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一章 父亲你好
幽幽地小曲从白布的尽头传来,像是怪物在耳边的私欲,妮妮喃喃的听不清。 池时面无表情的看着前头挂着的密密麻麻的白布,不耐烦的出了声,“大半夜的,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呢?不是我说,你缝得实在是太差了,到时候我还要拆开来重新缝。” “真的很烦人好吗?我只是一个仵作而已,英国公看上去也很抠门,估计不乐意为一个他自己都未必认得出的孙女付额外的钱。” 池时说着,手中的长鞭一样,那鞭子像是生出了眼睛的游蛇一般,直接飞了出去,缠住了前路上的白布。 池时伸手一拽,只听得咔嚓咔嚓,清脆的撕裂声,所有的白布,几乎在一瞬间,便像是被龙卷风刮过一般,凌乱的掉落在了地上。 一旁的周羡定睛一看,先前模模糊糊半遮半掩的场景,如今清晰的映入二人的眼帘。 在这屋子的尽头,一个穿着白色丧服的妇人,正坐在那里缝着头颅,她的腿上,有着斑驳的褐色的血迹,显然已经干涸了许久了。 那是一颗女子的头,在她的右脸上,有一块大约铜钱大小的明显的红色胎记。 这的的确确是许五娘不见的头。 “你怎么不笑了呢?在死亡现场,笑才会让人觉得惊悚。你现在这呆若木鸡的样子,让我觉得你像是我棺材铺子里卖的纸人。” 池时说着,将鞭子一收,径直的朝着坐在那里的女人走去。 女人像是一部卡住了的老片,停顿了一下,随即又动了起来,她勾着嘴角,手上飞针走线的,好似做在一件愉悦得不得了事情。 “今日乃是五娘大喜的日子,我将她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缝在了一起,这样的话,他们一家三口就能够永生永世都在一起了。”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还担心这喜事办得不够热闹,让五娘伤心,现在好了,你们来了,有了宾客,真是太好了。” 女人说着,手一顿,抬起头来。 她竖起了耳朵,听着门外的响动,越发的愉悦了起来,她看向了池时同周羡,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可是我的父亲,还有五娘的父亲母亲,也都来了?” “这可真是太好,我给他们送了喜帖过去,五娘担心他们不肯来,非要一家子人恭恭敬敬的过去请。我便送他们去了!” 女人说着,双手合十,站了起身,她膝盖上的头颅连同着缝了一般的身躯,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嘭得一声。 可女人却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似的,笑眯眯的说道,“当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对不对?” 她说着,提起了裙角,欢快的跑了出去。 池时同周羡对视了一眼,抬手一指,指向了放在墙角的一根法杖,那法杖的顶端,密密麻麻的挂着许多金属的圆环,上头的血迹已经干涸,看上去脏兮兮的,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先出去,她没有功夫,跑不了的,而且,我看她也没有跑的意思。” 听着周羡的话,池时点了点头,一把抓起那根疑似凶器的法杖,小跑着出了这屋子。 狭长的院子里,静悄悄的。 穿着白衫的女人,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人,却是不像在里头时那般欢欣雀跃。 她没有说话,余光瞟到池时手中的法杖,一把夺了过来,她微微踮起了脚,木着一张脸,像一个女王一般,看向了站在她前面的英国公。 “父亲大人这一回,有什么要卜算的呢?” 英国公显然眼尖的发现了那权杖上的血迹,他脸色大变,“你杀死了五娘?那个男人该不会是……” 站在英国公一旁的许广清更是一愣,“父亲?她是谁?她为什么叫你父亲?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她?母亲知晓你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池时同周羡心中一万头神兽飞过…… 他们真的只是来退亲的,并不是想要看英国公府秘不可宣的丑闻的! “显而易见”,池时鄙视的看向了英国公,“你的父亲对于比她高的女儿十分的不满意,所以把她囚禁在了这么一个狭窄的院子里。”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还记得英国公府曾经出现过一个荷塘沉尸案么?英国公被怀疑欺辱了厨子的妻子芸娘。于是厨子杀死了芸娘,并且将那把刀插在了女尸的胸口,污蔑英国公是凶手……” “算算时间,这女子可是当年那个芸娘留下来的孩子?” 池时说着,看向了拿着权杖的女子,“你也不必装疯卖傻了,芸娘死的时候,是被烧焦了的,所以你大费周章,把许五娘的尸体,也烧成了焦炭。送的不是他们要冥婚的喜帖,而是报复的警告贴不是么?” 那女子一听,竟是甜甜的笑了起来,“我叫棺娘。你知道我为何叫棺娘么?因为我母亲芸娘被杀的时候,正在生孩子,她断了气之后,我方才出生。” “棺娘同棺材子一样,是父亲都要嫌弃一句晦气的存在。” “你给我闭嘴!”英国公恼羞成怒,慌忙的对着周羡拱了拱手,“殿下,这个女人是个疯子,不要听她的胡言论语。我妾室众多,孩子也成群。” “我家夫人贤惠大度,并不计较这些。莫说我多出一个女儿了,就算是多出一个儿子,那又如何?不痛不痒的,我又何必做那恶人,把她一个人关在这里?” “就因为她是个疯的,我怕伤害了府中其他的孩子,又担心送去庙中被人欺负,所以才让她住在这里,有嬷嬷好生的照顾长大。” “她若是个正常人,这会儿孩子都有五娘那么大了。” “孩子?”棺娘闻言哈哈笑了起来,“父亲说什么呢?你忘记了么?我是有孩子的啊!我的孩子,被我亲手杀死了,他要跟五娘,永生永世都在一起呢!” “十几年前,你阻止了我逃出去,这一回,我的儿子不用逃,他同五娘一起死!” 英国公面色大骇,他捂住了胸口,抬手指着棺娘,痛骂出声,“疯子,疯子!同你阿娘一样,是个疯子!你怎么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杀!” “殿下,我都说她是个疯的!是个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