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妖孽 给我打电话做什么呀?小姑娘?
浑浑噩噩地想了一夜,扶栀最终不抵困倦入了眠。接连着两日没睡好,她以为这晚总算能睡个安稳,谁知第二天一早又被人吵醒了—— “八点半了啊,小姐。” 门外的声音慵懒,也像是刚起来不久的嗓音,没有什么精神。 房间里拉着窗帘,空调凉爽。扶栀的眉头细微皱了下,翻了个身埋进被子里继续熟睡。 但门外的人显然并没有打算这么轻易地放弃。 “麻烦小姐起来吃一下早饭呢。”门外声音懒洋洋的:“都给您买来了,不吃可浪费了呀。” 扶栀不耐烦地捂住耳朵,困倦睡意突然被人打断,令她心底浮起些许躁意——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买了早餐她也不起来! 扶栀闭着眼,就快再次进入梦乡。 就听门外又道:“麻烦小姐识相一点呢——” 停顿了须臾没有听到回应,男人慵懒的声调里夹了淡淡的威胁。 “我数三下,如果小姐再不出来,我可就进去请了呢。” “三、二——” 最后一个字落下前,门晃地一下从里面打开。 房间里垂着窗帘,稍显灰暗。扶栀穿着宽大T恤睡衣站在门后,眉头极度不满地拧了起来,头发略有些蓬乱,素净小脸上写满了不爽。 沈知野叼着没有点燃的烟,散漫抄兜,斜斜地倚在扶栀门前。他丝毫没有将人吵醒了的自觉,反而轻啧了声,慢悠悠地挑起了嘴角。 笑得耀眼又妖孽。 “早上好啊小姐,我来为您服务了。” “……” 扶栀的些微不满撞上这人毫不自觉愧疚的笑颜,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也撒不出来! 她抿直唇线,蒙着刚睡醒水雾的眼眸直直瞪着门外妖孽,无声地谴责着他的行为。 直直瞪了半晌,扶栀终于憋出一句: “别叫我小姐!” 回房换了条家居长裤,拿冷水洗了脸,整个人就清醒了不少。 扶栀的起床气不算大,困意打散之后就完全没了刚刚的脾气。回想起自己刚刚的态度时,甚至反向滋生了一股愧疚感。 阿野哥好心来叫她起床,她自己赖床,反而还把起床气撒在人家的身上,像她这样无理取闹,岂不是和阿野哥上一个雇主一样蛮不讲理…… 扶栀低垂着眼,不作声地拿起面霜,脑海里响起扶江生常挂在嘴边的话: “人要知道感恩,要知道将心比心,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你不尊重别人,迟早有一天会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 扶江生对扶栀十分严苛,这令她常在背后悄悄抱怨,可扶栀也不得不承认,如今骨子里成长出来的坚毅和坦诚,也是他教给自己的。 匆匆擦好了面霜走下楼,扶栀抿直了唇线,决意要为早上并不怎么友好的语气和阿野哥道歉。 走下楼梯,沈知野正倚在餐桌边,他单手抄兜,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滑点着什么。 他敛着眼角,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但很显然,心情不如刚刚好了。 扶栀眉头轻皱,走下楼梯,鼓起勇气轻声叫了声: “阿野哥。” 沈知野抬眼望来,淡漠的眼眸凝在扶栀身上,只一瞬时,又化作了轻佻的笑意。 “十分钟就下来了。” 停顿了下,他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拖腔带调道:“还挺快啊——小姑娘?” “……” 扶栀眨了一下眼,酝酿了半天的“对不起”生生卡在了嘴角。 他刚刚叫她什么来着? 小……姑娘? 小姑娘??? 扶栀悄悄打量了眼眼前男人。 看他的年纪,好像确实比自己大了几岁,叫她小姑娘也合乎辈分……可怎么听着,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语气? …… 以为自己又是被人当作未成年了。扶栀小声嘟囔:“我不小了,我都十九岁了。” 沈知野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肩头轻颤了下,慢悠悠俯下身,与扶栀平视。 “啊,十九岁了啊——” “那可真是了不起呢。” “……” 扶栀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她的意思是自己并不小了,不算小姑娘了!怎么被他这样说出来,就好像自己是个拿着年龄喜滋滋炫耀的幼稚小孩一样!! “那来吃早饭吧,十九岁的小姑娘。”沈知野收回目光,轻笑一声拉开椅子。 扶栀立在原地没有动作,她眼观鼻鼻观心,挣扎了好一会,鼓起勇气道: “阿野哥,早上我随便把起床气撒在你身上是我不对,我应该向你道歉……” “嗯?”沈知野略感意外地挑了下眉,抬眼望来。 扶栀更垂下头:“对不起阿野哥,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 没有听到头顶的应声,扶栀的脸愈发涨红,愧疚感也密密麻麻地爬上心头。 正因为这短暂的沉默惴惴不安时,头顶好像轻轻地,被人拍了两下。 “我听到了。” 沈知野的声音温朗,带着浅浅笑意。 “但是啊,小姑娘也挺好听的。” 扶栀抬起头,撞上男人漆黑的眼瞳,他笑了下: “我就叫你小姑娘,行不?” “嗯……”扶栀小声地应道。 在西班牙留学时,扶栀习惯在前一天晚上下课时顺路带个半价面包回家作第二天的早餐。放了一早上的面包通常是又凉又硬的,每到那时候,扶栀就格外想念家里热腾腾的白粥菜肴。 没想到,回了国餐桌上仍然是西式料理!! 鱼子酱、火腿、培根、法式牛角包…… 扶栀注视着餐盘里的食物,除了生理性的反胃,还有隐隐作痛的钱包。 她瑟瑟地抬起头: “这一顿……花了多少钱?” 这早餐是沈家的厨师做好送来的,沈知野扫过一眼,按市场价随意报了个价格。转眼就看到扶栀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掏出手机。 “我们加一下微信,阿野哥。” 沈知野眼皮抬了下。 他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很快,一条好友申请弹了出来。 沈知野的目光淡下,视线在屏幕上的微信页面上停顿了下,点击同意。 很快,那边转了一千五过来。 沈知野望着手机上的蓝色卡通头像和红包,眉目低敛,意味不明。 良久,终于淡声开口。 “转多了。” 扶栀道:“一半是这顿的报销,另一半是这个月的早餐费。” 像是怕他不理解自己的意思,扶栀又解释了一下:“就是开源节流嘛。阿野哥,以后别为我准备这么……精致的早餐了。我觉得小区门口那个包子铺就不错……” “……” 扶栀再拿了一个餐盘,把自己餐盘里的东西挪了一半过去,放到了长条形小餐桌的对面位置。 扶栀弯着眼,声音轻细:“我一个人吃不完的,阿野哥替我分担一点吧。” 沈知野望着手机屏幕上的小红包,无言哂笑了下,大概是自己也觉得自己荒唐吧。 他是吃过早饭过来的,本是想拒绝她的,抬眼对上餐桌旁眉眼弯弯的小姑娘,到了嘴巴的话卡了一卡—— “行。” 扶栀的这套小别墅是四面透光的设计,除了南面从二楼打通的高大落地窗,厨房边还有一扇的通往房后小庭院的双开玻璃门。 不大的长方形餐桌就摆在门后。 澄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穿透了初晨的凉意,暖洋洋地洒在沈知野稍短的头发上,增加了亲和感。 他熟练地提着刀叉,动作优雅矜贵,举手投足间自带着贵气,像个温柔又绅士的少爷。 “阿野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扶栀想起昨晚那个猜测,斟酌了下,忽然开口。 “嗯。” 扶栀留意到他今天的衣服仍然是昨天那个低奢品牌的,她本来是没有打算开口打探**的,却在无意注意到了他的手腕上戴的表时,没忍住开口了。 去年扶栀给扶槐挑生日礼物时,有浅浅了解了些手表的牌子。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阿野哥手上戴的机械表是瑞典手表名家制造的一款新表,是去年年初新上的款式,表带扣了三颗黑钻,款式低调沉稳,价格接近两百万。 当时扶栀一眼相中,却因为价格远远超出了预算而放弃了。 扶栀小心翼翼地措辞道:“你是不是,还有做其他的工作呀?” 沈知野吃东西很优雅,但进食的速度却很快,他放下刀叉拭净嘴角。 沈知野没有否认:“算是有吧。” 扶栀:“什么工作呀?” “程序员。” 能有自由支配的时间、且薪资不低的,大概就是一些私企的技术型人才才有的待遇吧。 又想到昨晚自己脑海里浮现的奇怪猜测,扶栀羞愧地摸了摸鼻尖,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难怪啊……” 沈知野挑眉:“难怪?” 扶栀指了指他的手表,诚实道:“这块表我以前也想买,但是太贵了。” “……” 沈知野看了眼自己的手表,稍顿了下,身子往后靠在木制餐桌椅上。 阳光下恰好落在他的侧脸,他的睫毛好像镀上了一层金光,好看得不像凡人。 他敛下眼,短暂沉默后,忽然轻嗤了下。 “你说这个表啊——”男人矜贵的眼皮抬了下,轻飘飘吐出一句: “仿的。” “……” “还有衣服、裤子、鞋子,都是仿的呢。我有个专门做高仿的朋友,打包十件五十块钱,批发价。” “……” 扶栀叉到嘴边的培根哧溜一下滑了出去,掉在餐桌边沿。 沈知野挑了眼角笑意,不急不缓地直起身,抽出一张纸巾。 “这么吃惊啊,小姑娘?” “没、没有,挺、挺正常的。”扶栀以为自己的惊讶过于明显,无意伤人,连忙解释。 却见沈知野又笑了下:“没事,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介绍给你啊,报我名字打九折。” “……” 行吧。 扶栀的房子简单干净,过了饭点就没有什么事要做了,她吃个饭就抬脚去了二楼书房。 扶栀结束了西班牙的学业,但在槐南大学的学业还没结束。照槐南大学独立的交换计划,她现在还要修满大四半学年的学分,也就是说,她现在相当于一个大三生。 扶栀看了教学计划里的课表,大四上只有一些简单的选修课,课程不重。 现在主要是在复习十一月中旬的CATTI考试,那是国内比较权威的西语翻译考试,扶栀在半个月前就报名了考试,基础的课她已经学完,现在主要是在刷题巩固。 书房在二楼走廊拐角,面积不大,高大的书架上摆满书籍,摆在外面的是各式各样的名著和工具书,藏在书柜里的是扶栀初高中偷买的漫画。 书架前是宽大的电脑桌,坐得并不舒服,扶栀就抱着练习册和ipad去了床边的小沙发上做练习。 手机“叮”了一声。 是一条验证消息。 名字:FU。 验证消息:翅膀硬了? “呵呵。” 扶栀面无表情地点击了拒绝,正要关上手机,动作顿了下,她的目光落在那个被其他消息挤到下方的消息栏上。 他的微信名称只有一个斜杠,很简单。 扶栀把备注改成【阿野哥】,往书房门外瞟了眼,悄悄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里面只有两条动态。 一条是张游戏截图,扶栀能认出来,那是“逃月”的游戏界面。 窗外阳光太亮,看不清手机上的图案。 扶栀拉上一半窗帘,调亮了手机亮度,这才看清了截图上的内容。 逃月是一款自由世界类型游戏,这是游戏里的“鬼工厂”场景,扶栀看她哥玩过,这个工厂被化学危险品污染,玩家入内极易受到感染,一旦受到感染,就需要其他玩家的解毒药剂才能解控,否则账号就基本上废了。 沈知野发的截图上,玩家打开了装备栏,里头各种高级装备都有,唯独没有解毒药剂。 是想让他的好友去给他送解毒药剂? 扶栀点开另一条动态,这是是半年前发的。 也是一张没有文案的照片,照片上是一扇木制玻璃窗,窗外是一片娇嫩欲滴的玫瑰花,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入镜了。 像是随手拍下的照片,扶栀却莫名地有点熟悉感。 扶栀放大了照片,企图找出什么细节。 正在这时,书房门口传来敲门声:“可以进来吗?” 书房门本来就没有关,沈知野敲门时,人就已经垮进了书房门。 大概是做贼心虚,书房门口明明离小沙发有个三四米距离,扶栀却顿时手慢脚乱了起来。 她抬起头,目光慌乱躲闪,嘴巴也一时卡壳不知道说什么,支支吾吾。一时紧张,她竟忘了直接锁屏,反而在手机屏幕疯狂左滑,想退出刚刚的照片查看页面。 “阿、阿野哥,有什么事吗?” 扶栀结结巴巴问,脸上慌乱神色一览无遗,像是生怕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一样。 “怎么了,这么紧张?” 沈知野闲眼看着她的神色,饶有兴致地抬脚朝她走来,没走近两步,一阵微信电话铃就从他口袋里响了起来。 扶栀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忙道:“阿、阿野哥,你电话……” 男人脚步果然顿下。 他拿出手机查看,不知看到了什么内容,就见他低敛的眉角挑了下,缓缓抬起头看向扶栀。 扶栀不明所以回望过去。 就见男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下,缓缓举起手机放到耳边,目光是直勾勾落在扶栀身上的。 下一刻,轻佻含笑的声音从扶栀手机里传了出来: “给我打电话做什么呀?” “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