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陈昱衡他们一行人回到教室上自习的时候,已经是晚自习的第三节课了。 十五班的学委薛建,搬了把椅子坐在讲台上,一边守自习一边做作业。 他们打开教室门后,几人中李涵喊了声:“报告。” 学委薛建,包括全班大部分人,都纷纷转过头来。 呵,这几个人,都到晚自习第三节课了才出现。他们怎么不干脆直接逃课了呢。 迎着全班同学的视线,李涵开口对薛建说:“申光同学突然想上厕所,所以我们来迟了。” 全班同学:…… 敢编得再假一点吗,上厕所上两节课? 而且申光上厕所,你们俩为什么也迟到,是在旁边观摩学习吗? 三人并不在乎自己编的理由有多扯,一脸的平静。 薛建抖了一下,明显的他没有阮恬的狗胆管这些事。并且他觉得,他们能随便找个理由应付他,已经很给面子了。他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你们……你们坐回去吧。” 三人朝自己的位置走去,陈昱衡看了阮恬一眼。 她面不改色,正低垂着头,认真地做英语阅读题。 软薄的嘴唇,长如蝶翼的睫毛,纯良而无害的面容。在灯光下,整张脸都是所谓,颤抖的灵魂的美。 她做得非常快,几乎是读过去就出答案。用黑色笔将ABCD写在旁边,字迹娟秀,并且排列得整整齐齐。 陈昱衡嘴角一扯,收回目光到了最后一排。 阮恬当然沉得住气,她正为自己做了如此好人好事而心中懊恼。 看到几人毫发无损地出现,她就更觉得可惜了。 算了……都过去了。 还能怎么样呢,又不能时光倒流。 她的这种可惜一直持续到下课回到宿舍。 她刚放下书包的时候,盛雪就向她扑过来,抱住她:“甜甜,你还活着啊!” 阮恬嘴角微动,什么叫她还活着。她说:“怎么了?” 盛雪向另两个姑娘讲了她今早上英勇战陈昱衡,把人家迎头狗血骂了一通的事。 温婉道:“陈昱衡我知道!他初中跟我同校,那时候他就很风云了,我们这种普通学生也听过他的传闻。他到四中就更出名了,我们班的女生也经常讨论他,在哪里偶遇他长得多帅之类的……甜甜,从外表看不出来你胆子这么大啊,这样的人你也敢惹!” 阮恬只能解释:“我当时真的心情不好……” 如果平时,她不会那么冲动的。 但其他两个女生听不进去她的解释,觉得她英勇异常,是个女中豪杰。 温婉缠着盛雪问:“那你们跟陈大佬一个班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很传奇?” 盛雪想了想,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除了经常迟到早退,上课睡觉玩手机,别的就没什么特别的,班上同学对他挺客气的,他也不是那种没事儿找事儿的人,挺正常的。长得倒是真帅,可是他坐在最后一排,我也不敢经常去看他……” 距离才能产生美。 比如陈昱衡这人,外班喜欢他的女生绝对远远多于十五班。因为十五班的女生能天天看到他,跟他在同一个班上,相处久了就免疫了。 免疫了就麻木了,甚至在提起陈昱衡的时候,能轻巧地发出一声类似嘲笑也类似无奈的“呵”。 帅? 脸能当饭吃? 这些人,真是肤浅。人啊,重要的是内涵,内涵! 温婉再问阮恬,阮恬想了想,告诉她:“……雷吧。” “啊?”温婉有些不解。 阮恬就解释说:“你迟到两节课,会编出上厕所这种理由吗。”阮恬淡淡地说,“这便秘该有多严重。” 盛雪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 倒是旁边长腿酷妹薛晓突然来了句:“……陈昱衡?他很牛吗?” 几人转头看她,温婉问:“怎么晓晓,你对他有兴趣?” 薛晓冷笑说:“倒不是,我知道他是因为他之前甩了我一好朋友。我正恨他呢……看他是不是真厉害。不厉害找人搞一搞他。” 盛雪正在爬扶梯上床,吓得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阮恬也惊呆了。 所以她的新班级上有社会哥。然后现在新寝室里,又有个社会姐吗? 她这运气……不错啊。 温婉的声音有点颤抖地说:“薛晓你可别胡来啊,他们那群人……你怎么、你可是个女孩子。” 薛晓有点不耐烦地道:“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打架了,你歧视女孩子?” 温婉:“……”她无语了一下,紧接着说:“总之你小心点吧,这话也别去外面说。” 薛晓一直是宿舍卧谈会里话最少的那个,她长得很高,一米七三的个子,剪了短发,酷得不行。 阮恬想了想今天看到的场景,也郑重告诉她:“别冲动。” 薛晓漫不经心地嗯了声,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可能还在琢磨着找人搞陈昱衡的事。 阮恬轻叹一声转回头,从书包里拿出物理习题。 陈昱衡那架势,应该不是简单的混混学生,薛晓真对上肯定吃亏。 而且,都落榜一次,现在要复读了,大家能不能认真的念书。 阮恬估摸着,高三开学的第一次考试应该很快就要来了。这是学校定律,进入高三后不久,就要进行摸底考试,收紧大家的神经,提高大家的学习意识,争取快速让学生们进入高三状态。 从这次考试开始往后,就会进入频繁考试模式,直到最后变成三天一小考两天一大考的地狱考试模式。考到学生们神经麻木,对考试形成本能反射,这样进入高考考场才不会怯场。 阮恬抬头看了一眼,薛晓听着音乐闭着眼睛,不知道在那儿想什么。盛雪则打开了手机,开始看她爱豆的每日行程和新闻,逐条给她爱豆打call转发,这是个隐形追星少女。只有温婉拿出了一套试卷准备做。 她摇摇头,再次低头做习题。 第二天,正如阮恬所料,上生物课课间,老郑来到了教室,讲了学校很快要进行第一次考试的事。 老郑一边在班级里巡视,看着底下低伏着头,乖如小鸡仔的学生,一边用严肃的语气说:“……这是大家进入高三以来的第一次考试,大家一定要引起重视。考试,不仅能检验大家的能力水平,还会检验大家的学习态度。咱们班什么水平呢,大家心里都有底。我对你们的要求也不高,考到四分之三的本科,难吗?一点都不难,人家一班重本率可是百分之九十,人家骄傲了吗?没有,在干什么呢?在学习!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比你强的人还比你努力……” 老郑又开始忘乎所以地灌起了鸡汤。 有人举手说:“郑老师。” 正是头发刚烫了卷儿的盛雪。 “盛雪同学,”老郑点头,“你什么事啊?” “比我强的人还比我努力,那我还有学习的必要吗?”盛雪眨巴着眼睛,特认真的问。 学生们噗嗤笑了一片。 老郑气急,拍了拍桌子:“都给我肃静!”然后说,“盛雪同学,你这话就不对了,怎么能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呢,人生在世,不拼搏,你活着有意义吗?我有曾经带过这么一个学生……不拉不拉。”他滔滔不绝地训了五分钟,直到盛雪终于认错为止。 紧接着老郑又说:“这次月考,还有个机会,那就是考到年级前十的同学,学校会补助每人五千块的奖学金,这完全是学校自己出钱,目的是激励大家认真学习。你们呢,也努力一把……” 年级前十? 大家纷纷嗤之以鼻。 别说年级前十了,年级前三十,基本都让一班包了。年级前两百名,基本都在前四个班。他们这些普通班的,考进百名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他们班还有这么多的……吊车尾。 阮恬却是心中微动。 居然有奖学金?五千块,够她一整个学期的生活费了。现在家里母亲生病了,只有父亲一个人半工作,之前给母亲治病还花了不少钱。说真的,家庭条件比以前拮据太多了,她能省下生活费的话,再好不过。 虽然不知道四中的整体实力水平,但原来在一中,她考前三没压力。到四中,应该也还好吧。 不过任何时候,轻敌都是万万不可取的。阮恬决定这次考试要认真考。 老郑停止演讲,拿他的铝制茶杯喝了口水,站上了讲台,突然看着后面不说话了。 大家难免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 老郑指了指后面,说:“同学们,觉不觉得咱们班缺点什么?” 大家莫名其妙道:“缺什么?” 老郑手一拍:“对了,标语!” 高三了,墙上不贴个标语怎么行! 老郑开始回想自己在别的班上看到的标语。 多得一分,干掉千人。 要成功,先发疯。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他摸着下巴想了会儿,觉得这些话都不够深刻,也不够有内涵。不久后亲自去教务处要了几大幅红纸,自己挥毫洒墨,写了句“吃苦是人生唯一正道,我相信我一定会成功”,然后让班长宋平秋和学委薛建提着胶水,搭着小板凳,去贴后面墙上。 阮恬看着那标语,无语良久。 老郑鸡汤喝多了,这种话都写得出来! 班上同学们看着这句话,只觉得有千言万语想说,但都说不出来。 阮恬只看到中途陈昱衡也抬头看了眼,嗤笑了声:“傻逼……”就低头玩他的手机去了。 结果等第二节语文课,蒋老师走了进来。 他先走进来看了看,突然又退了出去。然后又进来了,指着墙上的字问:“这谁写的?” 同学们乖乖回答:“郑老师墨宝。” 蒋老师冷笑一声:“这种屁话也往墙上贴?吃苦才是唯一正道?同学们,我告诉你们,你们现在学习,就是为了将来不吃苦!吃苦永远都不是正道!”他话音一落,全班响起如雷贯耳的掌声! 蒋老师不愧是搞语文的,几句话就点出了核心问题。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以至于掌声激情澎湃,响了几分钟才停下来。 “而且字这么丑,老郑也好意思贴!”蒋老师无情嘲讽,“他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吗?” 别看蒋老师长着一张娃娃脸,蒋老师是正经文人,文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毒舌。 这节语文课下课后不久,阮恬正喝水,就听到莫丽跟她说:“……蒋老师跟郑老师在办公室打起来了。蒋老师一拳把郑老师打成乌眼青,郑老师打掉了蒋老师的眼镜。” 阮恬听了噗嗤一笑。这些老师,还真的很有意思啊! 蒋老师话说的这么绝,老郑不打他打谁。蒋老师也是个性情中人。 看到她笑,莫丽眼前一亮。 阮恬一来她就觉得她好看,是那种第二眼美人。第一眼也许不惊艳,但却会越看越好看,笑起来更是粲然若春花初绽。 “那咱们这标语真还要吗?”阮恬抬了抬下巴问道。被嘲讽了,老郑估计要换标语。 莫丽说:“哦,说到这里,郑老师托我来找你,去找蒋老师重新写一份标语。蒋老师毛笔字练了二十年,功力相当深厚,又是语文老师,他写最合适了。他们俩刚打了架,郑老师抹不开面儿去提……你这不语文课代表吗。” 原来是为这事儿。 这倒也没关系,阮恬正好要把昨天收的试卷给蒋老师抱过去。 趁着第三节课课间休息二十分钟,阮恬抱着试卷上了五楼,蒋老师的办公室在这里。 蒋老师正坐在板凳上休息,他的圆眼镜给打出一条裂缝,还生着气。听了她的来意,冷哼一声,不过倒也不和郑老师计较,拿了毛笔就为她写。办公室里别的老师同学都围过来看。 二十年的功力还真不是吹的,蒋老师那游龙走凤,凌厉遒劲的字体,看得阮恬惊叹无比,对蒋老师更是敬佩了几分。 她也练过毛笔字,可能没这么方面的天分,练了几年之后毛笔字后,她的毛笔字老师叹了口气,告诉她:“……阮恬,你要不要考虑学点别的?” “多谢蒋老师!”见他收笔写好,阮恬真心道谢。 蒋老师挥了挥手,让她拿走不谢。 阮恬等字略干了,才一张张把它们叠起来,抱在怀里下楼梯。 她走半道上,突然有人在背后叫住她:“前面那人,你是不是十五班的?” 阮恬疑惑,这谁叫她? 她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