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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1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战?!怎么战?!何人可退他杀他。上去也不过是送人头。

    曹军上下苦笑不已。

    张郃身后擂鼓阵阵,只见八方四面皆是战旗,尘土飞扬,仿佛只需一声令下,就能与他们兖州兵拼个你死我活。

    这是虚张声势之计。程昱心知肚明。可是他再以为司马懿也凭空变不出许多兵马来此,他也阻止不住曹军上下会如何作想!

    程昱甚至都不用回头去看,都能想象的出来整个曹军上下是什么样的表情。

    谁不是面色惊恐,谁不是两股战战?恐惧于未知的敌人的数量!

    程昱权衡了再权衡,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撤退出去,然后再进行反击!可他也更明白,一旦失去先机,处于劣势,就极难翻盘。

    可他有的选吗?眼下死磕,根本就是处于劣势了。并且军心也已开始动摇,此时征战,只增不利。

    程昱便拱手道:“既是如此,不如张将军且让道,让我军撤退。你我两军相安无事,可否?!”

    张郃道:“如此甚好,程大人撤兵,我军也撤兵,你我两方各退让三十里。”

    程昱点首,传令下去。

    张郃便退开,让程昱带着兖州兵撤退。

    “将军,恐怕他们撤退包围后,会反扑我军啊。”左右战将对张郃道:“不如此时追击如何,他们必不敌而大败!”

    “我军人少,兖州兵众,要进行包围战术,我军根本做不到,与其胶着而被对方消耗,还不如稍纵之再战!”张郃道:“此时程昱必然全心戒备,以防我军后袭而偷袭。正是军心大防之时,不宜追出。不如稍待之,再战。我已做出规划。尔等切莫急躁。此战,绝不可心存一战而定之心理。否则,必遭败。”

    张郃是要在消耗程昱的同时,尽量保存自己的力量,否则,就算打赢了程昱,结果人马不足了,又怎么能震慑得住邺城和冀州各城池?!

    那些人都精的跟什么似的,张郃太知道他们的尿性了。

    所以,张郃的目的甚至不在于消灭程昱,消灭是不现实的。目的在于击退。把他赶出冀州就可!

    想要办到这件事,在己方人马不足的情况之下,就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越急越会中程昱之计。因此张郃有十足的耐心!

    程昱带着精锐先撤,后续大营也都跟上了。

    张郃与当初司马懿的伏兵汇合以后,互通了名姓,然后等程昱跑的差不多,他们才开始全速追击。

    而此时曹军上下经过了慌不择路的一顿逃以后,见追兵未至,这心里的一口气自然就泄了出来,此时恰是最为疲累之时,正欲休息。

    忽报张郃率领兵马分了几支,竟追了上来。

    程昱甚至都没来得及再重新分布阵势准备作战,就不得不仓促让全军上下应战,自然是吃亏的。

    厮杀一阵之后,曹兵再败,再溃逃。

    程昱此时忽的十分后悔,悔于自己营中竟无一个大将,而能主持这场战事。倘有大将,何至于此?!

    打仗就是这样,若是败了再败,士气低微,就必须得立即奔逃,否则必定会逃兵如云般散去。

    因此竟有些慌不择路了。

    哪知又有一军在前截去他们的退路,大喝道:“张郃部下在此,程昱哪里去?!且吃我一刀!”

    曹军大惊,不禁仓促应战,之前被伏兵杀了个措手不及,如今又有一军截去他们的去路,哪里还能有什么战意。再加上张郃带着兵马像追兔子一样的钓着追着他们。他们逃的快,张郃就追的慢,他们逃的慢下来,张郃就开始死追,直把他们给弄的筋疲力尽,此时哪里还能有什么战意与这些兵马交战?!

    一时之间哭爹喊娘,丢盔弃甲而逃。

    有几人忠心护着程昱跑,带着精锐,逃窜,却是根本无法抵抗。

    程昱不禁悲从中来,喃喃道:“昱罪人矣,明知己无能于武将之事,却偏偏要来夺下邺城,以至于蒙蔽了眼睛而致不备,陷于如此之境,置曹军上下于险地,有此之败,叫昱如何有颜面去见曹公!?”

    说罢大哭。

    身边跟从之人也都哭了,眼泪包包道:“非大人无能也,大人出兖,是决断也。然,无有大将主持战事,才至如此。不然我曹军如此实力,哪至此败。”

    只小小一个张郃就叫他们这样了。

    程昱不禁心灰意冷,他心知夺邺和冀州无望,虽不甘心,也知道见败就退的道理。明知而不为,还要一直死磕下去,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既不能进,便只能退。

    只要谨守本分,保住兖州不被犯,他便是已不负曹公所托!

    曹军被拦去的兵马厮杀一阵,张郃带着兵马赶到,又是一阵厮杀,然后又追了很久,这才慢慢的拉开了距离。

    而程昱只恨不得一气跑回兖州去,直到甩开了张郃以后,清点兵马之时,程昱不禁感伤不已,落泪写泪书于曹操,自称自己是无能之人,有如此大的机会摆在眼前,却根本没有能力去实现而为曹公摘得果实,立下功劳。耻于再见曹公云云。然后又提及司马懿天才绝艳,能力卓越,有此人在冀,恐怕要小心防范。有他助徐州,只怕难缠,以后四州归属之事,恐怕还有多番波折,提醒曹操务必小心处理。

    然后又说罪人哪怕不能为曹公拿下邺城和冀州,但一定会守住兖州,让曹公无后顾之忧。罪人能力有限,所能为的也只有如此云云。

    这封信,光见着都无不动容垂泪。

    程昱清点大军,几损一半,辎重粮草俱丢失了干净。

    就是再不甘心又如何,只能狼狈先回兖州守着兖州,以免再生波折。

    “狐狸来,本欲是为叼下一块肉来,奈何能力不济,不仅没吃到肉,还被打了满头包。”有徐州死士笑道:“这些粮草,可不就是现成的送与我们的食物?!涉远送粮,这份厚谊,得感激程昱啊……”

    语气是嘲笑之中还带了些调侃顽笑的意味。

    “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罢在那哈哈大笑,东倒西歪,甚至是有点站不成站相,坐不成坐相的样子。

    这样的军纪,若是在张郃军中,是不可能出现的。

    然而,没有人会小瞧这些人。

    能蜇伏在冀州许久都没有被发现的人,都是狠人。而他们更是看到了他们作战时的凶残,有一将甚至脸上被横切了一个大伤口,十分狰狞,却也面不改色,甚至还在那与人肆意调笑。

    他们作战的时候,不要命,发疯玩命。完全不惧死。

    他们不作战的时候,玩笑的时候也从不会假正经。

    亦正亦邪,男儿本色!

    张郃想,这些人,若以常理度之,真的不算是正规的兵,然而,能潜伏在冀州这么久的兵,当然不可能是全然正规的兵吧。这类人身上,难免还带有了一些说不清的习气,若不是见过了他们作战时的凶残样子,只怕张郃军中上下还瞧不上这种痞气。

    如今一看,这种风格,也许与吕布有异曲同工之妙。

    张郃面前走来了一个将领,笑着拱手道:“幸亏有张将军来协助,否则今日我军上下兄弟尽埋于土中矣!”

    这话叫张郃肃然起敬。

    这是什么兵,这是死士之兵。哪怕是不惜死,也要把程昱给拖住打残的意志。

    张郃道:“郃实在未曾帮得什么忙,将军实在是言重了。比起诸位之英勇,郃这又算得上什么。”

    很是羞惭的样子。

    “非也,如张将军这般的将领,才是真正的将领,我军只用在特殊的时候。而正规军才是军中的常态。若论战事,以死而消耗敌军,其实是下策,只是眼下,不得不为。”那将领极年轻,却极有见识,笑道:“若人人都不怕死而是死之,这徐州还如何能继往开来呢?!张将军之才,在于领军作战,在于审时度势,而不在于以死作战。如此,战略之胜,战争可胜矣。”

    张郃不料他们竟有如此之见识,一时竟是愣在那里良久。

    等人走了,各自扎营去休息。张郃才听身边谋士道:“打听清楚了,他们在虎威军中是特殊兵种。”

    “特殊兵种……”张郃有些恍然,道:“倘徐州兵上下人人不畏死而至此,天下何人可挡?!”

    谋士与诸将们也都有些恍然,道:“倘真是如此,这便不是普通的兵了。”

    兵只知领兵饷上阵杀敌,而这些兵却是知道继承意志的。

    他们身上有火种的传递。

    那种震憾感,让人心中起敬。

    说不清楚的一种东西。

    倘这种见识,本就是普遍存在的,那么徐州上下各兵都人人可立火种,人人都能上马征战。天下不是徐州的又是哪家的?!

    他们的特殊在于他们的意志。而不在于他们的军纪。

    在不作战的时候,他们十分放松,是有点散漫的,甚至还会拿彼此的伤口开顽笑。

    他们也会认真的祭奠他们死去的同袍,化为骨灰,然后祭扫,再背在身上,随身携带,然而也还是会嘲笑他命不好,竟就这么死了,不能活着再见荣光,实在是可惜。

    不过他们会带他们回徐州的。只叫他们放心!

    悲伤,不能说没有,只是与普通兵明显的不同!

    张郃问他们可要同行,他们却道:“我等另还有任务。只恐不能与张将军同行了。但愿张郃将军一举而能得邺城,不费吹灰之力!”

    张郃点首,没有问他们要去执行什么任务。

    只是分了粮草辎重,然后看着他们散去。

    张郃目送他们离去,心中一叹。这样的精锐中的精锐,不仅有过人的能力和武力,还有更坚定的意志和忠心。这种忠心甚至不止是对徐州和吕布的。是一种他说不清楚的理想。

    虽他们也有痞相,看上去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样子。可是张郃从字里行间和他们的神情以及言谈之中就是知道他们刻入灵魂之中的一种理想。

    一种共同的,说不清楚的会传递下去的东西。

    这是比当世诸侯争夺土地更高等的东西。

    所以张郃心中才略有些震撼。

    这世上从来不缺愿意为了理想而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牺牲自己性命的人。然而,当这样的人多了,以后,理想本身,就真的不会实现么?!

    张郃心中有点闷闷的。当今天下,为了土地和封赏,多的是为了实现自己价值而进入军队的将领,也多的是如许攸为了个人利益而到处奔走的谋士,或是为了实现个人的理念而投奔于各诸侯的谋臣。然而,这样为了天下人的理想,已经很少见了。

    “让天下都能吃饱饭,有地可种,有屋可住,能够安居乐业,这样的理念真的能实现吗?!”张郃讷讷的道。

    “唯有英明之主,方能实现。”谋士低声道:“曹操显然不是。他是乱世之枭雄。”

    说的也是。张郃笑了一下,道:“徐州的变化在于吕娴。她的影响力的渗透,郃今日才知!”

    “将军……”诸将道:“可要直接去邺城下?!”

    “遣出斥侯去探程昱动静,他虽败走,却依旧不可大意。”张郃道:“另,汝等若有信发出,现在可发出。若有直接来降者,皆纳之,再禀明司马军师。我却写封信去与邺城!”

    众将听从,取了补给,便一路发信,一面则往邺城而去。

    张郃的信很快到了邺城。

    “程昱遭遇伏击,狼狈遣回兖州,兵马已退去。”淳于琼叹了一声,这可真是来潮来快,退潮也速。心有余而力不足。果然曹操未至,程昱一人很难成事。

    高览内心有点焦虑,道:“张郃有招降之意,你我二人当如何做?!他人马是不多,可是身后有司马懿,还有潜在冀州的伏兵。这……”

    淳于琼则是看着张郃信中的谆谆告诫,语气十分平和,并没有威逼利诱,而是平辅直叙的告诉他们战场的情况,以后曹操所处的优势还有劣势,以及袁谭与袁尚之间的撕裂关系。

    所以归于袁谭或袁尚,那就算了,别想!

    目的只在于曹操与吕布之间。

    而程昱败回,他们就算投降了曹公,曹军又真的能守得住这邺城吗?!到时候,他们若投降错了,还是落入司马懿手中,只怕只有斩首被杀这样的下场。想到此人,二人都有点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