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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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多小时的高铁车程,裴宁花了一个多小时整理乱七八糟的心情,庄涵就是她那根最脆弱敏感的神经,碰不得。 她一度以为过去就真的过去了,她还是低估了它带来的伤害,依旧没过去。 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她拿出手机开始工作。 到北京时,叶西城安排了司机来接她,她没坐,叫了出租车。 刚坐上车,手机就响了,裴宁还以为是叶西城打来的,没想到是叶太太,她声音略显焦急:“宁啊,你跟西城早到上海了吧?涵涵情况怎么样了呀?我打西城电话也打不通,一直在占线。” 裴宁缓了两秒,言不由衷道:“伯母,我到北京了,西城说上海那边有他,让我到这边帮帮忙。” 叶太太那边暂时没说话,病房里有嘈杂声,过了几十秒,她才回过来跟裴宁说话,语气明显轻松了:“蒋云兆刚打电话来了,说涵涵已经从抢救室出来,手术挺顺利的。” 这才后知后觉:“你现在在北京是吗?” 裴宁:“对,刚出南站。伯母,您在医院?” 叶太太:“嗯,我跟你叶伯伯都在呢,你庄伯伯和伯母都躺病床上,不过现在情况也都稳定了。” 裴宁没有立即接话,她手指抠着包,她终究不再是二十岁时不谙世事,最后还是决定:“伯母,庄伯伯在哪个医院,我现在就过去。” 叶太太报了医院名字,通话结束。 叶董问:“宁宁没跟西城在一块?” 叶太太欣慰又自豪道:“没,宁宁说上海那边有西城,她就到这边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她帮忙的。” 庄太太特别不好意思,“今天把你们一家人都麻烦来了,多亏了你们,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说着,又抹了把眼泪。 叶太太拍拍她的被子,“行啦,好好躺着,少说两句,咱俩的关系,你说这些就见外了。” 庄太太声音还是虚弱:“我不累,现在心在肚子里了。”说起裴宁:“宁宁一会儿要来是吗?” 叶太太点头:“非要来看你。” 庄太太笑着:“这孩子从小就懂事,那会儿涵涵带她去我们家,我给她们准备吃的时候,她就会问我,伯母,有什么要帮忙的。看着可疼人了,比我们家涵涵乖巧懂事多了。” 叶太太也礼尚往来夸了庄涵几句:“你们家涵涵也懂事贴心。”又挑了好听的话夸赞了一番。 庄董也住这个病房,这阵子手术麻药过去了,他整个人才稍稍缓过来一些。 这些年所有的风浪所有商场上的不易都扛过来了,却敌不过一个女儿出了重大车祸的电话。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又那么渺小。 他们几人在聊着时,裴宁来了,她已经敛起所有的情绪,看上去跟平常无异,抱了一大束红玫瑰,娇艳欲滴,芬芳弥漫。 打过招呼,裴宁把玫瑰放在庄太太那边的床头柜上。 探望长辈病人甚少有人买玫瑰,不过庄太太喜欢,“你这孩子,还记得我喜欢这种玫瑰?”这是进口玫瑰,价格昂贵。 裴宁浅笑着:“记得,我当时在旁边还一直看您插花。” 庄太太又看看玫瑰:“这得找了好几个花店才凑齐这么多吧?” 裴宁笑笑,没接话,只说:“九十九朵玫瑰,愿您跟庄伯伯的感情永远都是二十岁那年的样子,甜甜蜜蜜,和和美美。希望您跟庄伯伯早日康复。” 庄太太眼角眉梢都漾着笑意,“你这孩子。” 庄董也笑了:“你这丫头,这九十九朵一送,以后过节我都不好意思再送个一朵两朵的了。” 病房的气氛轻松起来,不时有笑声。 今天裴宁给足了叶太太和叶董面子,他们心里都有数,也跟着乐得合不拢嘴。 叶太太注意到裴宁无名指上没有戒指,西城之前跟她提过,这次回裴宁家要准备求婚,大概还没来得及。 叶董感觉裴宁应该不会是专程回北京看望老庄他们,大概是公司有要紧的事情,他催促裴宁:“你回公司忙吧,我跟你伯母在这就行了,你们年轻人跟我们也聊不到一块。” 叶董这么一说,庄董也催她赶紧回去,“你们一家人都来了,公司也不能不管,赶紧回去。” 叶董说要交代裴宁公司的事情,跟裴宁一块离开病房,叶太太跟庄太太说:“我去问宁宁个事儿,马上就回来,”也随之跟了出去。 “是不是常家那边有什么动静?”到了电梯那边,叶董开门见山的问了。 裴宁点头:“姚熙和姚董这几天约了常廉,至于谈的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我打算今晚约常廉。” 叶董微怔:“你约?” 裴宁:“嗯,西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北京,有些事不能耽搁,夜长梦多,能解决的就提前解决掉。” 叶董颔首,可是常家上次被相亲的事得罪的差不多了,肯定不会轻易给面子,委婉提醒她:“常廉不一定买你账。” 裴宁:“我有办法约到。”她简单汇报了下,“我打算跟常廉利益交换,让他不再掺和我们华宁跟熙和的竞争。” 叶董没再多言,也没问她要拿公司的哪方面利益去跟常廉作交换,以后她要跟西城一起管理华宁,总得学会独挡一面。 叶董最后只说了句:“行啊,按你们既定的方案来吧,不过,解决了常家,董事会那关,你跟西城能不能过得了?” 裴宁如实道:“在回北京的高铁上,我分析了一路,也想好了怎么应对其他董事的不满。” 叶董:“你心里有数就行。”问她:“怎么来的?” 裴宁:“打车。” 叶董想着她晚上还要跟常廉见面,“一会儿我的车给你用。” 裴宁下意识就要拒绝,转而一想,又应下来:“好的。” 叶董给她摁了电梯,“这回你们的行程都被庄涵打乱了,忙完这阵子,你们再回家多待几天。” 正说着,叶太太疾步赶来,“是不是公司有要紧的事儿?不然西城哪会让你一个人回来。”她没朝两人吵架那方面想。 裴宁没说跟叶西城闹了点不愉快,便点头,“约了人谈事。” 叶太太把自己手上的钻戒拿下来,“这个就是上次我在拍卖会拍给你的,你不要,说太高调了,我就自己戴着了,还是给你吧,这个钻石稀有,外面也买不到。戒指咱自己准备,以后你再买一个给西城,把他给娶回家。” 裴宁:“......”然后笑了。 她平时上班确实用不着这么高调的钻戒,不过今晚倒是可以戴一下,她拿过来,“那我先戴着,等今晚用完我再给您。” 叶太太听出弦外之音,“你今晚这个应酬还挺重要是不是?我车里还有不少首饰,拿点给你用?” 裴宁把戒指收起来放包里,“不用了,今晚不是出席宴会,不用首饰,这个戒指的分量就够了。” 电梯门开了,叶董摁住按键,“赶紧回吧,有话你们回家再聊。” 裴宁到了楼下,叶董的车已经等着她了。 坐叶董的车很有仪式感,有人专程给她开门。 小时候她就喜欢坐叶伯伯的车,感觉很拉风。 到了公司,裴宁直接去找万特助,她现在不想跟叶西城说话,问万特助:“常家那边,叶总打算用什么交换?我晚上约了常廉,六点见面。” 万特助一愣,她已经约到了常廉? 拿什么利益交换,直接问叶西城不就好了? 几秒后又回过味来,这两人八成是有矛盾了。 至于叶西城打算拿什么诚意跟常家合作,他也不知道。 “我这就给叶总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万特助就没再绕弯子:“叶总,裴特助晚上已经约了常廉,我们华宁准备给他什么诚意?” 叶西城悬着的心落下,他之前一直给裴宁打电话,她秒摁断,消息也不回。 然后示意万特助:“把手机给宁宁,我跟她说。” 万特助余光扫了眼裴宁,她双腿交叠,倚在沙发里漫不经心的翻着杂志,压根就没打算接叶西城的电话。 他挣扎两秒,跟叶西城说:“裴特助现在很忙,没空接电话。” 叶西城:“...........” 电话里静悄悄的。 万特助内心也是:“......” 如果现在有两个选项,A.得罪老板娘,B.得罪老板 估计傻子都会选择B。 叶西城无意为难万特助,说道:“拿法国那个通信基建项目。” 晚上五点五十,裴宁和常廉都比原定时间提早十分钟到包间。 他们到了后,所有服务人员都离开。 娱乐设施没打开,就连酒红都被茶水代替。 这是常廉和裴宁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面,上次在慈善酒会,两人连照面都没打,不过常廉却看到了裴宁。 他不否认,裴宁这样的女人,在任何男人眼里,都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遇见。男人看女人,第一眼,很直接又很赤.裸。 脸蛋,身材,皮肤。 至于女人的内在美,要排在这些之后。 裴宁符合男人对女人一见钟情的外在要求。 而内在,她也不缺。 不然齐靳舟那样的人,不会跟她搭档六年。 她商务谈判时的气场,不输男人。 寒暄过后,常廉给裴宁倒了茶,“你跟潘劲哲私交这么深?”有些话也不必拐弯抹角,他就不避讳的直问了。 裴宁接过茶杯,“谢谢。”然后说道:“我是他孩子的干妈。” 简单一句话,关系可见一斑。 常廉:“难怪。”今晚要不是潘劲哲,他不会给裴宁面子赴约,没想到潘劲哲主动去公司找他。 他要是拂了潘劲哲面子,就得罪了潘家。 可他要是赴约,咽不下那口气。 骑虎难下。 权衡之下,他还是来了。 常廉给自己也倒上茶:“我以为今天会是叶西城来跟我谈。” 裴宁似笑非笑:“为了显诚意,就让我这个领导来了。” 常廉笑笑,余光扫了眼她无名指的戒指。 裴宁抿了口茶,开门见山道:“那我就不耽误常总时间,有话直说了。” 常廉淡笑:“洗耳恭听。” 裴宁:“姚董给了你什么条件,我加倍。” 常廉眼底很平静,仿佛这些利益勾不起他丝毫兴趣,“你就这么自信,我会跟你合作?我来赴约,不代表我就愿意合作,是不是?打个不恰当地比方,相亲的男女坐一块吃顿饭,什么都代表不了。” 裴宁点头:“这也对,相亲饭吃过了,我不一定看得上你啊。” 常廉:“......”笑了,“这么不给面子?” 说到面子,裴宁把话题歪了一下:“我主动来找你,不就已经把自己面子踩脚底下了么?毕竟我跟你可有着夺夫之恨,是不是?”她半开玩笑的语气。 叶西城相亲那事,点到为止。 裴宁接着说正事:“说实话,我有很多办法化解华宁的这次危机,比如,我找潘劲哲和罗康来堵截你们常家的客户,再比如,我找我的前老板兼好友齐靳舟,断了你们常家的很多融资渠道,我从来没跟他们开口求过他们什么,我这次求他们帮忙,他们怎么也会给我这个面子,可我没这么做,生意人么,就要有生意人的信仰,我们不能跟钱过不去是不是?真要撕破了脸皮,肯定是两败俱伤,最后渔翁得利的却是我们行业的竞争对手。我们不能为了赌一时之气,就置公司长远利益不顾。化干戈为玉帛,和气生财不好吗?” 这番话三分软,七分硬。 绵里藏针。 她这典型的恩威并施,常廉迂回道:“裴特助准备拿出什么样的合作诚意?” 裴宁:“法国那个基建项目,让给你们常家。” 常廉含了支烟在嘴里,摸打火机的手微滞,他把嘴里的烟也拿下,“跟你们华宁怎么个分成法?” 裴宁:“说了,让给你们,我们华宁不参与分成。” 常廉无意识撵着烟丝,这个项目最后能赚多少钱,其实大家心里都有个数,他也直说了:“为了对付熙和,叶西城付出的成本代价是不是有点大?你们华宁的其他董事愿意吗?” 裴宁:“那就是我跟叶西城该操心的了。” 常廉笑笑,点上烟。 姚董还真找过他,昨天晚上。姚董给出的条件很诱人,姚董折价熙和实业的原始股给他。 他还在犹豫中,跟姚董合作有风险,最后熙和能发展成什么样不好说。 再说,要是跟姚董合作,那就意味着要得罪叶西城,得罪了叶西城,基本也就是得罪了整个叶家。 可想到叶家让他父亲这么下不来台,相亲的事叶西城是直接打了他们常家的脸,他又觉得叶家这个关系,不要也罢。 就在他举棋不定时,潘劲哲替裴宁约他了。 如果,他拒绝了跟裴宁合作,他无形中又要得罪不少人。 而裴宁给他们常家的利益交换,足以让人心动。 蛇打七寸,她拿捏的精准。 常廉抽着烟,一直在心里精心盘算。 裴宁双腿自然交叠,倚在沙发里漫不经心的喝水。 谁都没说话。 常廉把只抽了三口的烟丢到烟灰缸,“万一到时候法国那个项目你们华宁没拿下来呢?” 裴宁:“不会。”又道:“就算没拿下来,也会给你们常家等值的其他项目,到时合同里都有详细说明。” 常廉没再端着架子,很爽快的拿起水杯,“那就合作愉快。” “愉快。”裴宁抿了口茶,从公文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合同,“常总看看,要是没问题我们就签了。” 常廉淡笑着:“裴特助这是不给我反悔的时间了?” 裴宁:“我是不给我自己反悔的时间。” 常廉脸色变了变,没接话,扯个笑。 他把合同看了一遍,很简单的条款,没什么问题,不过有个毁约条款很苛刻,要是他单方毁约,违约金加赔偿,可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即便合同条款都是有利于常家,常廉还是给律师打了电话,让律师现在就过来。 等律师期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常廉不自觉又看了眼她手上的戒指,“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裴宁笑着:“请你喝,你喝得下?” 常廉‘哈哈’两声,他突然觉得裴宁这个女人很有意思,“你倒是净说大实话。”他拿水杯碰碰,“那就提前祝你们幸福。” “谢了。”这次,裴宁很认真的抿了口茶。 关于那次相亲,关于常父和常歆,之后,他们只字未提。 合同签好已经九点半。 从会所出来,裴宁和常廉两人各自上车离开。 律师又看了遍合同,“叶西城这回是下了血本,姚董跟叶西城比,还是少了点魄力。” 常廉‘嗯’了声,要是昨晚姚董肯把价格再让让,或许利益再多点,也许他就答应姚董了,也就没今天裴宁什么事儿。 今天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他大概摸清裴宁的行事风格,跟叶西城不愧是一家子,果断杀伐,不给对手留一丝余地,哪怕自损八百。 这种女人,有着不一样的魅力。 ... 裴宁上车后就给叶董汇报了情况,然后又给万特助打了电话把今晚的情况简单一说,至于叶西城,她没理会。 到家,裴宁泡了个澡,在浴缸里走神,发怔,也想了很多。 洗过澡,她把叶西城的枕头还有睡衣抱到楼下卧室,直接扔到床上,走了几步,还是不解气,她折回去,拎起叠好的睡衣散开来弄乱。 回到楼上主卧,她把门从里面反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