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保住史俊生和秦峰
?史知县找的那家酒楼与醉仙楼其实相隔不远,都是位于平凉城里的繁华路段。由于知府衙门的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许多食客都跑去知府衙门那边救火或看热闹去了,店里的顾客三三两两地散坐在几张八仙桌上。 史知县找间清静些的包间,店好酒菜。刘巡抚等四人便在那里,由于刘巡抚心情并不好,脸色也就不怎么好看,包间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史知县和秦知县两人尽量挑些轻松些的话题,想活跃活跃气氛,然而史知县讲了两个特别好笑的笑话,其他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唯有刘巡抚还黑着张脸。 史知县便讪讪干坐着,过了会,史知县起身道:“菜怎么还不上来?我去看看。”说罢打开包间的门走了出去。 刘巡抚无动于衷,吕师爷和秦知县相视一眼,都在腹诽这史知县肯定是借故躲出去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小心地陪坐着,心里期盼着酒菜敢快端上来,好尽快结束这种压抑尴尬的气氛。 包间外一阵嘈杂声,几个酒足饭饱的顾客勾肩搭背地从包间的门外走过。 “哇哈哈,沙校尉,往后咱们可就是在同一座城里做事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咱们可得好生亲近亲近。”一个豪放粗犷的声音叫道。 “那是当然。”那被称之为沙校尉的人打着酒嗝,道:“小弟我在京城里厮混了大半辈子,难得在这里遇到龙大哥这般豪爽的人,今天这顿,是大哥请咱兄弟的,改天,小弟我,呃,做东,咱们哥几个再好好整一桌……” “校尉,咱们请龙将军。那可得上些档次,不能让龙将军小瞧了咱们京营官兵。”旁边有人笑着叫道。 沙校尉哈哈一笑,“我都打听过了,平凉城里最高档的酒楼是醉仙楼。下次,咱们就在醉仙楼去!” 便在此时,刘巡抚和吕师爷阴沉着脸色从包间里出来,恰好挡在沙校尉那一群人跟前。 “沙校尉!”刘巡抚盯着面前一群人没说话,吕师爷却瞪着那名沙校尉。咬着牙根叫道。 “刘大人?吕,吕师爷?”沙校尉与平凉游击副将龙峰二人走在最前面,沙校尉一眼就认出眼前的两人竟然是陕西巡抚刘之伦和吕师爷,登时酒就被吓醒了一半哆嗦着叫道,将搭在龙副将肩上的手抽了回来,勉强站直了身形。 身后的一帮亲兵们此时也认出了刘巡抚,纷纷站直了身形,心惊胆战地朝刘巡抚见礼。只是这伙人明显喝多了,站得东倒西歪,叫得七零八落。 “沙老弟。这位是?”平凉游击副将龙峰在刘巡抚到任的当天,并没有资格出城迎接,并不认识这位新任的陕西巡抚兼平凉知府,迟疑着问道。 沙校尉哭丧着脸,小声说道:“这便是陕西巡抚刘大人。” 龙副将吓了一跳,忙拱手见礼道:“末将平凉游击副将龙峰参见中丞大人。” 刘巡抚淡淡地看龙副将一眼,并不理会他,径直问沙校尉道:“本官命你等驻守知府衙门,你却带着手下人出来花天酒地!” 沙校尉面红耳赤,吭哧着解释道:“大人容禀。龙将军说属下等人从京城赶来,背井离乡,十分不容易,特意请弟兄们出来小酌几杯……属下见大人和吕师爷已经离开衙门了。左右无事,龙将军又盛情难却,更应承了下来……” 游击副将龙峰也拱手道:“是啊,中丞大人,把沙校尉请出来喝酒,是末将的一片小小心意。沙校尉起初还不肯出来,是末将咳咳,盛情邀请,沙校尉才答应出来的。中丞大人要怪罪,便怪到末将头上吧。” 刘巡抚看了龙副将一眼,皱眉道:“此事与龙将军无关。”又对着沙校尉沉声说道:“知府衙门着火了,险些烧毁整个知府衙门!火光冲天,几乎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而你身为本官的亲兵队长,竟然还醉生梦死地在这里喝酒!你该当何罪?” 沙校尉茫然道:“什么,府衙里着火了?属下……属下不知道……” 刘巡抚冷哼一声,扫一眼沙校尉身后的一众亲兵们,沉声道:“回去之后,到吕师爷那里去领罚!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快滚!”说罢,刘巡抚沉着脸色,回到包间里,包间的门砰的一声,重重地合上了。 一众亲兵们听了,满脸羞愧地匆匆离去。 刘巡抚回到包间里,胸膛急剧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吕师爷小心地安慰道:“中丞,士兵们跟随咱们来到陕西,条件与京城里千差万别。士兵们刚来,难免有犯错的时候,稍加惩戒就是了,犯不着为此生气。” “混蛋!”刘巡抚骂道,“知府衙门着火,连本官手下的亲兵队长都在外面大吃大喝!这叫本官如何有脸面要求其他人尽职尽责?” 吕师爷沉默一阵,小心地道:“中丞,这件事情,兴计也怪不得沙校尉。” “嗯?”刘巡抚看着吕师爷。 吕师爷道:“沙校尉一出来喝酒,衙门里便起了火,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嗯!”刘巡抚沉吟着,缓缓点头。 包间里秦知县瞪着两只迷茫的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包间的门被人叩响了。 “刘大人?吕师爷?”门外的史知县在叫唤:“你们还在里面吗?怎么把门拴上了?菜来了……” …… 次日,知府衙门里全衙戒严,当差的衙役和杂役都被限制在知府衙门外面。十多名知府衙门里做事的书吏想要进府衙里去,也被刘巡抚的亲兵拦下了。 知府衙门后院里,刘巡抚带着吕师爷,陆同知,黄推官等人绕着后院的空地走了一遍。看着那些被烧得只剩个几根黑木条做空架子的楼阁,刘巡抚心里的怒火,蹭蹭地往上冒。 好好一座花园似的后衙,就这么被一把莫名其妙的大火给烧没了! 陆同知和黄推官陪在身后,一声不吭。 刘巡抚咬着牙关,暗自做了个决定。 几人来到知府衙门正堂。依次落坐后,刘巡抚沉声说道:“此次衙门失火的原因,本官会命按察使司的人过来调查。但调查归调查,此次大火。也说明知府衙门的防卫力量太薄弱了!本官决定,自今日起,知府衙门的所有防卫,值守,都由本官的亲兵营担任。原来的那些衙役。杂役,统统另行安置。陆同知,这事就交给你来办!” 陆同知瞪大了眼睛,吃惊地说道:“中丞大人,您所说的另行安置是什么意思?遣散?” 刘巡抚幽幽地道:“具体怎么做,陆同知你看着办。本官很信任陆同知。” “……是。”陆同知无奈,只得接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那个知府衙门总捕头牛辅机,回来了没有?”刘巡抚又问道。 “回大人的话,”陆同知道:“听说衙门起火,牛捕头今日天刚亮便赶回来了。” “呵呵。大火都熄灭多时了,他才知道赶回来!这样的捕头,不要也罢!”刘巡抚冷笑着,森然的目光看着陆同知,黄推官,道:“自即日起,牛辅机降职为普通捕快!” 陆几知和黄推官都愕然地看着刘巡抚。 黄推官轻咳一声,迎着刘巡抚审视的目光,轻声说道:“中丞大人要撤一个衙门捕头,那也就是中丞大人一句话的事情。下官等都没意见。只是,下官记得牛辅机原本只是西安府的小捕快,他能够调到平凉城来当总捕头,听说是与三边总督武之望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中丞大人一句话。撤了牛捕头,不知道武总督那边会不会有异议。” 刘巡抚与吕师爷闻言都是一愣。 三边总督武之望?小小一个平凉知府衙门的捕头,怎么还能与朝庭正二品大员,三边总督扯上关系? 刘巡抚是带着雄心壮志来陕西当巡抚的,在陕西境内,能管着他的只有一个三边总督武之望。虽说武总督在朝中大臣的眼里。是个过气的总督,但只要朝庭还没撤掉他一天,他就还是三边总督,封疆大吏! 为了一个小小的捕头,而得罪顶头上司,这买卖极其不划算。 刘巡抚噎了半晌,沉吟着道:“吕师爷,一会你再查清楚,牛捕头平日的表现怎么样。” 刘巡抚在知府衙门正堂里发了一通虎威,待陆同知和黄推官出去之后,刘巡抚和吕师爷两人来到刘巡抚的签押房里,命亲兵们在外守着,两人关在屋子里密谈。
屋子是原来平凉知府张凤奇的签押房。刘巡抚刚来,还没来得及调整房间,使用的书桌,书桌,茶几,座椅等物件,都是张凤奇留下来的东西。 刘巡抚和吕师爷随意地坐着,看上去像是多年的好朋友谈心一般。然而谈论的事情,却非常不一般。 “牛捕头与武总督的关系,你替我查清楚。”刘巡抚说道,随即又摇头道:“算了,过两日我正要去固原州拜会武总督,到时我再亲自问武大人吧。” 吕师爷点点头,摆开汇报的架式,从怀里掏出一大卷卷宗,朝刘巡抚拱手道:“大人,你让门下查证平凉府官员考察的事情,门下已经查清楚了。” “哦?”刘巡抚一脸欣喜地道:“吕师爷办事就是迅速!怎么样,史俊生和秦峰的考评,能撤消吗?” 吕师爷叹了口气,摇头道:“从卷宗上看,考评上引用的污点,人证物证俱全,给史知县评为不谨,秦知县评为无为,是符合规距的。而且,考察报告上面,不但有平凉府衙门官员的签字,还有陕西布政使司的官员签字,况且武总督也已批准呈报吏部了。” 刘巡抚恨得破口大骂:“这平凉府,简直就是许梁一手遮天!他们竟然敢无视本官的命令,实在该杀!” 吕师爷沉默一声,左手拍打着卷宗,苦笑道:“中丞大人,即便如此,咱们除了闲置许梁之外,也拿他毫无办法。此子年纪轻轻,做事却很是老到。就拿这考察卷宗来说,门下查问了知府衙门里的知情人,中丞大人你的指令由锦衣卫传达到知府衙门的时候,是二月十七,然而,这卷宗上却显示,考评日期是二月十六,恰恰在大人您的指令传到之前。这样一来,即例许梁是存心想与大人对着干,咱们也拿不到他一点过错的把柄。” “可恶!”刘巡抚骂着,却也明白吕师爷说得有道理。许梁年纪虽轻,为人做事却极为狡猾,让你明明知道就是他的搞鬼,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接连发生在刘巡抚身边的几件事情,上任途中的黑衣人行刺,知府衙门后院里的大火,加上匆匆而过的官员考察,刘巡抚从心里便能肯定这一切都是许梁搞的鬼,然而却苦于没有证据。 刘巡抚抚摸着额头,感到一阵阵无力感。手指头轻点着卷宗,道:“本官来陕西的目的,一是平定汉中府的民军叛乱,二是稳固平凉的局面,打破许梁一手遮天局势。如今看来,平凉府治下的绝大多数官员,都被许梁收拢到一块了,唯他许梁的马首是瞻,视朝庭的政令法度如无物。要想打破僵局,唯有分化瓦解,各个击破。这镇原知县史俊生和崇信知县秦峰二人,不管他们的考评结果如何,这两个人本官必须要保护住。本官就是要给平凉府的各级官员们看看,跟着本官,即便他们犯下多大的错,本官也能保全他们!只要开好这个头,本官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官员脱离许梁,重新回到朝庭。到时候,便可一鼓作气,将许梁拿下!” 吕师爷缓缓点头,道:“可是,大人,卷宗已经呈到吏部去了。” 刘巡抚马上指着吕师爷叫道:“立马给京里的曹阁老去信,要他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这两个人!” 吕师爷听了,利落地起身,在屋内找来纸笔,便给当朝内阁大学士兼左都御史曹于汴写信。待信写完,呈到刘巡抚面前,刘巡抚看看,接过毛笔,在落款处写下自己的名字,朝吕师爷笑道:“吕师爷的字迹,越来越有本官的风采了!” 吕师爷谦虚地道:“大人过奖了!” 从纸面上的字迹笔迹上看去,信的正文和落款竟像是同一人所写一般,看不出一点异样。 吕师爷吹干了墨迹,装信入封。忽听得门外有亲兵小声问道:“大人,外面有位刘员外求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