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宛儿（一）
出了慈宁宫，皇上正欲开口，发现朵蓝在旁，便改口道：“五哥，随朕走走吧！” 霓庵为难的向一旁的沈思茗看去，皇上知其心意，道：“朕今日才知道，五哥竟纳了这样一位庶福晋，这就难怪你为何不愿再娶了……总之，朕了解你的心意……” 沈思茗忽然觉得皇上并不像传闻的那样威严，竟生出一丝惺惺相惜之感。只是，她只能敛颜垂首立于一旁，并不敢有一丝越礼之举。 皇上几经沉吟，还是将霓庵拉到了一旁，在其耳边低语道：“五哥，朕本想替你说情，却不成想适得其反……唉！木已成舟，劝你还是接受的好，大不了娶回家当摆设吧。你我兄弟，真是同病相怜……” 霓庵神色凝重的说道：“臣谢皇上！” 皇上带众太监、宫女，浩浩荡荡的向承乾宫方向走去。 朵蓝见皇上走远，过去亲热的拉住沈思茗的手，上下打量着她身上神色夸张的赞道：“这不是我的衣服么，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果真一点不差，看meimei是多么的光彩照人！” 霓庵不禁眉头大皱。这些话入耳，沈思茗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相反，从中听出了讥讽之味。但她还是有礼的颔首道：“因事出匆忙，冒昧动了福晋的衣饰，请福晋莫怪！” 朵蓝正欲答话，这时，霓庵在沈思茗身前一伸胳膊，沉声道：“咱们回府吧！” 沈思茗默默点了点头，抓住他的胳膊，随他向宫门走去。朵蓝见丈夫理都不理自己，忙紧走几步，追上二人，笑道：“今日之事，是妾身做的莽撞了，但都是为了王爷着想，还请王……” 不等朵蓝话说完，霓庵强压心头的怒火，冷声道：“等回去再说！” 朵蓝瞥到霓庵那寒利的目光，身子不禁一颤，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到了宫门，霓庵也不管朵蓝，直接与沈思茗进了来时的马车。都伦已候在那里了，他见霓庵与沈思茗神色皆不对，且又是同朵蓝一同出来的，预感一定出了大事。 路上，霓庵始终沉脸不语。沈思茗亦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默默的抓住了他的手。霓庵伸臂，让沈思茗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一入王府大门，霓庵便径直朝前厅方向走去，沈思茗慌忙拽住了他的胳膊。 霓庵沉声道：“你先回房去，本王稍后便回！” 沈思茗冲他哀求的连连摇头，霓庵心痛不已。朵蓝这时在他们之后，刚进府门，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又惊又怕。 “别去找她麻烦，我们回房去，一切就当没发生……”沈思茗央求的仰脸说道。 霓庵长叹一声，将其拥入怀中，愧责的低声道：“本王只是怕委屈了你……” 沈思茗在他怀里轻轻摇头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有你，我便不会觉得委屈。我只是可怜她……还有那个还没入府，便已注定了命运的女人……” 霓庵抱着沈思茗深情低语道：“那些本王都管不了，只要能守好咱俩的感情，不受到任何惊扰便好……” 朵蓝望着大庭广众之下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心中愤恨难奈。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如同压根儿就没有发生过那件事，感情依旧如胶似漆。即便是半月后，府内开始张灯结彩，两人面上也是淡淡的。 霓庵带沈思茗出城策马，他看着沈思茗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压抑、心疼不已。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都伦与月儿的感情也悄悄发生了变化，彼此倾心。沈思茗暗暗察觉，偷偷告诉了霓庵，霓庵也暗为二人高兴。 时值仲春，郊外一片新绿。 霓庵坐在山坡上，向沈思茗低语：“本王好想将你带离王府，到那山水间安身……那木屋，便是本王心中的一个梦，恐此生都难实现它，只能委屈你，等下一世……” 沈思茗低声呢喃：“你在哪里，哪里便是那木屋，何必等来世……” 临近婚期，沈思茗还是忍不住背着霓庵，向都伦打听有关新娘子的事情。都伦说，那女子姓乌苏里，闺名曼曼，出身襄蓝旗包衣，家境并不是很好，与朵蓝娘家多少沾点亲，好像比朵蓝还低一辈。因那女子家世寒微，在八旗中数算不上，故皆不清楚她的品行、样貌如何。 之后，朵蓝也曾找机会向沈思茗谈及纳娶一事，沈思茗只笑不语，朵蓝的讥刺之语没出口，便又缩了回去。 这日，天气转暖，霓庵为舒缓沈思茗的心情，便与她在花园中闲逛。忽然，都伦急匆匆的向二人跑来。都伦一向稳重，能让他如此，必定出了什么要事。 都伦到了两人身前，连行礼都顾不上了，急急伏在霓庵耳边，向他低语了两句。霓庵闻言，神色大变。一旁的沈思茗满目困惑，不知出了什么事，会让他们二人都变得如此。 霓庵也顾不上与沈思茗细说，匆匆向花园外走去。沈思茗连忙拉着都伦，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都伦简略回道：“府中来了贵客，请夫人在此稍后，或是先回房……” 都伦说着，便小跑向霓庵追去。这还是霓庵第一次，这样丢下自己不管，沈思茗心中大惑不解。 这时，月儿走了来，向沈思茗说道：“府中来了好些侍卫，也不知是什么贵重的人物到访。” 沈思茗心想，霓庵恐一时半会也不得闲了，前面如今又是一阵忙碌，万一现在回房，再碰到外人，还要多费唇舌，倒不如在园中多逛逛。 沈思茗打定主意后，便与月儿在园中漫步闲逛。 远远的，有脚步声隐隐传来，再便是低语声。沈思茗驻足凝神分辨，其中似是有霓庵的声音。她正在犹疑要不要迎上去，都伦忽然从一侧的林木间跳了出来，吓了她和月儿一大跳。 “都……”沈思茗的话还未出口，都伦便急急忙忙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只听得，都伦向两人低声道：“皇上和皇贵妃忽然到府，还向主子指明要见夫人，主子无法，只得带他们到花园来寻你。主子偷偷给我丢眼色，让我来知会你们一声。” 沈思茗与月儿闻言，皆一惊，只听得霓庵的声音，已越来越清晰。 “皇上和皇贵妃见我干什么？再说我穿成这样，也没收拾一下……快，我们先往里走！” 沈思茗忙急急向前走去，只想别让他们这么快找到她，就是让自己稍稍平复一下心绪也好。 可就在这时，一个柔美的声音，在她们三人身后响起：“沈jiejie？是你吗？” 沈思茗回身，然后便满目惊喜的向发声之人迎了过去，冲那人唤道：“宛meimei？！你怎会……” 只见那小宛身后又闪过两人，沈思茗看着霓庵惊诧、错愕的表情，再看着与他走在一起的皇上，什么都明白了。 沈思茗又打量了一下身着黄色旗装的小宛，忙撒开抓着她的手，跪地拜道：“我……奴……奴才叩见圣上、皇贵妃！” 不等皇上有所反应，那小宛就连忙弯腰，向身前的沈思茗拉去：“沈jiejie，你不要这样……” 沈思茗望着小宛憔悴、消瘦的脸，一时有些心疼，但毕竟身份有别，忙道：“之前我……并不知皇贵妃的身份，真是失礼，请皇贵妃莫怪！” 那小宛脸上现出无奈之色。 这时，皇上与霓庵走了过来。霓庵走到沈思茗身旁，目送询问之色。沈思茗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宛儿，你们认识？”皇上脸上的惊诧之色还没退去。 小宛在旁回道：“皇上，她便是臣妾之前跟你说过的，在京郊遇到的那位沈jiejie。” 皇上脸上满是意外之色：“啊？竟有这么巧的事情？那日在宫中，朕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你俩神韵相仿。心想，一定要带你来见见，没想到，你们竟早就认识，真是天定的缘分！” “沈jiejie……”那小宛走向前，亲热的再次拉住了沈思茗的手，“这些时日，我时常想起你，没想到，你竟会是五王爷的福晋，早知道如此，我早就飞来了。看到你这身装扮，真是亲切……” 沈思茗见小宛脸现激动之色，一时也颇为动容，忘记了各自的身份，心疼的打量着她道：“你怎么瘦了这么……” 话还未说完，沈思茗便猛然警觉，想起了霓庵之前告诉他的话。 “皇上、皇贵妃，这里寒凉，请移步臣的书房，我们坐下再说。”霓庵想起了在济南府时，沈思茗曾说过离京时，遇到过一个女子，看现在这情形，那女子便是这位皇贵妃了。 一路上，那皇贵妃便一直拉着沈思茗不放手，似有千言万语想向她倾诉。 霓庵特意将两人带至了书房，显然是不想让外人打扰，就是朵蓝也不能进。 在进房前，沈思茗向皇上、皇贵妃身后带的宫女间寻去，却并未见到那叫云墨的小丫头。进屋落座后，沈思茗便疑问道：“皇贵妃，怎么不见云墨meimei？她没随你入宫么，还是这次没跟来？” 不知为何，听了沈思茗的话，那小宛竟神色一怔，缓缓流下泪来。沈思茗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知是自己言语之过，一时惊慌失措，站起身，向霓庵求救的望去。 霓庵也不知是怎么了，忙起身站到了沈思茗身旁。只见皇上心疼的向自己的爱妃走去，掏出自己的龙帕，亲自为其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