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中箭
夹道两壁郁郁葱葱,可夹道中并没什么遮挡物,所以裴炎不敢跟得太近,一直等他们一行人出了夹道,方才跟得近了些。 出了夹道没多久,劫匪们就停了下来,因为一侧的山上垂下来一道小瀑布,下头是很窄的溪流,他们停下来,牵了马到溪中喝水。 步长悠脚上的绳索被解开,妇人搀着她从马车上下来,赶车的老八将马车赶到溪边,让马饮水。 后来那妇人想如厕,跟老八说了一声,老八就让她去了。那妇人找到一处隐秘的灌木丛,解决完事情后,正要出来,旁边忽然跃出来一个人捂着她的嘴,让她别声张,然后说是昨晚破庙里的那个人,他妹妹被劫了,他来救人,倘若她肯配合,完事之后,会给她一笔酬金,还会派人亲自将她送回家中。 这妇人想都没想立刻答应了,因为撕了一路布条子,给裴炎作标记的人,正是她。 劫匪雇她时,说的是照顾一位小姐,并许她五十两酬金,到了马车上之后,才发现是照顾一位手脚都被捆了的小姐,她想反悔,已经晚了。照顾也得照顾,不照顾也得照顾,她也属于半被劫持的状态。但凡步长悠不是弱女子,能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几率,她一定协助她逃,只是她觉得步长悠连百分之十的几率都没有,所以决定袖手旁观,以求自保。 虽然妇人不帮步长悠大忙,但愿意帮着小忙。步长悠想给裴炎留点标记,只是手脚被捆,有心无力,求助于妇人,并许给了她酬金,妇人就悄悄帮她做了。如今步长悠来了帮手,逃跑成功的几率大了,她当然也想摆脱这群劫匪,且对方还许了她酬金,她求之不得。 裴炎要妇人等会把步长悠领到这里来。只要步长悠不被他们捏住,这仨人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 妇人说,那位小姐做什么都有人跟着,如厕也是,虽不会跟近,但肯定会跟过来。 裴炎说没关系,只要脖子没卡在对方手里,一切都好办。 妇人从灌木丛中出去,回到步长悠身旁,老四就站在步长悠身边,老二和老八则脱了靴子,掖了衣摆,挽起裤脚,在踩水。 步长悠的手仍被捆在后头,那妇人悄悄抠了抠她的手心,小声道:“你哥。” 步长悠僵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立刻对老四说,她也要如厕。 如厕要打报告,且有人跟着的待遇,步长悠已享受了十几天,这会她已经完全收放自如了。 老四听到后,跟着步长悠和妇人去了,步长悠要进灌木丛,老四还想跟着进去,步长悠自然不会让他跟进去,让他在外边待着,他就停在了外头。 这是一片野生荼蘼花,初夏四月,白花开得稠密,妇人分开耷拉着垂在地上的枝蔓,引步长悠走进去。 荼蘼花挤挤挨挨很严实,只是枝丛高不过人,老四一直看着步长悠和妇人的背影。那妇人作势往步长悠腰上摸索,步长悠回头呵斥道:“转过去。” 老四也习惯了,背过身去。 步长悠蹲下去,裴炎就她脚边,她看了一眼,他也来看她,两人都微微有些诧异,觉得对方好像不是自己记忆里的人。 步长悠觉得这个裴大人虽不笑,可没那么冷峻严肃。裴炎觉得公主好像也没想象中的强悍冷漠。 不过他们什么都没说。 裴炎从靴里拔出一把刀,将捆在步长悠手腕上绳索割断,隔断时,他瞧见公主左手掌心有道鲜血淋漓的口子,只不过口子已经干住,不再往外冒血。 他在路上看到的血,就是从这来的吧。裴炎从袖袋里摸出一方手帕,给公主系上。 老四背对着,不耐烦的问好了吗。 裴炎扬扬下巴,让回答,步长悠就应了一声,说好了。 裴炎在这声好中起身,老四转过身来。 裴炎挥手一掷,那柄并不锋利的钝刀直接钉进了老四的喉咙里。 他的瞳孔蓦然放大,似是没有反应过来,他缓慢的低头看自己的颈,不相信那么大的一柄刀会钉在他颈中,他又抬头来看裴炎。这个昨晚捆在他眼皮子底下没有还手之力的人,今天就要了他的命。他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话,可说不出来了,整个人向后倒下去,像一座山轰然倒塌。 刚从溪中出来的老二看到老四倒下去,顾不上穿靴子,抽出腰间大刀,赤脚冲过来。 裴炎从荼蘼花丛中走出来,走出来的同时,他从腰间抽出一根烧火棍。 烧火棍是在铁匠家捡来的,铁匠家打农具,能找到几柄废刀和一根烧火棍,而不是要拿铁锹当兵器,已算难得。 老四还在痉挛,口内不住往外涌血,血顺着脖颈滴滴答答的落进深草中,红的红,绿的绿,真是好鲜明。 老二看清站在荼蘼花丛里的人是谁后,忽然扎住前进的步子,紧张的往后退了两步。 裴炎朝老**近,老二一直往后退,后来实在觉得不能再退,就握着刀攻了上去。 老八在溪水中看到这种情况,忙跑到马旁,取出自己的箭和弓,对准了裴炎。只是裴炎和老二打在一起,位置一直在变动,他瞄不准。 老二不经打,没过几招,就被裴炎的烧火棍劈到手腕,刀脱手而出,那烧火棍弹回去又劈在他脑门,老二顿时被劈得晕头转向。于此同时,裴炎左手接住他的刀,颠着转了一下刀柄,用刀背砍在他腰上,他支撑不住,一下歪倒在地上,一首捂脑门,一手揉腰。 裴炎一脚踩在老二胸口,老二,噗嗤吐了一口血出来。 裴炎却并不看脚下的老二,而是看着十步之外拉开弓搭好箭的老八。裴炎很快发现了不对劲,那箭对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偏了一些,对准的是自己身后。他不用回头看,就知道老八对准的是公主。 裴炎脚上的力不自觉的重了一些,老二吐的血更多了,他厉声喝止:“你敢。” 结果话刚一出口,老八手中的箭就放了出来,裴炎往斜里一扑,要挡这箭,但他没想到土匪窝里竟有如此快的箭,他扑得很及时,可没挡住,差一丁点,箭擦着他的脸颊,带出一丝血丝,射向刚从花丛里冒出头的步长悠。 步长悠距离裴炎不足十步,裴炎距离射箭的老八不足十步,而一般的弓箭,射程在百步。二十步的距离,简直是最佳射程范围,所以那箭直接穿透了骨肉。 步长悠向后倒去。 裴炎没扑着,就地一滚,手中的长刀掷向射箭的老八,老八就地一滚,躲开了。 裴炎这会没功夫追他,赶紧冲进花丛里去看步长悠。 箭入身体,步长悠第一瞬间没感觉,她还低头看了看穿透自己身体的箭,然后突然间剧烈的疼排山倒海而来,她张大嘴,想叫,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裴炎冲过去先看了一下伤势,见她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疼得说不出话来,低声安抚:“公主,没事的没事的,别紧张,一支箭而已,也没伤在要害,拔|出来养几天就好了。” 他将她抱出来,右手从后面穿过颈,把她的脸颊摁到自己身上,左手从前面过去,握住穿出身体二寸多长的箭头,咔擦一身,箭头被折了下来。 箭在骨肉中,折断时不免震动,步长悠疼得猛地握住了他腰侧的衣襟。 裴炎折断箭头后,那只手回来再握住身前的那半截箭,裴炎察觉到她绷的比较厉害,安抚道:“一下就过去了,没关系,公主别绷着,越绷越疼。” 步长悠知道那一下要来临,她把右手抽出来,圈住他的腰,抓牢他腰侧的衣襟,同时把脸埋在他胸前,用跟他说话分散注意力:“宫里知道了吗?” “这么大的事,卑职和家父做不了主,只能先行上报王上,王上勃然大怒,要诛劫匪三族,卑职此行就是奉了王命而来。”他说这话的同时,猛地一下,把箭从骨肉中拔了出来。 步长悠疼得牙齿都要咬碎了,却却来不及感受,忍着肩上的剧痛,将脸从他胸前拔|出来,眼里全是震惊:“宫里真的知道了?” 裴炎将断箭扔了,这才来看她,见她震惊,就又改口道:“公主别急,卑职刚才故意吓公主的,这事除了卑职和家父,没有人知道。” “你……”步长悠看这人眉眼端严,一本正经,却干这样的勾当,有些被气到。可与此同时,她松了一口气,只要宫里不知道,一切都好说。她再没力气支撑,也没力气同他计较,整个人倒了回去,“那就好。” 此后步长悠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中。马车晃晃悠悠,肩上的刺痛时断时续,偶尔大颠一下,她能感觉到血水冒出来的温热感。那妇人一直不停的给她擦汗,她还听到妇人喊公子,你妹子的血越流越多,你快过来看看。马车停下来,公子果然过来看,她也想睁开眼瞧瞧,却睁不开眼皮。 那公子却不是对妇人说的,而是对她说的,他说:“这点血不算什么,不用怕,我们很快就到了。” 后来,真的很快就到了。步长悠虽昏迷着,可还有一丝意识,朦朦胧胧,模模糊糊,感觉自己被抱下了马车,中间有许多人在她身旁说话,说了什么听不清也记不住,只知道有人在说,她似乎叫了谁。有人赶紧过来问怎么了,声音低沉和煦,她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疼,不止肩膀疼,浑身上下都跟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