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 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残阳终于落山,隐于山后。天际只残着有点落日的一点红色余晖,而东方已经是一片黑暗,甚至爬上了星与月。 西边残着的最后那一点落日余晖被黑夜吞没时,萧牧敲响院门,迈进上次来的院落,去寻那位鬓髪皆白的李姓老者。 “萧公子?”李先生似乎有些意外。 “我答应帮你们里应外合。”萧牧脸上没什么表情。 议事厅里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诧异萧牧会忽然改变主子。 “萧公子不是说宫里的那位皇子是你表妹的儿子,是你的表外甥。你下不去手?你还说就算没有亲戚关系,那不过是个四岁的无辜孩童,你不愿意乱杀无辜。” 有人将萧牧当初的说辞阴阳怪气地叙述了一遍。 萧牧木然的眼中终于浮现了一丝情绪,那丝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再度开口:“李先生说的对。心慈手软不能成就大事。古往今来上位者没有双手干干净净的。萧牧愿听主上差遣,助主上荣登九鼎,拨乱反正。” 议事厅里的几个人似乎都对萧牧忽然的改变态度,持有一种怀疑的态度。反倒是李姓老者点了点头,说:“你能如此想,甚好。再过几日便是河神节,那是最好的下手时机。若你能在行宫中里应外合,是将煜殿下劫走的最好方式。” “劫走?不是杀了他?”萧牧皱眉。 “主上来信,计划有变。最好能生擒,若生擒不得,再杀了那个小皇子。” · 本来,沈茴让灿珠下午休息之后,她就想去找裴徊光。可是齐煜过来缠着她说话。她就把齐煜抱到软塌上,陪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又给她讲些志怪故事,等齐煜睡着了,沈茴才让孙嬷嬷小心翼翼地将齐煜抱回去。 她收拾了一下,带着拾星走过暗道,离开了行宫。 走进那条暗道时,沈茴一直低着头,四处打量着。一直走到暗道的尽头,沈茴也没有看出来她吩咐的小太监到底在哪里挖了一个夜明珠。 不明显,看不出来。很好,很好! 沈茴不由略微放心了些。 沈茴到了裴徊光的府中时,已是半夜,裴徊光还在专注地雕刻玉球。沈茴走进书房,扫了一眼几箱子的玉料。 “娘娘来早了,这玩意儿还没雕完。”裴徊光也没抬头,一手握着一块玉,一手捏着一个尖头细刀,正在专注地雕磨玉料的一侧。 沈茴走过去。 裴徊光的屋子里,用具向来都是单份。唯一的一张椅子被他坐着,沈茴左看看右看看,将书案上的雕刻玉石的器具朝一侧推了推,然后坐在桌边,认真地瞧着裴徊光雕刻。 裴徊光将手中的尖头小刀放下,在桌子上那堆小刀里挑选更顺手的。他修长的指在一把把小刀上抚过,慢悠悠地询问:“说吧,又什么事情。” 若非有事,她不会深夜过来。 沈茴没说话,先绵绵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裴徊光这才抬抬眼,瞥向她。她在打哈欠,张着嘴,露出雪白的齿和湿红的舌。在沈茴合上嘴的前一刻,裴徊光忽然将两根手指递了进去。 沈茴合了嘴,贝齿咬在他的指上。她怔怔望着裴徊光,显然被唬住了。 裴徊光微凉的指腹夹了下她的舌尖,又轻轻蹭了一下她的齿。 怪异的感觉让沈茴很不自在,她赶忙身子略向后仰,又将裴徊光的手推开,小声抱怨:“干什么呀……” 裴徊光拿起桌上的一方雪帕子递给沈茴,又将自己的手递给她。 沈茴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看了他一眼,才慢吞吞地垂下眼睛,接过他递来的雪帕子,给他擦他指上的……她的口水。 “整日拿我取乐子,哼。”沈茴轻哼了一声,有点不太高兴,手下给他擦手指的力度也不轻。 “娘娘深更半夜过来,必是又有事情来求咱家。许不是小事,咱家取取乐子又如何?再言,娘娘最会用自己的身体在咱家这边换东西。若这回娘娘想要的东西很重要,一会儿不必咱家说,娘娘指不定又要拉着咱家的手乱戳。” 沈茴抿抿唇,将手里的雪帕子一摔,生气地瞪着他:“你就这样想我,我就不能有了好消息,巴巴跑来告诉你!” 裴徊光神色不变,淡淡地瞥着她,想听她要怎么编。 沈茴抿唇望着裴徊光的眼睛,四目相对半晌,沈茴从桌子上跳下来,转身往外走。她说:“没什么事情了,掌印就当本宫今晚没有过来。” “娘娘。”裴徊光开口喊她。 沈茴脚步没有任何停留。 “沈茴。”裴徊光慢悠悠地摸转着手里的玉料。 沈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继续往外走,已经走到了门口,抬手去拉门。 裴徊光忽然轻笑了一声,他将手里的玉料放在桌子上,然后随意地摆了摆手,房门的闩木落下来,又折断,卡在锁扣里。沈茴拽了拽,根本拽不动。 “你!”沈茴转过身,拧眉瞪他。 下一刻,沈茴就感觉到一阵风袭来,她的身子好像不能受自己控制了一样,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量,朝裴徊光的方向拉拽而去,直到她踉踉跄跄地走到裴徊光面前。 裴徊光手掌掐在她的细腰,将人放在腿上。他双臂环过沈茴的身子,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掌中,慢悠悠地抚弄着。 “啧,娘娘翅膀越来越硬,就变得越来越不听话了。”裴徊光慢条斯理地抚弄着沈茴柔若无骨的酥手,“娘娘还是收敛些罢。别企图一个疯子永远都心情好讲道理。小心咱家一时想不开,把娘娘的翅膀折了。” 他语气轻慢,漫不经心的调子,却是听上去让人莫名毛骨悚然。 沈茴脊背一僵,紧接着又慢慢放松下来。她在裴徊光的腿上挪了挪,挑了挑位置,侧坐在他腿上,抬眼望着他,又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他,说:“那样我会哭的,天天哭。掌印会舍不得的。” 裴徊光啧笑了一声,脸上的神情让人辨不出喜怒,瞧不出真假。 沈茴慢慢垂下眼睛,望着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手,闷声说:“我过来,只是想告诉你,我身边的宫婢怀了王来的孩子。” 裴徊光沉默了一会儿,问:“谁怀了谁的孩子?” “我身边的宫婢灿珠,怀了王来的孩子。王来,你那个干儿子呀!”沈茴被裴徊光攥在掌心里的小手翻转过来,主动攥着裴徊光的手。 她急急解释:“掌印还记得果子酒吗?我……我当初给灿珠尝了一点。后来她怀了身孕,我一时误解,以为是我赏她的那杯果子酒害了她,好生自责。没想到她告诉我,她怀的孩子竟是王来的!这样也挺好的呀。是好事,是喜事。我想着有情人终成眷属,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不若放他们两个双双出宫吧!掌印说好不好?” 沈茴絮絮说了好些,裴徊光沉默地听着。 灿珠那边,沈茴可以自己做主。可王来是裴徊光的人。沈茴便想着,王来是裴徊光的干儿子,裴徊光应该也替他们两个高兴才对。 可是,她仔仔细细瞧着裴徊光脸上的表情。越是什么情绪都辨不出来,沈茴心里越是有点没谱了。 “是好事,是喜事,有情人终成眷属。”裴徊光慢悠悠地重复着沈茴说过的几个词。 沈茴心里一沉,莫名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好事,是喜事,有情人终成眷属。”裴徊光再次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 分明还是重复同样的话,也是用同样的语气。可是裴徊光说一遍的时候,莫名有了一种阴恻恻的感觉。 沈茴的心已经彻底沉下去。 不怕恶人发怒,就怕疯子温柔地犯病。 沈茴飞快思索着可能要发生的一幕幕,又慢慢琢磨着如何应对。 裴徊光笑笑,手掌伸进沈茴的裙下,逐渐靠近。他漫不经心地问:“娘娘很高兴?” 沈茴垂着眼睛,努力让声音平和一些。她低声说:“旁人的事情,没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只是果子酒是我给她的,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也有责任。总不能看着一对苦命鸳鸯犯难……” “那娘娘想不想也怀个孩子,嗯?”裴徊光冷眼睥着她。 沈茴眉心揪着,小心答话:“我自幼身体不好,本就很难有孕。更何况,掌印将我护得这样好。除了掌印,我也不会接触到旁的男子,不可能有有身孕。” 沈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隐约听见裴徊光轻笑了一声。 “那要是咱家也复阳,让娘娘怀上几个孩子,娘娘是欢喜还是不欢喜?”裴徊光又问。 沈茴愣了一下。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仅没有想过裴徊光有没有可能像王来这般神奇地复阳,也没有想到她自己有朝一日当母亲,毕竟她还不到十六岁。 裴徊光望着沈茴愣神的模样,低低地笑了。他凑过去,咬咬沈茴的耳朵,微微用力地撕磨。他说:“恐怕要让娘娘失望了。咱家的残缺可不是刀师父割出来,而是自己切的。啧,娘娘应当相信咱家的刀工。” 沈茴惊愕地转过脸,震惊地望着裴徊光。裴徊光脸上挂着诡异的浅笑,漆色的眸底带着几分疯狂。 沈茴心里有了一种可怕的感觉,好似裴徊光回忆起阉割自己的经历是美好的,好像切割自己,也像雕琢玉器一般,在他眼里都是艺术品。 沈茴心里却忽然像是被一把小锤子轻轻敲了一下,先是隐隐约约的疼,然后这种细微的疼痛慢慢散开来。 裴徊光的脸色却在瞬间冷下去。 “咱家要给娘娘雕取乐的小玩意儿,没时间陪娘娘,回罢。”裴徊光将腿上的沈茴推起身。 沈茴怔怔站在他面前,柔软的裙料贴在他腿上,裴徊光看着烦,又推了她一把。 失神的沈茴脚步踉跄地向后退,竟是被自己的裙摆绊倒了。她下意识地胡乱伸手去抓,将桌子上的一组花瓶碰倒了。 三个一高两矮的花瓶先一步跌落,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沈茴跌坐在地,蹙着眉,呜哼了一声。 裴徊光一怔,瞬间坐正了些。 沈茴不可思议地望着裴徊光,怔怔望着他好一会儿,呢喃般开口:“你打我……” 裴徊光搭在桌上的手紧了紧。 沈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手心沾着血。她红着眼睛重复:“你打我……” 裴徊光被气笑了,他舔舔唇,起身将沈茴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