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斩蝮（三）
无常领域里，断角独眼的蝮神低头盯着他脚下踩着的妖怪尸体。 恶鬼王与它同是鬼道女王的近侍，彼此间都熟悉到了恨不得想吃掉对方的程度，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它语气低沉的开口：“你杀了恶鬼王……” 古手川一屁股坐了下去，以巨大的妖骨为座，右手撑着脸颊，好整以暇道：“成神的路断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蝮神凝视着他，忽然又露出了嘲笑，带着种难以捉摸的情绪：“这个问题，为什么不留着去问北御建尊？” 本有此意的古手川看着它，若有所思道：“哦，原来这是不能说的话吗？是有特别的限制？毕竟你都要死了，还这么嘴硬死扛……难道说出来的代价，比丢了命还要可怕？也是、我干不掉你的真灵，在这儿杀了你，就等于放你回鬼国。” 从未这般狼狈过的蝮神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带着憋屈已久的畅快：“人类真王！你永远都杀不死老朽！” 古手川看着他，眼中同样带着难以捉摸的情绪：“也不一定吧……兴许下次再见面，我能给你一个惊喜，即使下次没惊喜，那下下次说不定就会有……” 蝮神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古手川缓缓起身，一柄柄长剑在身后化成剑轮，彻底动了杀心。 他问了一个晚上，却连屁也没问出来一个，这条蛇已经是打死都要嘴硬了。 所以，成全它！ 蝮神早已重伤濒死，它的身躯只剩下三分之一，原本就在损耗的生命力现在在无常领域的压制下，更是加速流失，猩红的竖瞳都暗淡了许多，更别提反抗，已经是待宰的状态。 古手川没再试着撬它的嘴，将它的蛇头斩了下来，给了它一个痛快。 蝮神死之前，依旧是在用嘲讽的目光看着他。 古手川丝毫不在意，一边感应着心海上多出的数颗硕大明亮的光球，一边用真气灼烧干净四周的毒蛇血。 无常领域破碎开来，他折身回了地洞，将蝮神另外的两截残躯也装进了无常领域里。 邪神的残躯还是不能随便乱丢的，不然可能造成环境污染，为将来埋下什么隐患。 况且蝮神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邪神了，这一身皮肉应该会有点特别的价值。 一切收拾妥当，古手川重新出现在破败的神社内，他往四周看看，发现周围早已没了任何妖怪的踪影，不过想想也是，要是换了他遇到高手打架，肯定也是有多远就跑多远。 他找一个干净的水潭，先把身上的衣服烧了，又一个猛子扎下去，站在河底，感知着一缕缕毒素被水流带走。 跟有毒的妖怪打架就是麻烦，打的时候麻烦，打完更麻烦。 洗完了澡后，他略作思量后，又仗着【山甲】的皮实，直接真火烧自己，连头发都没放过。 丑点儿就丑点儿吧，总好过带着剧毒回去。 蝮神的毒他没事，家里的人可不行，哪怕是一丁点，就足够掀起一场灾难。 要不是他有一个【剧毒抗性】，也许连蝮神的面都见不着，就要死在半路了。 他把自己折腾到了天亮，比对付蝮神都上心。 等最后彻底确认自己干净了后，他带着马赛克化成马赛克云雾，先找回藏起来的包，穿上准备好的衣服，安心以后，才赶往附近的城市。 不过在出森林前，他忽然看到林外停满了各种重型车辆，还有如临大敌，密密麻麻的特别科专员们。 “这是出什么事了？”他回头看了眼，飘然远去。 今天的街头格外安静，空无一人不说，家家户户还紧闭着门窗。 他来回看看，稍有皱眉。 看样子这是出什么大事了啊…… 他从包里摸出手机，按了开机键，等过了几秒钟，手机刚有信号时，一连串的未接电话和短信直接挤满了屏幕。 看着“99 ”个未接电话，还有“99 ”的未接短信，他直接点开列表，大致扫了眼，发现几乎全是石川打来的后，就立刻回拨了过去。 两秒钟以后，电话接通了。 石川康弘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古手川？” 他直接问：“歧阜出事了？” 电话那边顿时沉默了下去。 足足三十秒后，石川康弘才有了声音：“你、你应该知道……” 古手川愣了下，旋即也沉默了下去。 他忽然想到，刚才蝮神看了一眼天空，估计把人和妖怪都吓的够呛。 气氛有点尴尬。 最后石川康弘没按捺住自己，试着问：“你那边完事了？” 古手川顺梯子爬墙，连嗯两声，惭愧道：“前段时间接了一个活儿，没处理好，动静不小心大了一点儿。” 石川康弘捂着自己的心脏，咬牙切齿，心里咒骂着那个乱发委托的混蛋，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谁啊？这么大手笔！” “是北海道那边的神，好像叫北御建尊，名字有点奇怪，但也蛮强的……” …… 和石川康弘通过了电话后，古手川脸上略有些发烫。 这次的事做的很不好，害的这么多人紧张……下次再见到蝮神，一定先砍了它，装到无常领域里，再慢慢聊天。 他又给晴空打去了电话，告诉她自己这边的事已经处理好了，很快就回去。 他边走边处理着类似的事，今天整个歧阜县都放假了，街上别说人，连辆车都没有。 而等他走到车站时，又很是愕然的发现，因为妖怪暴动的原因，电车也临时停运，具体开通时间暂不清楚…… 这一刻，他更加为自己的粗糙处理感到惭愧。 都是他不好，等下次再遇到蝮神，一定先砍了它，尽最大的努力不打扰大家。 他寻了个无人的地方，开启通往幻无山的旋涡通道，一步迈了进去，在看到熟悉的鬼爪黑树林时，他往幻无山的方向看了眼，略作考虑后，还是放弃了去看看幻无王回来了没有。 算了，有缘大家自会相遇，不用刻意去寻。 他身化云雾，很快离开幻无山的范围，等坐上火轮车，途径黄泉站时，他漫不经心地往外面看了看。 蝮神的真灵应该已经回归这里了。 可惜黄泉里有不少鬼神，更有鬼道女王，他没办法露面。 又欣赏了一遍异域风景，古手川坐着另一班火轮车离了这里，出了西井野车站，赶回了家。 不过家里面没人，只有大白猫卧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 见他回来了，大白猫一个激灵，直接跳下了沙发。 古手川和它打了声招呼，背着剑袋上楼，换上平常穿的衣服后，才下楼道：“走吧，回咖啡店。” 中午咖啡店重新开门营业，晴空有佳已经先一步过去打扫卫生了，小猫自然也过去帮忙，幼儿园今天也放假，至于为什么大白猫在家，那肯定的，毕竟没谁工作还会带宠物一起去。 已经关了电视的大白猫喵呜叫了两声，很是顺从的跳入他怀中，一起出门。 东京离歧阜挺远的，那边的紧张气氛并没有影响到这边，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街上也是行人如织，车水马龙。 古手川颇为引人注目，不管是怀里的大白猫，还是顶着的敞亮脑门。 “可能大家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帅的光头男生吧？”他心里这么想着，然后在经过一家饰品店时直接就走了进去，买了一顶黑色的帽子，稍微遮了遮自己的帅气。 大白猫很乖巧地待在他怀中，猫眼微眯，鼻子发出呼呼的声音，温顺的都有点反常了。 古手川也不懂猫语，不知道它今天是怎么回事。 等赶到了商业街的咖啡店后，他看了眼挂在门口处“准备中”的牌子，推门走了进去。 晴空、有佳、小猫、小鸟游、胡桃姐弟俩都在，她们齐齐侧头看向他。 她们正在看新闻，电视上是石川康弘的采访，还给了他特写。 “请大家安心！妖怪暴动正在平歇，暴动的源头也已经消失，预计天黑前……” 古手川来回和她们对视着，心中又一次后悔，这下真的出岔子了，竟然搞出了这么大动静。 一片安静中，晴空静静开口：“欢迎回来，工作辛苦了。” “就是跑了一趟，不怎么辛苦……”他连连点头，问道：“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吗？其他店员呢？还没有来？” 有佳指了指楼上，眼中很是疑惑：“她们在楼上收拾。” “嗯，来了就好……”他把大白猫塞给小猫，试着问：“应该有我的工作服吧？” “还是以前穿过的那套，店长说你穿那个蛮合适的。”晴空回答着，转身拉开背包拉链，把衣服拿了出来。 她先前带回家洗了一次。 他又是连嗯两声，拿着衣服进了更衣室，换上这套上次泡咖啡时候穿过的管家服。 咖啡店大厅里的气氛有点微妙，在他进更衣室后，几个女生顿时聚在一起，各自嘀咕了起来。 “呐，歧阜那边的事，到底是凑巧，还是就是……”有佳嘀嘀咕咕的说道。 “肯定是凑巧。”晴空平静道：“大邪神冲出了封印，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那个大邪神好像叫蝮吧？他出门前说过，要去歧阜那边收拾一个叫蝮的妖怪……” “肯定不止一只妖怪叫蝮吧？也许那是一个妖怪族群？再说了，谁有能力委托人去杀死大邪神？” “这倒也是……但是还是好巧啊。”有佳嘀嘀咕咕的，她总觉得这事儿和古手川有关系。 可晴空说的也在理，首先，估计没什么人出的起大邪神的悬赏，再者说，如果真是古手川干的，也未免太夸张了，毕竟他也才刚过完十六岁的生日而已！ 再再者说，如果真是古手川干的，那他现在应该回不来才是。 毕竟那边的交通已经临时中断了。 一旁的小鸟游点点头，被晴空说服了。 胡桃没有说话，眼中带着思索，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川望有心加入到讨论群，但因为那边全是女生，心里有些别扭，最后只能是一个人默默坐在离这边挺远的座位上，继续看新闻。 古手川很快换好了衣服，一边整理袖口，一边出了门，看着她们，提醒道：“其实我听力蛮好的。” 他们间就隔了一堵墙，几乎跟在他耳边说话没什么两样。 “是吗？”有佳的嗓门忽然一高：“那平常家里有点动静你也都听得到？” 这话一出，所有女生先是一怔，继而齐齐紧张了起来。 小鸟游也不例外，她虽然住在隔壁的隔壁，但她也偶尔过去一起合宿的，而且过年的时候也在古手川家过的。 如果古手川听力那么好的话，那、那岂不是…… “不，我不会刻意去听，所以听不到。”古手川也是赶紧解释：“刚才只是你们的声音太大了，我想听不到都难。” “是这么回事啊……”几个女生的目光顿时柔和，晴空心里面也松了口气。 虽然大家是情侣，而且这样那样的事情也都做过了，彼此都见过最害羞的一面，可有些时候，还真不想让别人知道，那太丢人了……不，不仅丢人，可能就直接社会性死亡，死的透透的那种。 古手川见她们这样子，不禁有些好笑又好气：“我又不是变态！” 几个女生翻了翻白眼，各自散开，准备开店营业。 古手川神见趁这个功夫，把小猫叫到了旁边，让她当翻译，告诉他当店长该做什么。 大白猫喵呜叫了半天。 小猫也磕磕巴巴地说了半天。 他自个儿听的云里雾里，乱七八糟的。 也不知道是小猫的大脑还没发育好，还是双语翻译难度高，最后他脸一黑，挥挥手让它们自个儿去玩儿了。 算了，瞎来吧。 过了会儿，晴空忽然过来了，仰头打量着他，问道：“头发是怎么回事？” “这次处理的妖怪带点毒性，我担心会带回来，就把头发剃了。”他原原本本答道：“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会长出来的。” 晴空看了会儿，也是点点头：“倒是有一种别致的帅气，挺好的，光头版古手川。” 他顿时莞尔，还把帽子拿下来，坐到沙发上，让她摸了摸自己的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