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意外
上菜后，顾云声端起了面前的饮料，朝陆昭一笑：“陆哥，其实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很亲切。没想到后面竟然那么巧，又成了邻居。咱们都是内地来的，在香港这个地方，能碰到算是一种缘分了。今后有什么事，大家相互照应。” 听对方这么说，陆昭心里触动很大：和性格内向、阴郁的自己截然不同，顾云声是个热情真挚的人。 像他这样的性格和才华，不管走到哪，都是人群中闪闪发光的存在。他的身边不乏关系要好的同学，可即便如此，对方依旧真诚的对待自己。 顾云声，也是自己来香港后接触到的唯一一个不抱任何目的、只是单纯想和自己做朋友的人。 对于诅咒缠身、身陷桎梏的陆昭来说，顾云声的出现，又何尝不是一抹照进自己黑暗人生中的阳光呢？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对于陆昭来说，都是个不错的开始。调查有了些眉目、帮孟琦彤圆了心中遗憾，又结交了这样一个优秀的朋友…… 想到这里，陆昭也端起了面前的饮料，微笑着和顾云声碰了杯。 顾云声点的菜确实太多，本着能吃完绝不浪费的原则，二人只能边吃边聊，停停歇歇，等吃完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到最后，两个人都撑的不行。 感应到戒指内的孟琦彤似乎苏醒了，眼下距离大厦宵禁还有段时间，陆昭主动提出一起去附近散步消食，再坐车回家。 “好啊。对了陆哥，我们学校就在这附近，怎么样，有兴趣去看看吗？”顾云声结完账后，询问对方。 陆昭欣然同意。香港大学声名远赫，自己当初念书的时候，也曾憧憬过未来要是能去这样的高校深造该有多好。 如今想来，到了香港也有一周了，在此期间，自己竟还没去过什么著名景点。趁着今天有机会，去看看也是好的。 夜晚比白天要凉爽不少，二人沿着街道漫步，晚上的香港比白天更加热闹。 川流不息的车辆，如同潮水一般拥堵在街上；道路两旁商铺分霓虹灯将一栋栋高楼大厦照得通体晶莹透明。 陆昭抬头，望着被灯光渲染得五颜六色的天幕，这里的繁荣远非家乡小县城可比。 “很热闹吧？” 顾云声在一旁津津乐道：“老家那边的同学都很羡慕我，觉得能在香港这样的国际大城市念书，无论见识还是经历，都会比他们丰富不少。毕业后我想跟着导师，顺便继续读博。” 顾云声转过头，望向了陆昭：“陆哥，你知道我为什么选精神医学系专业吗？” 陆昭不明所以，摇了摇头。 “小的时候，我家隔壁有个姐姐。她大我七八岁，长得很漂亮，学习成绩也非常优异。虽然家庭条件不好，但父母一直供她念书，希望她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有的时候，姐姐还会上门替我辅导功课，母亲也让我像她多学习。姐姐就是大家口中的别人家小孩，而她的父母也以她为自豪。” 顾云声平静的回忆着往事： “可是后来有一天，那个姐姐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开始，她先是闭门不出，成天在家说些大家无法理解的话，言行举止充满了怪异，甚至还会做出自残的举动。到了后面，她已经无法正常与人交流了。她变得疯疯癫癫，有一次趁父母不注意跑出家门，在街上袭击了一名路人。生怕她伤害自己，伤害别人，她的父母只能用铁链将她栓在家里。” 邻居一家想方设法带着女儿看病，然而在九十年代的小城市，当时医疗条件有限，虽然医生开了药，但女孩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反而演变得愈发严重。 尽管县城医院的医生建议他们带孩子去大城市精神科问诊，可那个时候，领居家的经济情况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继续折腾下去了。 隔壁奶奶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法，认为自家孙女是被“鬼上身”了。 毕竟好好一个正常孩子突然变成这样，对老人家而言，这种迷信说法显然更能被接受。 “其实不仅是那家人，就连他们的亲戚朋友、附近的邻居，都认为那个姐姐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在后面长达一年的时间里，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家中办法事、请一些所谓的大仙驱鬼、给姐姐喝各种奇怪的符水……” “直到后来，姐姐因为服用了家人不知从哪弄来的神药，中毒去世。而她的父母也因为自责，双双喝农药自杀了。” 顾云声叹了口气：“长大以后我才知道，当年姐姐曾经交往过一个男友，但后来因为意外怀了孕。她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后，闹到了学校，让校方开除了男孩；然后带着姐姐去堕了胎……” 女孩因为长期的精神压力，心理积累了很多负面情绪，才会突发精神疾病，引发了后续一系列的悲剧。 陆昭听了，顿觉无比唏嘘。毕竟社会上打着封建迷信坑蒙拐骗的人太多，像钟叔、李阿婆这样的高人寥寥无几。 在见识过身边发生的真实经历后，难怪顾云声会成为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 顾云声说，其实现在的医疗已经很发达了，但全球依旧有将近10亿人遭受着不同程度的精神健康问题。尤其在中低收入国家，患有精神疾病、神经退行性疾病、药物滥用问题频发，将近75%以上的人无法得到及时有效治疗。 说到这里，顾云声眼中情绪微动：“所以我发誓，今后一定要做些什么，来改变这样的情况。” 听他这么说，陆昭突然想起了林月娥。究其本因，那个家庭的悲剧，也是因为精神疾病所引发的。 “值得欣慰的是，现在基础与临床研究的不断进步，疾病早诊和精准治疗已经逐渐应用到了临床诊疗中。近两年，神经与精神疾病领域研究硕果累累，屡屡登上行业顶刊，取得了重大突破。我的导师是国际上享有名誉的专家，他说过，毕业后会聘用我当他的助手，一起攻克这方面的难题。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在这一领域有所贡献。” 陆昭发现在说这些话时，顾云声的眼中熠熠生辉，像是天上的星星，都洒落在了他的眼底。 “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学者的，加油。”陆昭情不自禁开口道。 “是啊。” 与此同时，孟琦彤的声音也在脑海中响了起来。陆昭微微一怔，没想到对方竟然也一直在听着顾云声说话。 “嘿嘿，那借你吉言啦！” 好巧不巧，顾云声的话正好接上了。乍一听起来，仿佛他在跟孟琦彤对话。 大概是因为戒指的缘故，陆昭竟然也能感应到孟琦彤的情绪。显然，能与其他人以这样的方式沟通，对她来说，是件开心的事情。 晚风徐徐吹过，将路旁的树叶吹的哗哗作响。 一路上，顾云声叽叽喳喳的跟陆昭介绍着香港的风土人情，就连戒指里的孟琦彤，也听得格外认真。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医学院门口。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发现，原本应该没什么人的学校外，此时挤满了学生和住在附近的居民；马路边停着好几辆警车，校门周围也被拉上了警戒线。 与此同时，四名年轻男女在警察和保安的带领下走了出来。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满是惊恐，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他捂着右手，指缝不断往外渗着鲜血，看上去似乎受了伤；而另外两个男生以及学校保安的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血渍。 “那不是隔壁病理学系的林逸云师兄吗？陆哥你等一下，我去问问出什么事了……” 顾云声一眼便认出了那名被警察搀扶的伤者，他连忙丢下陆昭，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与此同时，陆昭突然想起，这两个人，就是之前吃饭时隔壁桌三人口中提到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