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衣冠冢
山风吹散乌云，阳光重临大地，雨后的秀春山更显青翠，空气中的花香草香中掺杂着股股清新的泥土气息，让人闻之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在山上的一处溪流边，阿呆穿着灰布长袍，身背以一把哟黑的砍柴刀，灰布蒙面，头戴斗笠，抱拳对着身前的朱瞳道：“猴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在此地分手吧。” 吱吱，朱瞳叫了两声，满眼不舍。 “呵呵，这几天给你烤了那么多rou，你还没吃腻吗？”阿呆笑了笑，转而又叹息道：“猴兄，山下不比山上，普通人太多，你跟着我多有不便，快回吧。” 吱吱，朱瞳点了点头，像人一样对阿呆拱手作别。 “好。”阿呆也拱了拱手道：“师父已经闭关，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去翠兰峰找蓝兰姑娘玩，以她的性格定会欢迎你的，猴兄，再见了。”说完他仰头向着藏青峰顶看了看，转身越过溪流，向着山下扬长而去。 在山中修行十年，阿呆以宗师武者之境通过试炼步入修真界低阶聚灵期，实力突飞猛进，虽然他还不能御器飞行，但展开轻功后行进速度也非往昔可比，偌大的秀春山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其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停在某处林中的一株巨树上，阿呆四处张望起来，下山前他本已想好了下山后的种种计划，可是等到下了山，他又有些踌躇，不知该先去何处。仔细想了想，天刃城自是必去之地，那里他还有一个谜团需要解开，但在去之前，阿呆更想回养育自己的地方看看。山村的宁静淳朴，还有自己割舍不掉的牵挂之人，时隔多年后变得愈加让其挂念。 对，回小山村，心中计定，认准方向，飞身没入林海，阿呆风餐露宿，遇见城镇村舍便绕道而行，如此在范森中赶路，过了大概月余，他停身在一片低矮山脉前，眼中略显激动的看着前方，喃喃自语道：“翻过这片山脉就到家了吧，也不知老爹的身体怎样了，雪儿有没有追随仙道而去，文武两兄弟的打猎技艺可有提升，还有….” 如此在山前站了片刻，阿呆定了定神，展开身形向山上奔腾而去，等越过几座山头后，他站在高处向着山脉下方遥望，看着群山和密林环绕的简谱村落，阿呆心中暗道，那里就是小村了，然而家在眼前，他却只是远远望着，不再前行。 许久后找了处巨石坐下，默默打坐了半晌，阿呆抬头看天，忍不住嘀咕道：“天怎么还没黑呢。” 他打算等到天黑后再悄悄进村，但是思乡情切，家又在眼前，即使心若磐石也难以安然而坐，阿呆开始有些焦躁的起身在林中踱步。 走了一会，隐隐听见林外似有人在说话，阿呆慢慢地靠过去，探头向林外偷偷看去，就是这一眼，让他忽然全身一震，不自觉地睁大了双眼。 只见林外是一片坟地，靠着阿呆这边有一位老者背着他坐在地上，低声对着一个土坟说话，坟是普通的土坟，可是坟上的墓碑赫然写着‘爱子村医王阿呆之墓’。 “这，不可能，怎么会有我的坟墓。”阿呆心内震惊，人不由自主的走出树林，缓缓挪到老者身边。 这时老者察觉有人，起身开口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说完他打量了下阿呆又道：“莫非你是外来的江湖客，可是在山中迷了路。” “哦，正是。”阿呆回过神，向老者道：“老，额老先生你好，怎么独自一人在这里，这坟中之人是您的亲人吗？” “恩，我是有位至亲之人叫王阿呆不假，不过他却并未埋在坟中。”老者开口道。 “哦，您这样说却是何意，恕在下糊涂了。”阿呆连忙问道。 “唉，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算秘密了，既然你问，我给你讲讲也无妨，只是你莫嫌老夫啰嗦就好。”老者道。 阿呆闻言，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在下正好闲来无事，老先生您讲讲吧。”说完搀住老者让其坐下说话。 待两人坐好，老者整了下衣冠，缓缓开口道：“记得我三十六岁那年，独自上山采药，正好遇到天降大雨，被阻在了山中一个石洞里不能回去，到了晚上骤雨更急，我本想冒雨出去看看能不能拣些未被雨淋透的枯枝生火过夜，没想到刚出洞不远就见空中忽然电闪雷鸣，整个山林被照得通亮，而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一棵树下似有个布包，于是便走过去查看，你猜怎么着，包里面竟然有着白白胖胖的婴儿。” 老者说到这对阿呆道：“你说，天下间竟有如此狠心的父母，把孩子遗弃在这荒山中，真是老天有眼，也是这孩子命不该绝。” “是是”阿呆应了两声，静等下文。 “我把孩子抱进洞中，生了火后，再去看他，发现他带了个玉观音，竟然躺在包中睡得正香。说来也怪，外面风雨雷电的，包着孩子的布料却是干的，而那小家伙竟然也没有被暴雨雷电吵醒，我便想这孩子怕不是常人，有神仙庇佑啊。后来我把他抱回家中抚养了几年，见他不言不语，别人叫他也没反应，便以为他是个呆子，随着我的姓给他取了个小名叫王阿呆。”老者说完，看着阿呆笑了笑到：“呵呵，人老了，说起话来就想有些唠叨，你可不要嫌烦啊。” “哪里，您说的故事在下挺感兴趣的，您慢慢说。”阿呆道。 “恩，后来到了他六岁时一夜之间呆病痊愈，整个人忽然变得正常起来，不不，看他眼神，似乎和经历过事情的大人也没什么两样……”老者一直从阿呆六岁说到他成人，那些点点滴滴的往事在眼前清晰地浮现而出，让阿呆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过去正在重新演绎那时的生活一样。 阿呆恍然愣了一会，又回过神来继续听老者道“那晚他要走我也没有拦他，在他病好后我就隐隐觉得他迟早会离开小山村去外面的大世界的。只是他这一走却苦了雪儿了，雪儿本是个极好的姑娘，聪明伶俐知书达理，与阿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早就把一颗心全给了阿呆了。后来她得知阿呆不辞而别后很是伤心，整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我和夏先生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带着她进范森追阿呆，可是范森何其广大，我们又不知道阿呆走的哪个方向，想要找到他实在太难了。” 老者停下来，休息了一会继续道：“后来看着雪儿日渐消瘦，夏先生便偷偷地和我商量了下，想出一个法子来。我们拿了些阿呆的旧衣物，撕碎后涂上兽血，拿去给雪儿看，骗她说阿呆找到了，只是已经死在范森里了，尸体都被野兽吃光了，只剩下了衣服。她开始还不信，我便说阿呆走时就是穿得这身衣服，身上带的东西都在衣服附近找到了，还找来村里人帮忙证实，总算说服了她。” “是呀，这下她该相信了。”阿呆默默地点了下头，又问道：“老先生，后来呢。” “后来呀，后来我们把阿呆的衣服埋在这里立了个衣冠冢，雪儿每天都来祭拜，一来就是半天，如此过了三年，忽然有一天晚上雪儿来到我家，跟我说她要走了，然后她独自在阿呆住的房中坐了许久，告辞后，第二天她就真的消失不见了。”老者顿了顿接着说道：“我问夏先生雪儿去了哪里，他说是被神仙接走了，呵呵，没想到平日不苟言笑的夏先生也会开玩笑，不过后来我本想再问，夏先生也消失不见了，你说这爷孙俩怪不怪，忽然来到村里，又忽然一下子就离开了。” “是挺怪的。”阿呆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声，坐在那里发起呆来，心中五味杂陈，默默想道，雪儿呀，当初我替你选择了修真之路也不知是对是错，唉，但愿你能在漫漫仙路上一切如意，如果将来还有再见之日，我认得你，你定也不会再认得我了，我如今这般模样，即使老爹在眼前我也不敢相认，哼，都是他们害的，我一定要让他们十倍偿还。。。 身旁老者似乎也陷入到缅怀之中，两人默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空气都显得有些压抑。 “唉，到如今都十好几年了，阿呆却音讯全无，我每次想他时便会到这里坐坐，也不知他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是生是死。”许久，老者叹了一声，开口道。 阿呆回过神来，听了老者的话，定定的道：“老先生不用哀叹，说不定阿呆他正在外面享受着荣华富贵，只是太忙了分不开身，心里正想念着您呢，或许过几日就有他的书信到了，有可能还会接您一起到外面享福呢。” “呵呵，享福不享福的倒无所谓，我老了不求享福，但愿他平安就好。客人你不是迷路了吗，不如先同我回家吃点东西吧。”老者讲完故事，长长的舒了口气，笑了笑，站起身准备下山回家。 阿呆慌忙扶住他，暗暗度了股灵气出来，又说道：“不用了，老先生我看你似乎身体不大好，我这里有些丹药，你拿回去用水化开吃上一颗，对身体大有好处。”说完从腰间摸出个瓷瓶递向老者。 没想到老者闻言连忙推脱，坚决不肯接受，还说自己是村医可以慢慢调理自己。 阿呆无法，想了想道：“老先生，我对阿呆的那个襁褓挺有兴趣的，不如您拿来给我看看，这些丹药算是我谢您了。” “恩，一块布而已，当不得你如此谢我。”老者摆了摆手道：“让我想想，对了，以前我一直把它放在阿呆的床边，好像那晚被雪儿拿走了。” “什么，被她拿走了。”阿呆惊讶一声，发觉失态后又赶紧做惋惜状，对老者道：“老先生，实不相瞒，在下乃化外之人，多少懂些法术，这里面的丹药可不是凡品，您就收下吧。” “原来是世外高人，既然这些丹药不是凡品，小老儿就更消受不起了，这位客人，我看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他对你的用处肯定比我多多了。”老者仍然推脱着道。 阿呆听完摇了摇头，再三恳求老者收下灵丹，可是老者似乎铁了心，说什么也不肯要，最后再请阿呆下山未果后，一个人离开坟地而去。身后阿呆看着他慢慢的消失在林中，忍不住眼泪汹涌，双腿一弯跪在地上，以头触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