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御神山庄
第二天，凉介在小树林里被明日川揍了一顿。 那家伙打死不认怂的架势给明日川气得，差点就地挖坑就给他埋了。 是考试的入场铃声救了他。 仁德义塾高中的学期末考试跟其他学校并不一样，不知道是哪个反人类的老师提出来的，考试会在学期末和开学的时候举行两次，然后取平均成绩作为参考。 明日川猜测可能老师们是想考验一下这些未来的社会精英们在没有人督促的假期里，是不是会懈怠。 明日川倒是不怕，两天的考试游刃有余，仿佛平淡的生活又回来了。 但有两个人的消失让他很清楚，自己的生活缺了点什么。 学生会的会议室里没有了会长忙碌的影子，学生会的诸位情绪都很低迷，办事效率也受了些影响。 没有结城爱那个总是团团转的热心肠在，有好多事情明日川都得亲力亲为，实在忙不过来了，就得拉下脸来交给下面的同学去做。 这让本来就懒得主动跟人打交道的他，深切体会到了当会长的不容易。 出人意料的，弓道部也少了部长的影子。 山崎亚衣在学期末即将结束的时候请了假，那天在小花园里，是明日川最后一次见到学姐。 傍晚的云彩很漂亮，尤其是在学校里仰望着天空，更是有种别样的感觉。 放学后的长椅上满是学生，那些少年少女坐在前辈们为他们留下的园林里，和前辈们享受着同一片蓝天，仿佛是跨越了距离和时间在交流。 这段时间是摄影部最喜欢的时光，别的社团进行社团活动都需要在规定的活动室里，但摄影部不同，哪里有美的影子他们就会出现在哪里。 或者说，哪里都有美，他们只需要去发现，然后捕捉。 就比如刚才，有位男生拍下了晚霞之下的绝美画面——一对准备放学回家的靓男俊女。 明日川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将书包拎在肩膀上，标准的日式少年姿势。 但跟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插着兜的手正被一位可爱的少女揽在怀里。 跟春奈一起放学回家，都已经成了常态了。 为此他特意抛弃了凉介，让凉介追着骂了好久。 “明日川哥哥在想什么？” “嗯？哦，我在想要不要跟春奈一起去逛街买些修学旅行要用的东西，换洗衣服之类的？” 春奈脸红扑扑的，“内衣内裤买日抛的就行，反正……到时候肯定会脏的。” 明日川想了想，也是。 出去旅行还洗衣服晾衣服有些违和，不过他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内衣内裤会脏。 “去哪买？春奈都习惯去哪里？” “逛商场吧？”春奈显得很高兴。 能跟明日川一起逛街，看起来像是约会呢！ 明日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两个人出了校门。 与此同时，一队黑色宝马从明日川身边驶过，带起的气流和热浪让人不是很舒服。 仿佛是触电一样，他转过头去看着绝尘而去的车队，皱着眉。 春奈原本是将明日川的手臂搂在怀里的，明日川突然停下，也拽得她被迫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刚才车上有明日川哥哥认识的人吗？” 春奈有些疑惑地问道。 明日川皱着眉抿着唇。 确实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可明明没有看到人啊。 “大概是错觉吧……走吧，去买东西，顺便给春奈买个礼物怎么样？” “好耶！明日川哥哥最好了呢！”春奈将明日川的手臂搂的更紧了，让明日川大呼不妙。 在刚才擦肩而过的宝马车队中间的那辆车上，山崎亚衣端坐在车里，双手放在膝盖上，闭目养神。 女仆礼奈和心腹美惠子都在车上。 美惠子陪着山崎亚衣在后座，礼奈在开车。 大概是应山崎亚衣的要求，这辆车上没有男性，全都是跟她贴近的女人。 美惠子从自己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轻轻递给山崎亚衣。 “大小姐，吃点东西吧，到了山庄就不能再吃这些了，会很饿的。” 美惠子看着山崎亚衣冷峻的侧脸，话语里满是心疼。 礼奈从后视镜里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这种事情在去往山庄前是不允许的，但她只当是没看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山崎亚衣缓缓睁开双眼，只是眼里已经没有了感情，宛如一潭死水。 令明日川心神向往的月光不复存在，她现在更像是精致的木偶娃娃，是神明最喜欢的御神子。 “不必了美惠子……给我喝点水吧，父亲大人会允许你给我喝水的。” 美惠子脸上全是心疼的样子，拧开矿泉水瓶递给山崎亚衣。 但山崎亚衣仅仅是抿了一小口，便没什么兴致了。 美惠子看着递回来的水瓶，有些想哭。 自从夫人走后，老爷对小姐的要求越来越苛刻了。 以前去山庄之前，即便是小姐偷偷吃点东西，老爷知道了也只是冷哼着板起脸，哪像现在这样严厉？ 夫人更是连老爷的面子都不给，谁敢饿到她女儿她就跟谁急。 可是现在，要是夫人在就好了…… 但这种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车辆从东京都的郊区驶出来，朝着三重县方向进发。 他们的目的地是三重县伊势市的山崎庄园，那是一片大山庄，位于神宫林里。 伊势神宫是一片建筑群，占地面积很大，有内宫和外宫之分。 而山崎本家的庄园，自从其担任祭祀天照大神的重担以来，就一直在神宫林里，这是日本皇室对其的特许，也是山崎家族荣誉的象征。 可是那片庄园，却没给山崎亚衣留下任何高兴的记忆。 至少从她和初鹿野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好的回忆了。 越是靠近那片山庄，山崎亚衣的心就越是封闭，逐渐变得整个人也失了灵气。 只有在东京，在那家方寸大小的甜品店里，在仁德义塾高中的弓道部里，山崎亚衣才是快乐的。 她才能用满是月色眼眸，注视着那个完美的少年。 那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真正活着，为了自己活着，而不是为了家族和神明。 在明日川和春奈一起结束逛街回到家里后，山崎亚衣跟随着山崎家族的车队，抵达了位于神宫林的山庄。 此时已经入夜十分，天空黑漆漆的，只有一轮明月给夜空烫了个洞。 车辆稳稳停在山庄的门口，早就已经有人群在此等候了。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佝偻着腰站在那里，身后跟着身穿和服的男人和女人。 但让人觉得有些违和的是，这群从山庄里出来的人，居然手里握着火把，整个山庄门口也没有任何照明手段，就像是没有通电的原始部落一样。 从车上下来的山崎分家的保镖们身穿西服，打着手电，跟对面这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山崎野俊一身黑色西装十分得体，他在分家弟弟山崎狮郎的陪同下，慢慢走向那老妪。 山崎狮郎也就是山崎悠马的父亲，是目前分家辈分最高的人。 他比山崎野俊身材硬朗的多，神采奕奕且给人十足的压迫感，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来，这两人居然是堂兄弟。 毕竟山崎狮郎也是作为家臣保护了山崎野俊一辈子，在身体素质这方面远超常人，他在年轻的时候可比现在的山崎悠马等人勇猛多了。 “神婆大人，许久不见。”山崎野俊微微欠身给那老妪行礼，但眼中却看不出任何情感。 老妪点了点头，“是野俊啊，御神子大人到了吗？” 不用山崎野俊发话，礼奈已经下了车，给山崎亚衣开门。 于是老妪用已经深陷进眼窝的混浊双眼看着车上端坐的山崎亚衣，颤颤巍巍说道：“去请御神子大人下车，送入山庄！” 在山庄里，这老妪的话比山崎野俊分量还要足。 话音未落便有人抬过来类似于轿子一样的东西，候在车旁边。 但不同于轿子，那只有一方垫子。 于是山崎亚衣便在美惠子的搀扶下，从车上下来，正襟危坐在那垫子上，被老妪带来的众人抬去了山庄。 从这一刻起，山崎亚衣要在山庄里住七天，准备迎接七天后的祭祀。 山崎野俊等人自然有早已经准备好的住所，但这七天的时间里，他们就见不到山崎亚衣了。 御神子在祭祀前禁止与任何男性见面，包括自己的父亲。 将山崎亚衣抬进山庄，那些身穿和服的男人们便告辞离开，只留了老妪和一众妇女。 这间位于山庄别院里的房间是专门给山崎亚衣准备的，在这里无人会打扰她。 妇人们忙碌着烧水，准备给山崎亚衣沐浴更衣。 她那身华贵的巫女服一直收藏在这山庄里，静静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沉重奢华的金银头饰被老妪从饰品柜里取出来，候在一旁。 那是山崎亚衣沐浴之后才能戴的东西。 山崎亚衣看着这间散发古老和陈腐屋子，眼里没有任何感情。 在她看来，这更像是一所监狱。 是历代御神子的监狱。 而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祠堂。 在她之前，这里囚禁着她的姑姑，在她姑姑之前，是上上任御神子…… 她要在这里被囚禁七天，期间不能出门，每顿饭只有清水、没有肉和油水的青菜、和一小团煮熟的米饭。 那东西甚至都算不上是饭团，饭团好歹还有海苔和白醋调味。 这种严重营养不足的饭菜只会把人吃垮。 眼前来这里祭祀的时候，每到第七天，山崎亚衣都会饿的出现幻觉。 这时候有一杯杯面，都是绝世美味吧？ 而且除了吃饭睡觉和解手，剩下的时间山崎亚衣都要端坐在蒲团上面对着房间里的各种神明灵位冥想，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七天……只要熬过七天和祭祀，就能回到东京去，就能在见到弓道部的同学们，就能再见到神谷君……” 山崎亚衣毫无灵气的眼睛里闪过最后一丝希望，然后那希望也在妇人们的催促中，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