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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黑暗中的他

    光明壁垒裁决第一百三十二章黑暗中的他“啪嗒。”

    一滴水珠落下。

    砸在了女子的脸上。

    女子合上手中的书页,缓缓抬起头来,望向庭院的银杏,快要到一年一度的祭祖之日了,宗堂里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嘈杂起来。

    一年。

    对大部分人而言,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

    而对白露而言,这一年,就只是一年。

    她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将宗堂里收藏的古书,逐字逐句的看完。

    合上书页之后,白露能够听见宗堂远方那些人的声音……那些人正在议论自己。

    许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白家最会闹腾的那个女子,竟然性格大变,整整一年,都只是待在宗堂里,哪也不曾去。

    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听说的。

    有人说,是清冢的占卜术传人,给她占了一卦,不久之后,会有厄运降临,最好不要离开宗堂,所以她这才每日待在银杏树下读书饮茶,清心寡欲。

    其实是为了躲避厄难。

    也有人说,白露是到了“年龄”,不能再继续疯癫下去,有辱白家形象,于是被家主勒令清修,这一年安心修身养性。

    这些议论声音都被白露听在耳中。

    她摇了摇头。

    读了一年书,她总能听到这些声音。

    本来以为,只是开始会如此。

    可后来才发现……这世上的人,总是这么无聊。

    白露之所以闭门不出,读一整年的书,哪有那么多复杂的原因?

    正如她之前在雪禁城内招惹的那些是非。

    她想做。

    于是她做了。

    当然,这世上的事情,再没有道理,总还是有些轨迹可寻的。

    真正要溯本逐源的话。

    白露闭关一年的原因也十分简单……因为小袖子这一年里也在雪禁城内静修,闭关。

    她合上书页,最后抿了一口茶水,离开宗堂。

    雪禁城的巷子胡同数目繁多,很容易迷路。

    可白露对这条路非常熟悉。

    她来到了小袖子所在的地方,那是白氏宗族刻意为他选的,最清净的院子。

    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白露就站在胡同的入口处,她甚至没敢靠近那件院落,只是隔着胡同,远远的看着。

    “小袖子闭关一年了。”

    一道浑厚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白露微微一怔,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和蔼的面孔。

    “二长老。”

    白露连忙行礼,被后者止住。

    “小露……”

    白泽生笑了笑,说道:“你有心了。”

    他知道。

    这一年里,白露当然也不是每天都待在宗堂银杏树下,她每天都会在雪禁城内走一走……而每一次,都会鬼使神差地来到这条胡同,远远驻足,眺望小袖子所在的院子。

    一年前。

    小袖子彻底将自己锁在了院内。

    白氏得到的消息是。

    他正在冲击第四阶段……一旦成功,几乎可以确定,白袖会成为东洲最年轻的“封号”,因为他到目前为止才二十岁。

    按照五洲议会的大数据分析。

    能够三十岁前,成为第四阶段的超凡者,已经是凤毛麟角的天才,毕竟这是一个绝大部分超凡者都“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

    第四阶段,意味着领域的成熟凝聚,这样的超凡者,算是和“凡俗”之间划分了一条明确的界限,产生了真正的质变。

    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掌控能力,甚至开发出进阶的力量。

    他们就是超凡世界中的“高端战力”,“中流砥柱”!

    五洲议会将会对这样的超凡者保持恭敬的态度,他们的意见将会被考虑,而这样的人物,无论放到任何地方,都是备受关注的“大人物”,即便是长野,或者大都,都是顶级的战力储备。

    东洲的三所五大家,这些年建立了如此完备的一套战力栽培体系。

    其实他们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培养出能够走到路线尽头的“封号”,而是培养出足够的可控的“第四阶段超凡者”。

    ……

    ……

    “很多人都很关心小袖子的修行,但像你这么关心的……整個白氏,应该就只有一位。”

    白泽生伸手拍了拍晚辈的肩头,温和开口。

    “我和小袖子,一起长大……”

    白露神情有些复杂,“看得出来,苔原的那场刺杀,对他影响很大。”

    其实每一次来到小巷,她都不是在关心白袖的修行。

    白袖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人压倒整个长野的妖孽!

    惊才绝艳,横扫诸敌,他的修行之路,从未有过任何失败!这样的天才,是注定要成为封号的人物!

    她怎会担心白袖,在突破第四阶段的时候,遇到困难?

    她担心的……是白袖因为苔原刺杀一事,心中所生的那缕“恶念”。

    一年前,万人空巷迎接小袖子回归的那一天,白袖默默来到了宗堂。

    所有人都离开了。

    可唯独白露在院子里读书,于是和满身是血的小袖子碰了个照面。

    离别再逢。

    不该是这样。

    此后的日子里,白露总是会想起那天小袖子白衣染血的画面,想起他对自己问的那句话,那些字。

    白氏希望他修行。

    希望他破境。

    最后他遂了白氏的愿望,在这间院子里住下,开始了漫长的修行。

    这座院子不得任何人出入,白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闭关破境”,而白袖则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安宁”。

    只是,真的如此吗?

    白露这一年试过去查“苔原刺杀”的案卷,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只不过案卷的结果水落石出,这一切都被放在光明下曝晒,证据,处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二长老白泽生,还因为茵塔的捕杀活动,遭受了重创。

    只是破一个境界而已。

    白袖闭关了整整一年,他是真的没有突破么?还是说……他只是在躲着白家?

    “我想进去看一看小袖子……”

    白露声音很轻地开口。

    “还是不要打扰了吧。”

    白泽生摇了摇头,他轻叹一声,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是在担心他的精神状态……我也很担心,特意拜托了联邦安全委员会的超凡者,密切关注着院子里的精神波动,不过这一年来白袖的精神状态都很稳定,如果有什么异样,我们会第一时间得知的。”

    “前不久,我自己也想进院子慰问一番……”

    白泽生苦笑一声,“家主大人知道以后,严厉呵斥了我,让我不要打扰小袖子的清修。不过家主大人也说了,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与小袖子进行精神链接,确保基本的交流,小袖子状态不错,现在正是破境最紧要的关头。”

    胡同是一条普通的胡同。

    但白袖的院门之外,有强大的封印物镇守,以及家主白小池亲自刻画的“超凡阵纹”,因为上次的刺杀事件,白氏大大提升了对白袖的保护力度。

    在他成功破境之前,绝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白露听到了这番话,稍稍放轻松了一些。

    小袖子,也并非是把自己完全锁起来的。

    至少他愿意和家主大人交流……

    她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算是落地了一半。

    白露望向白泽生,柔声道:“二长老,您的伤如何了?”

    茵塔的那场暴雪,让白泽生再一次成为了家族的英雄。

    为了缉杀苔原刺客。

    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白露听说二长老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可见伤势之重。

    不过,二长老休养了半年,似乎已经好转。

    “刀伤,留了一块疤而已,偶尔会疼。”

    白泽生低眉笑了笑,他轻声说道:“多亏家主的‘冥照’,我捡回了一条命。”

    白露感慨说道:“您还是要多保重身体,多多休养……以免旧伤复发。”

    既然要调查一年前的苔原刺杀案,就免不了要查看最后的案卷。

    茵塔暴雪。

    刺客伏诛。

    最后一切尘埃落定,白泽生遭受重创,送入医院抢救,原本伤情都已经脱离险境,结果在关键时刻,刺客留下的贯穿刀伤引起了他全身的大出血。

    在茵塔那种偏僻的地方,根本来不及转移治疗。

    好在关键时刻,白小池赶到了。

    家主大人动用了【照冥】的力量,封锁了血液的崩解。

    白泽生……活了下来。

    用“捡回一条命”,倒也挺恰当。

    如果没有家主大人的出现,或许他已经死掉了。

    唯一遗憾的是,那位刺客在茵塔被大火烧成了灰烬……现场几乎没有留下有用的讯息,所有的一切都被焚烧殆尽。

    唯一有用的,就是目击者的证言。

    白泽生亲眼看着对手被自己烧死。

    最后的调查,也落下了终点。

    ……

    ……

    白露离开了小巷。

    白泽生却没有动身。

    他安安静静站在巷口,眼神平静而深邃……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每天都会来到这座小巷胡同的,不止是白露。

    还有他。

    他比所有人都更关注白袖。

    因为他知道……一年前的案卷,根本就没有结束,白小池能够赶到茵塔,绝不是一个巧合。

    正如自己最后关头的“大出血”,也只是做戏。

    正是因为知道家主的能力。

    白泽生才敢“大出血”。

    他必须要让自己足够凄惨,来博取家主心底仅存的那一丝同情,才能打消最后茵塔案卷刺客信息殆尽的嫌疑。

    事后白泽生才知道,原来白小池从苔原找到了一缕血迹,通过【深海】的数据库拼命搜寻着血迹主人的信息……而他第一时间赶到茵塔,或许只是想要看一看自己的血,和那一缕血,是否吻合。

    自己活下来,是一个侥幸。

    幸运的是自己没有在苔原出手。

    幸运的是“靳先生”的血液,没有被录入【深海】的数据库中。

    只不过让他心生不安的是。

    从那天之后,白袖就直接在雪禁城内闭关,白氏看似随意的给了一个院子,但实际上……这一整条胡同,住的都是白氏负责保护计划的超凡者。

    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在雪禁城内实施刺杀。

    很明显。

    苔原的那一次失手之后……白袖彻底不信任“长老会”了。

    他直接将自己锁了起来。

    以这个天才的修行速度,这么修行下去,那还了得?

    谁还能杀得了他!

    ……

    ……

    看了片刻之后,白泽生离开了小巷子。

    他一路前行,向着雪禁城内的胡同深处走去。

    他的行迹,根本就没有避讳【风瞳】。

    按理来说,【风瞳】能够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此刻的【风瞳】,却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有极高的权限,帮助白泽生,抹去了离开小巷之后的身影。

    所谓的抹去,不是将整段影像都抹去。

    而是……只抹去一个人。

    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幽灵,出现在雪禁城的任何地方,都不会被记录。

    半小时后。

    白泽生抵达了目的地,一座极其偏僻的老旧宅院,他推开院门,里面设施简陋,只有一间打了地基的木屋,厅堂有布帘随风摇曳。

    如果有人在这里尝试链接【深海】,就会发现,屋子里没有任何信号。

    这是一片“漆黑之地”。

    各种意义上的“漆黑”。

    除了没有【深海】的链接信号……这里也没有光。

    白泽生站在屋前,他躬身行礼,收敛心底的全部心思,缓缓说道。

    “还是老样子……胡同里没有动静,找不到好的机会。”

    木屋里没有立即传来回音。

    白泽生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准备按照往日的习惯,离开这间院子……布帘之外,缓缓凸显了一道熟悉的瘦高身影。

    “大人邀请你进屋一叙。”

    白泽生皱了皱眉。

    他抬起头,望向掀开布帘的“靳先生”,苔原一别,已近一年……迄今为止他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是真实的。

    因为这实在太疯狂。

    在自己掩护下,逃离茵塔的那个家伙……竟然在半年之后大摇大摆回到了东洲,并且选择在长野定居。

    这都不算什么。

    毕竟【深海】数据库里,没有比对成功的血例,暂时不用担心被发现。

    最疯狂的是……

    白泽生深吸一口气。

    他走了进去。

    木屋里一片漆黑,视线有些不太适应,但进入帘布之后,立即有甘甜醇厚的香气飘荡而来,木屋里摆放着好几个木架,在其上违背季节时令的爬满了一串串葡萄。

    一个身着普通黑色布衫,仿佛与四周黑暗都融为一体的少年,盘坐在木屋的地板之上,在这本已足够黑暗的环境中……他选择紧紧闭上双眼。

    这是心甘情愿地当一个瞎子。

    白泽生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更不敢直视黑暗中的少年,因为单单是靠近几步……他就能感受到莫大的压力,这是一种让人无法呼吸的压迫感。

    这是……神威!

    “酒大人……”

    白泽生艰难完成了揖礼,嘶声开口。

    谁能想到,源之塔的“酒神座”,竟然亲身抵达了东洲?

    并且……在雪禁城定居!

    当第一次看到这个少年的时候,白泽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位上一次派遣【使徒】的事情,在五洲范围内都引起了剧烈的争议。

    因为大都的愤怒抗议,五洲议会重新界定了【使徒】的行走界限,以及动用【信物】必须要遵守的条约。

    而这一次。

    神座亲至。

    讽刺的是……这件事情即便被曝光,五洲议会也不会发出任何驳斥之音,因为无人有权干涉【神座】的行动,他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只是碍于最高席之间的默契。

    各大洲的神座,通常情况下,不会逾越大洲的界限,去抵达另外的邻洲。

    除非有特殊的任务。

    譬如数年一遇的超大型灾境,所在洲的那位神座碰巧有事,无法抽身,需要其他人帮忙清理……这种情况下,外洲神座才会出面。

    有人说,这一年的雪禁城,是二十年来最平静的一年。

    宫紫摘下火种之梦后。

    雪禁城内,忽然变得安静下来……白袖不出,顾慎闭关,三所五大家的子弟打来打去,但很少有惊艳之辈。

    但白泽生知道。

    这一年的雪禁城,之所以平静……是因为它即将迎来有史以来最大的“浪潮”。

    酒神座在雪禁城居住了接近半年。

    这半年。

    白泽生的每一次“觐见”,都难免有些提心吊胆。

    这里距离“清冢”并不是很远。

    传闻中“睡去”的那个男人,万一什么时候就醒过来了呢?

    酒神座这样的人物,去到任何地方,都可以全身而退……只是那个时候,自己就将死无葬身之地。

    黑暗中,传来了少年的声音。

    “你在害怕……”

    “你在害怕顾长志。”

    那个少年轻声开口,他虽然没有睁眼,但却仿佛洞穿了世人的一切精神,一切灵魂,一切心思。

    “既然选择追随我……就要做好奉献一切的准备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责怪。

    一缕小小的精神,落在凡俗的身上。

    就是一座大山。

    白泽生神情苍白,他连忙将所有杂念,都搬出脑海。

    “放心吧……有我在,无需畏惧任何人。”

    酒神座的声音,是这世上最大的鼓舞!

    白泽生感到压力骤然消失。

    他半跪在木屋的地板之上,鼓起勇气,在黑暗中抬头望去。

    此刻,在少年神座的身旁,还静立着另外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看其站姿,似乎是侍奉在神座一旁的侍者,与靳先生一样,一左一右。

    “有一件事情……需要你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