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了
“你说什么?!回英国?”宋葭柠蓦地拔高音量,“眠眠,你没事儿吧?每次放假最迫不及待要回去的就是你了,这才放假多久你就跑回去?” 温书瑜干巴巴地笑了笑,“有点事情要处理嘛,社团需要我帮忙,所以就回来啦。” “社团?什么事情要你帮忙?” “摄影社和动物保护社准备合作准备海报,你知道的,我又正好是两边的成员。” “暑假留在英国的同学可不少,怎么会需要你一个回国的大老远跑过去?眠眠,说实话,你是不是碰到什么棘手的事了?如果真是这样,我就回去陪着你帮忙解决。” 温书瑜捂着脸叹了口气,小声喃喃道:“这件事你也帮不了我……” 只能靠她自己。 “你说什么?刚才太小声了,我没听清你说的话。” “确实有一点小麻烦,”她承认,“不过我自己能解决,而且真的是很小的问题。等解决了之后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真的?”宋葭柠忧心忡忡又有点怀疑。 “当然是真的,如果是那种很要紧的大事,我怎么可能瞒着你们?” “好吧……那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挂了电话,温书瑜裹着浴袍疲倦地瘫在了床上。 十几个小时的航班,身体已经很疲劳了,但是一部分思绪还是清醒的,这种感觉不太好受。 她忽然想起自己刚下飞机给家里人打电话时温治尔说的话。 大概是听出她因为突然返回英国而有点愧疚,所以他逗她道:“你人倒是痛痛快快走了,结果答应帮我拿的酒没带回来。” 她一想到‘酒窖’这个词就觉得面红耳赤,当时含含糊糊回:“这么想喝,你亲自跑一趟去拿呗。” “亲自去?他那个酒窖我至今都没去过,估计防着我呢,免得我给他扫荡干净了。” 听见温治尔这么说,温书瑜立刻联想到了那人对自己说过的话,耳尖顿时发烫,弄得她坐立不安。 现在又想起来,她捂着脸埋在被子上打了个滚,最后一脸崩溃地摊成了一个“大”字形。 正发着呆,手机屏幕蓦地又一亮。 她呼出口气,转身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秦栩的消息,对方问她:你回英国了?怎么这么突然? 这回她出发得很匆忙,只在飞机起飞前给宋葭柠和曲芸周发了短信说了行踪。一下飞机先和家里人报了平安,紧接着就接到了宋葭柠估算着落地时间打来的电话。 十二个小时里秦栩也给她打过电话发过消息,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回复。现在他这么问,大概是已经问过宋葭柠了。 温书瑜躺着动了动手指回复:有一点学校的事需要处理。 现在英国还是白天,按照她以往倒时差的习惯是不会立刻倒头就睡的,可是现在她只想埋进被子里睡一觉,什么也不用想。 在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前,先允许她放松逃避一下。 这么想着,温书瑜又回了秦栩一句“我先倒时差了,有空再聊”,然后就放下手机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 深夜,车在别墅前停下,两束车前灯的灯光照清空气中的浮尘。 总助停了车,然后转身去喊后座闭眼靠着的男人,“梁总,到了,您回去休息吧。” 后座上的人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睁开眼。总助见状,立刻下车绕到另一侧替后座上的人拉开车门。 男人却忽然开口问他:“佚园的那些酒呢?” 忙碌后于小憩里醒来,他嗓音里还带着隐隐的倦怠。 “都另外收好了,需要的话随时都能给温小姐送去——”刚说完,总助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刻脸色讪讪地止住。 送去? 梁宴辛心里嗤笑一声,人都跑了,怎么送。难不成千里迢迢寄到英国? 想到这他心里蓦地腾起烦躁来,拧眉道:“重新放回去。” “好的,我立刻去办。” 梁宴辛下了车,没走两步脚步又蓦地一顿,他咬了咬牙,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冷着脸转身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总助,“不用放,就继续这么收着。” 总助没多问,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应声:“我明白了。” 没等他话说话,几步外高大的身影已经径直离开了,他松了口气,一边绕过车头回到驾驶座,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吩咐佚园的人。 …… 细细的一束束冷水在掠出带着凉意的弧线,浇落在赤.裸的肌.理上,然而憋了一天的烦闷和恼意却没能消减半分。 他面无表情地站着,冰凉的水流顺着眼窝与鼻梁不断下滑。 活了三十一年,竟然因为一个小姑娘就这么昏了头,顺带还被摆了一道。 他做事不喜欢优柔寡断,动了心思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动了心思的却是以前喜欢自己又被气走的小姑娘,让他有点头疼。 结果看着她从马上摔下来那一幕让人心惊肉跳的场景,又觉得让他头疼的事也不算什么。 本来以为就是有点胆小有点难哄,想着第二天把事情彻底解决。结果他临时被生意上的事拦了一个上午,而她趁此机会扔下他直接跑了。 还直接跑到九千多公里外?就这么想躲着他,不想见他? 梁宴辛越想脸色越难看,眉头拧得越紧。 行,跑就跑吧。他也趁此机会冷静冷静,免得再被牵着鼻子走。 * 余音容得知温书瑜从庄园离开的消息时有点诧异,于是问给自己消息的负责人:“怎么会突然走了,不是才刚去?” “具体原因不太清楚,温小姐说临时有点急事,所以就先回去了。” 临时有急事?余音容皱眉,知道从负责人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了,于是转而打电话给梁宴辛。 “妈。” “宴辛,”她直接问道,“书瑜怎么突然走了?是不是你招待不周,让别人不高兴了?” 说着她又有点后悔,觉得不该让他去帮忙送那份赔礼的事。按照她对自己儿子的理解,如果两人真在马场碰了面,他说话做事估计不会太客气。 梁宴辛正在签文件的手一顿,原本流畅凌厉的笔迹突兀地中断,凝聚成墨点。 “不清楚。”片刻后,他神色如常地写完最后一笔。 “不清楚?小姑娘脸皮薄,是不是你说话做事太不客气了?” 他放下笔往后靠了靠,蹙眉抵住突突跳着的额角。 脸皮薄?这点没错。 至于不客气…… 梁宴辛扯了扯领带,眉头拧得更紧。 他怀疑这通电话是故意打来膈应自己的。 “还不许别人有点急事?”他轻嗤一声,不等余音容再说什么就淡淡抛下一句,“还有事,挂了。” 说完直接结束了通话。 总助此时正好敲门进来,“梁总,刚才秦氏的人打了电话过来,想约一个谈出口合作的时间。” “嗯。让陆越和他们谈。” “恐怕这次要由您出面比较合适。”总助道,“秦氏的意思是,秦先生父子想亲自过来。” “你说秦栩?”他合上文件,抬眸。 “是的。” 梁宴辛眯了眯眼,忽然问:“秦易准备让他儿子负责这个项目?” “听秦先生的意思,应该是这样。秦先生还说秦少不介意长期在国内和欧洲两地往返,交给他比较放心。” 不介意在国内和欧洲往返? 他放下笔,轻轻嗤笑了一声,脸色冷了下来。 这次的合作项目里和英国企业的往来占了大头,即便需要经常性地飞到欧洲,大部分也一定是待在英国。 秦栩……他扯了扯唇角。 五年前那次告白,再到同样去英国留了学,甚至和她关系亲近到能一起出席晚宴,再一起跳第一支舞。 能耐啊。 “梁总?” 梁宴辛一掀眼,冷道:“他手底下的公司,哪个跟这一行沾了边?” “我明白了,稍后会再和秦氏的人商谈。”总助立刻意会。说完见桌后的人无意再说别的,就转身打开门离开了办公室。 梁宴辛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将从颈间摘下的领带不耐地随手扔到一边。 刚知道人跑去了英国,秦栩就要迫不及待找理由跟着去了? 项目持续的时间并不短,他要是真往这上面动心思,国内和欧洲两地跑的情况持续一年也不是不可能。 梁宴辛捏了捏眉心,在落地窗边站定,蹙眉盯着楼下往来的行人车流。 半晌,他有些颓然且无奈地叹了口气。 * 温书瑜这一周的日子过得还算轻松惬意。 倒过时差后,她早上自然而然被大脑生物钟唤醒,然后起床洗漱。 吃了早餐后,她通常会去书店看看书或者出去逛逛超市,回来时带一小束花,下午就在家里看看课本或者电影,晚上偶尔再去一趟便利店。 她承认自己有点逃避…… 明明说好要在独处和不会见到梁宴辛的时间里好好想一想,可是当她发现自己现在只要不想起他就能很轻松地享受独处生活时,就忍不住把这个名字刻意地从思绪里和生活中剔除开。 七天了,他的确没有追来英国,她的“愿望”达成了。 甚至他也没有联系她,就像对她突然走了这件事毫不意外、或者无所谓一样。 所以就是随便玩玩而已?他那些亲密的举动也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在为什么而生气,温书瑜蓦地从沙发上起身,回房间换了衣服后拿着钥匙下楼。 逛便利店是她很喜欢的一种放松方式,每次她专心看着货架上那些商品时都能很快把烦恼抛在脑后。 正好今晚吃得有点撑,她就当散步消食了。 温书瑜在便利店逛了一刻钟,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她提着装着零食和水果的袋子回到公寓,一边哼着下午看的那部电影里的旋律一边走进电梯。 按下楼层,她耐心地等待电梯门合拢。 忽然,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抵在了一侧门边,轿厢感应到后门立刻停止闭合,转而向两侧打开。 那只手的手指白皙而修长,温书瑜看了一眼后微微往旁边避让,等着恰好在最后时刻赶上这趟电梯的住户进来。 下一秒,电梯门完全打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踏了进来,带起零星的冷洌木质淡香。 她嗅到后顿时一怔。 是五年前……那人用过的、又被他换掉的香。 温书瑜心里涌现出某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 电梯顶上落下冷然的白色光线,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白衬衣黑长裤,小臂上搭着黑色的西装外套。 五官深邃轮廓分明,他此刻正侧对着她,眼睫在眼睑下投落阴影。 像画室里无数练习者目光与笔尖所向的精致石膏像。 温书瑜愣愣地睁大眼,下一秒,心脏开始急促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