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杀人不动手
程灵素不为所动,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以死谢罪,再去向师父他老人家请罪去吧。” 慕容景岳与薛鹊呐呐不知该何言以对,程灵素冷笑一声,对他们置之不理,回头问路过道:“公子,吃点什么?” 路过盯着慕容景岳与薛鹊半点都不敢放松,哪能有她这个的定力,道:“你做主好了。” 程灵素回头又去问胡斐,胡斐倒是说了几个菜名,让伙计去准备了。他们谈笑风生,慕容景岳与薛鹊跪在一旁,极为尴尬。客栈不少人都频频看向这边来。 薛鹊一咬牙,道:“既然小师妹不肯原谅,我们夫妻俩也只能以死谢罪,求师父他老人家原谅了。” 她边说着,忽地拔出了一把匕首来。 路过大惊,喊道:“灵灵,小心!”话音未落,只听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却是一直站在程灵素身后守护的周重阳一挥手,将匕首打落了。动作不如人迅速的胡斐手中动作只在半空,来不及英雄救美。 薛鹊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怒道:“小师妹,你既不肯原谅我们,我要去向师父请罪,你怎地又不让我死?” 周重阳轻轻“啊”了一声,他以为薛鹊动手是要伤害程灵素,哪知她居然是真的要寻死。 程灵素轻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你们既然知错了,我也不为难你们。只是小铁和姜师兄的冤屈……” 程灵素默默暗淡了下来,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就算今日我能成全大哥与袁姑娘,等他们将来成亲了,我会不会又不甘心地像三师姐或大师兄那般回去纠缠,要毒死袁姑娘才甘心? 这念头一冒,加上她原本就心肠颇软,又念及同门之义,且姜铁山与姜小铁的死虽是同门相残,又何尝不是他们之间的家务事。如今他们已经认错,她也没有力气懒得去管了,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们走吧。与其寻死,不如活着以实际行动洗心革面,他日九泉之下,也有脸面求师父原谅。” 薛鹊见她口气松动,暗喜道:“小师妹,你大师兄……” 程灵素早就猜到他们来认错只是为了来求解药,冷冷回道:“大师兄中的毒无药可解,师父在药王神篇里说得明明白白,我无能为力。” 慕容景岳与薛鹊本来就不信程灵素所说的“无药可解”,现在又有胡斐这个活案例摆在眼前,自然而然就当程灵素是因为不肯原谅,所以找借口任由他毒发身亡。但此时此刻,就算程灵素睁眼说瞎话,他们也不敢拆穿她,就此翻脸。 慕容景岳黯然地道:“算了,三师妹,我已经认命了。就像的,拿出些实际行动,将来也有脸面见师父,总算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以后就辛苦你了,我不能陪你了……” 这么情深意重浪子回头的表现还真是像模像样,程灵素这等心肠善良,胡斐与周重阳这等心地耿直的人早就原谅了,只恨当真没有解药,若真有,给他们也无妨。可惜路过却不是个耳根软的人,他对这两个无耻之徒早就恨得牙痒痒,对原著中他们做了那么多坏事,却无声无息毫无痛苦甚至还有些舒服地死在七心海棠之下,他向来怨念不已。因此,程灵素这边在发善心原谅他们,他那边早就在琢磨念头要折磨报复他们了。 “孔雀单、鹤顶红与碧蚕毒蛊这三种毒药混合的确是无药可解。”路过说着,顿了一顿,扫视了在场所有人,最后把目光停在了薛鹊那张丑的变形的脸上,道,“不过,无药可解并非不可解。程姑娘,看在他们二人一心改过的份上,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薛鹊与慕容景岳双双大喜,立刻问道:“对,我们已经改过了,请问这毒怎么解?” 路过在投射过来的两张脸上扫过来、扫过去,扫了几个来回后,目光落在薛鹊身上,他微笑道:“这也是考验你夫妻感情的时候。你们若能通过,解法其实很简单,你帮他吸出一半毒血就行了。” 薛鹊脸色沉下来,道:“这位公子莫不是消遣我们,欺我们不懂毒么?”三岁小孩都知道这是救人不成反害己的法子。 路过不以为杵,仍是笑着,道:“就是有了常识才让人容易钻进牛角尖啊。我问你们,如果有一滴墨水滴进了水杯,把水染污了,有什么办法让水回复清明?” 慕容景岳与薛鹊答不上来,别说他们,向来聪明的程灵素也轻蹙眉头,想不出办法来。 路过道:“你们一定在想往里面加点什么,中和墨汁的黑色,就像中了毒,要吃解药,对不对?可惜墨汁的黑与那三大剧毒一样,都是无药可解的,加什么都没用。不如反过来想一想?” “反过来?”慕容景岳迫切地想解掉身上的毒,不由自主地跟着路过的思维想了下去。 “对,加解药没用,如果……”他说到此,掀了掀眉,又全场扫视了一下,甚为得意地道:“加水呢?一杯水黑了,把那杯沾了墨汁的水倒入一池清水里,那水是黑还是清呢?” “你是说……”慕容景岳也不是笨人,一经他这么提醒,立刻想到了。 “对。”路过欢快地作结论,“只要由多个人分担这毒药,能毒死一个人的毒药,却不一定能毒死两个人。你看这位胡兄弟,他的毒药被你们小师妹分担了一半,两个人都安然无恙。” 路过这个解释,若能冷静地想一想,都会怀疑,但慕容景岳与薛鹊关心则乱,一听在情在理又有先例可查,立刻就信服不已,相互喜道:“有救了!” 路过见目标达成,这边小二也送了饭菜上来,立刻心旷神怡地捡起筷子要准备吃饭了。 “不知这位先生尊姓大名?”对于救命恩人,慕容景岳客气地问道。 路过摆了摆手,道:“无名小卒,不足挂齿。只是仰慕程姑娘的医术,想来拜师学艺。” 薛鹊问道:“总得有个称呼吧?” 路过斜睨了他们一眼,道:“你们是程姑娘的师兄师姐,就叫我小路吧。” 对于慕容景岳与薛鹊得了解法居然没有立刻就离开,路过倒有些奇怪。程灵素明知路过这指名的是一条死路,但是他说的道理却的确是难以反驳。思及慕容景岳与薛鹊回头照路过这法子一试,那他们俩必然双双毒发身亡。念及同门学艺之宜,她心中倒有些不忍,因此招呼道:“大师兄,三师姐,你们已经知道解法了。如果不着急上路,不如坐下来,一起最后吃顿晚饭吧。”
慕容景岳与薛鹊未听出她话里深意,大喜之下也不推辞地坐下了。饭间,他们对程灵素亲热有礼,不住歉疚当初因为贪生怕死转投石万嗔门下,哪知所投非人。又感叹路过对毒对医悟性极佳,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末了,又赞叹周重阳刚才那一招“劈手扫刀”来无影去无踪,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总而言之,几顶高帽把他们几个人都戴了个遍,倒也没什么其他举动。 路过心中正奇怪,莫非他们真打算改邪归正不成? 正此时,门口靴声簌簌,走进了四名武官。领先一人瘦长身材,目光凛凛,模样精明,一进店,立刻扫视了整个大厅,目光落在了路过这一桌。 “胡兄弟,真是巧!”那武官笑着走过来,拍了拍胡斐的肩膀以示亲热,显然是认识的。 “曾大哥。”胡斐抬了抬拳,并无他那么亲厚。 原来这人正是鹰爪雁行门的曾铁鸥,周铁鹪与汪铁鹗的师兄弟,胡斐与他们也算有些交情。本来因为胡斐与福康安作对,而他们是福康安府中侍卫,因此交情之余也是敌对。如今福康安俯首红花会,两个儿子不敢要了,他们自然也乐得轻松,不用鸡蛋硬往石头上碰。 “这两位是……”曾铁鸥的视线落在了慕容景岳与薛鹊身上,他记得他们是跟在“毒手药王”身后的两名弟子。 程灵素在天下掌门人大会上口喷毒烟,使得人人肚痛。天下掌门人疑心是福康安在酒菜中下毒,福康安却认定是冒充“毒手药王”的石万嗔做了手脚。红花会大闹京城,福康安满腹憋屈不敢发,因此把怒气都发在了他们身上,派遣大批人马南下,务必要捉拿毒手药王。 胡斐道:“这位是‘毒手药王’门下大弟子慕容景岳,这位是他师妹薛鹊。这位是鹰爪雁行门的曾铁鸥曾大哥,在福大帅府中当差。” 各自“幸会”一番,胡斐这一桌人已不少,曾铁鸥与另外三名武官寻了一张空桌坐下,要邀请胡斐过去喝酒,胡斐好言拒绝了。 路过支着头,百无聊赖地有些暗暗嘲笑这些人真是没眼光,居然把他这大名鼎鼎的路大侠给忽视了。虽然他是想行事低调,但真的这么被忽视,感觉却不大好。他细里去听他们在聊些什么,却都不过是些风花雪月无关紧要之事,偶尔还蹦出个“小尼姑皮肤白嫩”什么的,满口下流之言。 路过微微皱眉,懒得再听,却忽然发现自己这桌子的人都安静得有些异常。胡斐脸色铁青,拳头攥得死紧。程灵素停著沉默,伸手搭在他胳膊上,示意他别冲动。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们都给我住嘴!”沉默不下来的是周重阳,他一筷子扔过去,转头朝朝曾铁鸥那桌子怒吼一声。 曾铁鸥侧身让开,想要显一手,用自己的筷子夹住。哪知周重阳那两支筷子去势极快,他一夹夹了个空,那筷子“咻”地一声,随着一声惨叫,钉入了曾铁鸥对面那名武官的肩膀。 “哪来的混账东西,活得不耐烦了!”曾铁鸥筷子一扔,拔出腰间雁行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