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

    行人像逃离鬼宅魔窟一样，片刻都顾不得喘息，向来时的方向一口气逃出好几千米。【】曹cao在一处高地，一勒缰绳，马蹄高扬，站住不动了。曹cao回望刚才的地方，看到隐约中几道黑影在那里飞展腾挪，再看看跟着自己的残部，丢盔弃甲，能跟上来的已不足万人。

    这一行人刚才逃得太急，现在放慢了脚步，疲惫与焦躁的情绪也爬了出来。这些怨言在曹cao面前又不好发作，一个个憋得面红耳赤，形成内伤。

    曹cao也感受到了气场的沉闷，带着这些人到了一个相对空旷视野开阔之所，就让大家暂且休息。荀彧看着四周连个遮挡之所都没有，觉得不妥。

    “该来的总要来的，现在是我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有遮挡也是遮挡了敌人。这叫‘债多不愁，虱子多不咬’。”曹cao四仰八叉地倒下休息。

    徐庶从人群中站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像被什么法术控制了，一步步向前挪动。曹cao觉得奇怪，这徐庶自打跟了我，做人说话最为低调，一共没听他吭哧几回声，今日倒是反常。他也顺着徐庶望着的方向看，好像有人赶着辆车缓缓驶向这里。徐庶面露喜色，加快脚步迎了过去。

    曹cao说：“是遇到故人了吗？”

    徐庶这才停下脚步，回道：“回丞相，是知己，也是徐庶毕生最欣赏的人之一。”

    “哦？这是什么人？”

    “这人复姓诸葛，单名一个亮字。”

    “就是发明木牛流马的那个？”

    “正是。”

    “看来刘备就在附近了。他还真有眼光，我曹cao看上的地方他也相中了。全体将士听令，紧急备战。”

    士兵们折腾了一天一宿，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听曹cao下令，满腹牢sao不敢发作，慢吞吞地带上头盔，系好绷带，盾牌手在外围，弓箭布阵在内围，懈怠散漫地列开防御阵势。

    木牛流马已经来到曹军近前，赶车的正是赵云，里面坐着一个手持羽扇的儒雅男子。

    赵云跳下车子：“常山赵子龙谢丞相不杀之恩。”

    曹cao点点头：“长坂坡一战，刘备大败，而子龙将军在乱军中七进七出，我着实佩服你的本事和忠诚，爱惜你是人才，你也无需谢我。”

    曹cao打量手摇羽扇之人：“你是诸葛亮？”

    “是。”

    “诸葛诞是你什么人？”

    “族弟。”

    “诸葛瑾是你什么人？”

    “家兄。”

    “哈哈，诸葛家的种就他娘的不一样。拜你们所赐，我曹cao已经弄得像个丧家狗了，还要至我于死地吗？你是个明白人，要知道我曹cao的生死关乎天下苍生。”

    “我们只是在船舷上涂了些易燃树脂，和丞相一样只是提供这次作战的工具而已。我这次来是跟故人叙旧的。”

    “你说徐庶？”

    “是。”

    “会选地方。要说多久？不是在给刘备老儿拖延时间吧。”

    “他们已经在你身后了。”

    “什么？！”曹cao回头一看，曹军的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几千人的队伍呈月牙形包围了，黑压压一片，阵仗整齐，当中一面大旗风中招展。旗下两员威风八面的大将，从形貌上判定前面的应是刘备，后面的应是张飞。

    “关二爷怎么没来？”

    “二爷是个重情义的人，他感恩当年丞相对他礼遇有加，等着送丞相最后一程。”

    “你们就长话短说吧。我的将士都饿了，赶着回家吃饭呢。”

    “好，谢丞相成全孔明与故人相见。”

    “不用谢我，你给我留了扇门，我才给你配了把钥匙。”

    徐庶走上前来，看着眼前的故人，百感交集：“我知道你终将成大事。”

    “主公一直感念你对他的恩德，深深自责没能保护好你的家人，让你遭遇今日的忧患。”

    “一切自有天意，请主公不要挂怀。”

    “听闻婶子已经过世，若不嫌弃，主公希望你能回来，他愿好好补偿于你。”

    “谢皇叔这番美意了。经过此事，我看破了很多功名生死，或许诸葛均说得对‘百无一用是书生’，一切自有天意，何必太执着。况且曹cao也非穷凶极恶之人，乱世多英豪，能平定战乱，安世兴邦的都是乱世英豪。”

    “既然如此，那为何听闻你意志消沉，不肯为曹cao谋划？”

    “我只是觉得谁能尽快平定天下都是好事，所以不愿阻止；又觉得出征必有大批士兵百姓遭殃，所以不愿献策，就让一切听凭天命。”

    “好吧，你意已决，我不勉强。我想问你，诸葛诞怎么去了曹cao那里？”

    “他当年投军后，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那股猛劲就被张秀看中了。再后来，张秀投了曹cao，就把他力荐给曹cao。这小子和小时候一样，猛着呢，是福是祸就看他造化了。”

    “他现在可在你们营中？”

    “本来是。不过，刚才为了抵挡追兵，他主动请缨，现在跟我们失散了，不知生死？”

    “他带了多少军马？”

    “五千人。”

    “依你对他的了解，他带人杀回来的几率……”

    “哥哥，还得等多久啊，这书读多了就是个傻子。我们这都箭在弦上了，他那边还跟娘们似的罗哩罗嗦个没完。”张飞等得急了，也没见诸葛亮那边发出信号，火急火燎地吵嚷开了。

    “你再等等，先生做事严谨，没发信号一定有他的原因。”

    “等，等，等，就是叫俺等，这些年叫俺胡子都等白了。俺受了曹贼那么多年阿臜鸟气，好容易等到今日，还打得这般不痛快。”

    “你敢擅自行动，我军法处置。”

    刘备把老脸一阴，张飞不敢再多说。

    后面的将士也急不可耐了，有的将领也说：“张将军说得对，我们将士这些日子都养精蓄锐就待此时。现在我们以逸待劳，体力充沛；敌军是溃逃之师，一路奔波劳累，不趁此时进攻更待何时？”

    “难道要等敌人休息够了，再打吗？”

    “是呀，将军，打吧！”

    “打吧，将军！”

    刘备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心想军师您不是老乡见老乡，一激动就把正事给忘了吧？

    夏侯惇发现对面情绪起伏，一声令下，率先发动进攻。张飞正气得鼓着眼睛、胡子乱颤，发现身边的军侯突然中箭落马，倒在血泊中，“啊”“啊”几声惨叫，一些也士兵应声而倒，阵列开始混乱。张飞回过神来，拨转马头哇呀爆叫着冲向曹军。刘备见事已至此，就大喝一声“冲”，双方立即陷入混战。

    诸葛亮和徐庶也发现了后面的状况。诸葛亮一振羽扇：“这就是江湖义气的祸害。主公将来若大事不成，问题一定出在他的两个兄弟身上。”

    刘备军队以逸待劳，精力充沛，本是占很大优势，可是由于被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加上敌军的主将又是智慧与狠辣并存的夏侯惇，交战一开始，双方打了个势均力敌。

    远处隐蔽的老将黄忠没看到进攻的信号，但看到双方已经打起来了，知道事情有变，就率领着骑兵从侧后方分两路冲了过来。这些骑兵在曹军中，无意恶战，只是一味横冲直撞，把曹军的阵势冲了个七零八落。曹军将士发现后方被袭击，也无心恋战了，且占且逃。刘备军卒越战越勇。

    赵云在乱军中找到刘备：“主公，先生让我提醒主公临行前的嘱托？”

    诸葛亮在出征前跟刘备说：“主公，这次做战，不能赶尽杀绝。”

    “先生是说穷寇莫追？”

    “不是。主公在追赶一头狮子，箭在弦上，一发即中，可是后面又来了几只猎犬，主公怎么办？”

    “你是说不能让东吴坐收渔翁之利。”

    “正是。主公还记得我们隆中的谈话吧。”

    “时刻不敢忘记。”

    “主公仁德之心，不忍与老牧主手足相残，才有今日三家瓜分荆州的局面。我们现在不在战乱中谋取立足之地，怎样实现复兴大业？而今，我们实力微弱，只有曹cao在，我们才有与东吴对话的资格；曹cao真的死了，东吴将天下独大，我们就是为人做嫁衣了。”

    “先生的话如醍醐灌顶，刘备深深记下了。”

    “所以，我们这次去有三个目的：一是做样子给人看，二是得人心，三是帮关将军还曹cao的人情。”刘备没有完全领会，眼神疑惑地点点头。

    诸葛亮解释道：“关将军重情重义，您不找个时机帮他还，将来他自己就会找时机还，到时，局面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在我们的控制之内了。”

    刘备心中豁然开朗。

    “主公，这次我们以号角为令，速战速决，不可穷追不舍。我们的目的是威慑敌人，然后迅速回转争夺地盘。”

    刘备听赵云提醒自己，连说：“记得，记得。老将军放心，我自然记得。”说完，刘备和赵云各领一列人马，径直冲向曹军，把曹军阵列割成几块。

    一些将士护着曹cao疯狂北逃，许多士兵被冲散了，也四处溃逃，丢盔弃甲，武器散落，刀砍马踩，曹军溃不成形，追随曹cao逃掉的也就千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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