪，然后认真的鉴别着手里的这颗参苗。

    对于路远来说，彭龙的伤势虽然不轻，但远没有到达危急的程度，如果自己不处理好他拿来的货，恐怕就是给他治伤，他也未必能稳定住情绪，反而会影响到治伤的效果。

    路远根据师传的鉴别手法和自己也曾为了锻炼眼光，亲身经历过多次放山，因此锻炼出了一双贼精明的辨识之眼，初步判断这颗多年的参苗，恐怕已经有了四十年以上的年份，如果进一步细品评，恐怕还不止这些年。

    因为单纯从形状上来看，卖相就已经很是不错了，根须繁茂，粗壮的分叉跟两条鸡腿类似，这是参货市场上的上品货的标签式形状。

    参客的世界，枯燥而神秘，自路远的师傅所传下来的鉴定的本事明白：

    世界上的植物千万种，生长，发育，死亡是它的共同规矩，长寿不死，青春不老只是人们的一厢情愿。野生人参的生命有三个过程，幼根期，壮根期，衰老期。参龄1-30年，地上茎大多长三批叶，属于幼根期，生长速度在一生中最快。由于环境不同，个体发育稍有快慢。

    小部分20年左右三批叶，小部分40年左右才三批叶。野生人参生长发育缓慢，增一叶往往要花费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如此推断，长到五批叶大约要再加30年，40-60年，地上茎大多已长到5批叶，属于壮根期，此段时间生长发育趋向平稳，每年稍有增重。

    60年以上属于衰老期，参根减重，抗逆性逐年下降，参根易病易烂，风烛残年，经常休眠，经常虚弱转胎，体内精华耗尽，参根几乎剩下一个皮壳，能活百年居少数。

    野参人参随着参龄的增长，植物体内药用成分不断积累而增多，同时植株根系年年不断分泌活性较高的有毒物质，当土壤中有毒物质积累超出一定浓度时，就会毒害自身，所以参龄不会无止境的增长。

    人参根系有毒物质的分泌和生长发育趋向均衡状态，野生人参生长发育十分缓慢，有毒物质分泌量小，有利长寿。园参生长旺盛，有毒物质分泌量大，有损长寿。处于野参和园参之间的充山参寿命也处于中间段，比野生短且别栽培长，生命极限大约估计在40年左右，肥水足，易患病，烂根成艼变，靠新生的嫩艼维持生命，苟延性命。

    很快，路远确认了这只参的价值，在请示了老板之后，痛痛快快的付了货款，以十七万的价格，买下了这个老山参。

    彭龙是这个山货店的常客了，因此拿了钱以后，这才放心下来，情绪稳定了不少，路远找来药箱，重新帮他处理了伤口，并细致入微的帮他做了包扎，彭龙这才道谢离去。

    虽然彭龙也算得上是精明过人，却并没有发现，身后路远派来的精明的小伙计，已经跟着他走了很远的路程。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小伙计满头大汗的归来向路远禀告：

    “路哥，真不出你的所料，这一路上这小子的警觉性还真是很高，我都一度感觉到快要发现我了，还好没有跟太紧，要不极有可能就要被他发现了。”

    “呵呵，发现也没关系，我们也是出于好意，怎么样，你跟着他这么久，有什么发现？他有没有遇到麻烦？”说着递过了一杯水给小伙子。

    “的确是有两波想顺手牵羊的，不过都被我搅料理了。看样子也是察言观色罢了，并非是专门为他而来。至于他的动向，的确是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另外的两个同伴家。我跟着在窗根下听了一阵，正是如你所料，很是讲究信义的按分工进行了分配。”说完几口便将这杯水喝光，然后自己动手又续了一杯水，慢慢的喝着。

    而路远则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