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叔叔
“跟我回家。”温朗逸最终还是没忍心说什么重话,只是脸色实在不好看,难得显出几分严厉来。 温书瑜双手背在身后,十指攥在一起,抿着唇别开眼。 这个大哥是对她尤其爱护且纵容,但严肃板着脸的时候她多少有点怕。如果是平时她撒个娇就能把事情翻篇,可现在这么多人,她放不下面子。 更何况这样被抓包有点丢脸,惊吓之后她因难堪而有了埋怨。 众人也和温朗逸熟悉,见小姑娘似乎下不来台,忙打圆场,“就看我们玩了会牌,小孩儿玩心重正常,你别那么凶嘛。” “我凶?”温朗逸似乎气笑了,最后无奈地放缓语气,“好好,是我语气急了点。过来吧,跟我回家。” 温书瑜表情微微松动,抬眼看了看门口的兄长,脚尖慢吞吞磨蹭几下,然后才低着头快步走过去。 只是……她跟那个人还没说几句话呢。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欸,等等,赢的钱还没拿呢。”突然有人提醒。 温朗逸问:“赢的钱?你打牌了?” 温书瑜步子一僵。要是承认,前面那个“看他们玩牌”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她下意识掩饰谎言,直接转过身朝着那人坐着的方向,“是二哥的钱,然后他……那个……” 称呼什么好? “……那个叔叔帮着打的。”最后她憋出来这么后半句。 喊“哥哥”她不好意思喊出口,好像“叔叔”这个称呼才能坦然顺畅一点。 她话音落下后,整个厅里安静了一瞬,下一秒爆发出大笑。 “叔叔!宴辛,别人小姑娘竟然叫你叔叔!” 立刻有人捏着嗓子喊:“梁叔叔——” 温书瑜愣住,那人在一片揶揄声中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脸蓦地一下就红了。 连一旁的温朗逸和温治尔都笑了。 “好笑?”梁宴辛皮笑肉不笑地瞥一眼闹腾得最欢的几个。 几人顿时老实许多,“不好笑不好笑。不过,虽然只大十岁,但对于未成年小丫头来说,你可不就是老男人了嘛。” 温朗逸握拳抵在唇边忍笑,轻咳一声,“行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那个钱就不要了,剩下的一会你们转账给我啊。”温治尔笑嘻嘻道,“宴辛哥,谢了啊今天。” 男人靠坐在沙发上,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里虚握着玻璃杯。 闻言,他瞥一眼门口的小姑娘,挑眉淡淡道:“不客气。” 温书瑜接收到他的眼神,心尖像有一根羽毛轻轻挠过,痒痒的。 她满脑子都是他没戳穿自己这件事。这种“同仇敌忾”支持的感觉让她格外雀跃迷恋,和其他“长辈式”角色带给她的感觉都不同。 毕竟她从不会对着长辈莫名其妙脸红。 意识到这一点,那点朦朦胧胧的小心思更清晰地被她捕捉到了。 有点羞耻,也有点不安。 “走吧。”温朗逸说。 温书瑜回过神,乖乖点头,然而想到自己刚才推卸责任的行为,又有点羞愧和懊恼。 他会不会生气啊? 她转身前往里面看了一眼,那人正端着酒杯送到唇边喝了一口,没有看她。衬衣领口顶端的扣子随意散开,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滑动。 温书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一点,莫名觉得脸热又口渴,赶紧扭头跟上温朗逸的步子。 *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温书瑜回了神,立刻摇头,“没什么。” “二哥,你刚才说的转账是什么意思?那些钱不是你赢的全部吗?”她岔开话题。 “那点钱也就是玩的时候做做样子,免得输赢都没什么意思。” 温书瑜隐约猜到他们玩的很大了。 温朗逸不冷不热地瞥一眼跟在后面的温治尔,“你现在还小,别被你二哥带坏。以后无聊了和我说,这种地方别再来了。” 包装得再光鲜,里面也是一群找乐子的人,即便这次的人他也算熟悉,但难保什么时候会不会碰上言行过分的角色。 他现在已经在打理温家产业,这种人见的比温治尔多。 “温朗逸,什么叫被我带坏?你应酬的时候这种场合来的少了吗?” “我至少清楚不该带她过来。” “好啦好啦,哥你别生气嘛。”温书瑜挽住温朗逸的手臂,“是我非要跟着来的,你就别说二哥了。” 后者的表情这才勉强缓和。 说话间,三人走到了门口。 “眠眠。”温治尔喊着温书瑜的小名,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示意妹妹坐自己的车。 然而温书瑜还没说话,温朗逸就已经镇压道:“自己开车回去。” 话音刚落,温家司机已经开着车在几步外停下了。 “二哥,那我就先走啦。”温书瑜赔笑着朝身后挥了挥手。 温朗逸不等司机动手,径直拉开后座车门,护着温书瑜的头顶让她坐进去,自己紧随其后。 “狠心的丫头。”温治尔酸溜溜地冷哼一声。 * 初夏临近傍晚的风吹散微微沉闷的热意,放课铃声潮水一样漫入每个教室的窗口。 温书瑜背着书包一个人走出校园。 原本她和好友宋葭柠约好一起去书店逛逛,顺便再聊聊出国的事,但对方却被宋家司机给接回了家,理由是宋父和那位继母回了国,想一起吃顿饭。 葭柠和继母关系紧张,这顿饭不好拒绝,于是计划只能改天。 温书瑜站在校门口犹豫片刻,最后没打电话让司机赶来,自己坐地铁去了书店。 然而夏日的雨说来就来——她到站后被困在了出站口。 平时接送都有司机,所以导致她根本没有带伞的习惯。 挤在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了,她看了看书店所在的方向,一咬牙,把书包撑在头顶,抬脚跑了出去。 反正雨还不算太大,书店离得不远,里面还宽敞干净,她还是在那里去等司机来接好了。 可她冲进雨幕没多久,雨就渐渐大了起来。 雨滴顺着风扑在脸上,额发和眼睫毛都变得湿漉漉的。地上的积水也随着小跑的步子溅了起来,弄脏了她的鞋和白色中筒袜。 她有点懊恼地加快了步子。 忽然,路边缓缓行驶的一辆黑色轿车闯进视野里。 温书瑜怕轮胎驶过时带起更多污水,赶紧又朝旁边避了避。 然而那辆车却一直保持着这种不疾不缓的车速,她后背凉了凉,立刻想到了那些可怕的社会新闻。 就在温书瑜准备拼命往前跑的时候,轿车的鸣笛声蓦地透过淅沥雨声响了起来。 她一愣,顶着书包转头望了过去。 两米外,黑色轿车的驾驶座车窗缓缓降了下来,露出了男人英俊的脸。 隔着雨幕,他望着她,表情和关心不沾边,眼底浅浅的诧异褪去,只剩下平静的打量。 深邃的眉眼沾一点凉意,也有点朦胧。 温书瑜怔怔地停在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