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意外
她下楼，却意外的发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而欣欣和阿斐则好奇的坐在对面，似乎在打量他。 苏璃直到彻底走下楼梯才看到这人的模样，竟然是小末！ 她非常的意外。昨天下午他才来过，怎么今天又来了？还是为了昨天的事吗？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欣欣就先看到她了，蹭的跳起来，冲到苏璃面前：“mama，你终于起床了！家里来客人了呢！” 客人……苏璃在心中暗叹，苏末本来是和她最亲密的亲人，如今对欣欣和阿斐来说，他只是一个客人，甚至是陌生人，他们都还不知道苏末是他们的舅舅。 苏末有些尴尬，迟疑了一下说：“姐……我打扰你了。” 苏璃忽然觉得有些心酸，努力笑道：“怎么会呢，想来的话随时都可以。”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好像这对他来说就是难得的恩惠，苏璃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转向两个孩子，微笑道：“欣欣，阿斐，这是你们的舅舅。” “舅舅？”欣欣吃了一惊，跑到苏末面前仰头看他，“是和阿建舅舅一样的舅舅吗？” 阿斐很乖觉的站起来：“舅舅好。” 苏末有些手足无措：“呃……你好。” 阿斐眼睛一转，像模像样的用茶壶斟了一杯茶，递给苏末，“舅舅请喝茶。” 苏末吃惊的接过，道了句谢谢，刚刚松一口气，就听欣欣笑眯眯的问道：“舅舅，你会玩飞行棋吗？” 他尴尬的摇了摇头。 “那……你会说险故事吗？”欣欣不放弃。 苏末涨红了脸，再次摇头。 欣欣满脸失望，嘟囔了一句：“我还是喜欢阿建舅舅。” 阿斐看见苏璃神色复杂，立刻走上前拉住欣欣的手：“欣欣，我们上楼去吧，mama和舅舅有话要说。” 她乖乖的哦了一声，又不死心的看了看苏末，好像期待着这个舅舅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表现似的，但奇迹没有发生，她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跟着阿斐上楼了。 但苏璃还是能听到两个小家伙的谈话声。 “……为什么这个舅舅和阿建舅舅不一样呢？” 阿斐：“因为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嘛！” 苏末自然也将二人的对话听进了耳中，他低着头，神色很黯淡。 苏璃没有解释什么，刚刚欣欣无意中让他难堪的时候，她也没有开口维护他。 当初苏末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无论是什么后果，都只能他自己承受。结果就是，他和她，早就有了隔膜，这是事实，不是她训斥欣欣就能改变的，对欣欣和阿斐来说，这个舅舅也的确只是一个陌生人，和苏建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可以原谅当初他的所为，但无法抹去他所造成的伤害，她会在适当的范围内给予他一点帮助，但是，也仅此而已了。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亲密无间。 “你等了多久？”苏微笑了笑，在他的对面坐下。 “没多久。”他握着杯子，努力一笑，“高管家让我在这里等着，然后欣欣和阿斐看到我，很好奇，就……陪我坐着。” 苏璃失笑：“欣欣皮的很，就喜欢玩这样的游戏，她肯定自称她是来待客的。” “是啊……”他勉强笑了一下。 看来，“客人”这个词，也让他很受打击。 气氛有些凝滞，过了一会儿，苏璃开口：“你的事，我已经和谷说了，他说会帮你选个合适的位置。” 苏末犹豫了许久不知道该不该问，没想到苏璃已经直接说出来了，有些受宠若惊：“这么快？姐，我……谢谢你！”他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苏微笑了一下：“你别急着谢我，你这的情况还有点特殊，我担心……职位你可能不太满意。” 苏末的眼中果然略过一丝失望，他脱口而出：“是什么职位？” “我的意思是，”苏璃深吸一口气，“你毕竟经验不足，给你的起点太高，对你来说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 苏末僵了一下，苦笑了一声：“姐，你不相信我。” 苏璃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她以为狮子大开口的只是陈肖容，却没想到苏末自己的要求也不低！ 想起自己在关谷那里做的保证，她不由的苦笑，她果然还是把苏末想的太简单了。如果他没有野心，当初就不会轻易的认陈肖容这个母亲。 “公司不是我开的，我相信你没有用。”苏璃的语气变得冷淡。 苏末有些惊慌的看了她一眼：“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肯帮我，我就很感激了，不敢再奢望什么。” 苏璃却蹙了蹙眉。 他的话，乍听起来姿态谦卑，但是“不敢奢望什么”这句，却好像有几分埋怨和挤兑的味道。 也许是她的错觉，但是她的确不喜欢他说这句话的语气。 “那么，你愿意从基层做起吗？”苏微笑了笑，“在关氏，只要有能力，就一定会迅速得到提拔和重用。我相信你能抓住这个机会。” 这回，总不能说她不信任他了吧？ 苏末张了张嘴巴，勉强一笑说：“当然。但是，我……我怕mama不会答应……” 苏璃继续微笑：“小末，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事事都听陈阿姨的安排，这样，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如果你决定了，就联系我。” 这下，苏末再也无话可说，怔怔的点了点头，局促的放下杯子：“姐，那……那我回去了。” 苏璃没有挽留，点头说：“我送你出去。” 他好像一刻也没法待下去，匆匆的站起来，转身往外走，背影看起来有几分佝偻，苏璃怔了怔，忽然觉得心里刺痛。 她还是看不得他这个样子，苏璃在心底叹气，终于忍不住开口：“小末，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他的身形不由自主的一僵，看了她一眼，笑容也很僵硬：“没什么，还是跟从前一样。” “你那些朋友呢？”苏璃想到那些跟他玩的挺好的公子哥。 “哦。”他好像忽然松了一口气，“他们根本不算是我的朋友，只是偶尔会在一起玩一玩。” 苏璃心底虽然还存着一丝疑惑，但他的表现很正常，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因此她没再追问，目送他离开。 从关宅离开，苏末开着车的双手还有些颤抖，车速也不由自主的加快，幸好这条路比较偏僻，他开的横冲直撞也没有出任何问题。 回到苏家，陈肖容正在等待着他，见到他回来，她强压下去眼底的紧张，故作无所谓的问道：“你的好jiejie给了你什么位子？” 苏末面无表情的说：“她说让我从基层做起。” 陈肖容面色大变，随即怒道：“她故意的吧？让你去关氏给人端茶倒水的跑腿，她安的什么心？” 苏末虽然也不打算听从苏璃的安排，但此刻听到陈肖容的话，还是忍不住讽刺了一句：“你儿子什么能耐你不清楚？愿意给我安排就算不计前嫌了，还敢妄想？jiejie虽然不介意了，但关谷不会不记得，当初你还打算害死jiejie和她的孩子！” “你……”陈肖容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伸手指着他，眼底满是厌恶，哪里像看自己的儿子的眼神？ 苏末冷笑了一声，就要上楼。 “你别忘了，要不是为了你这个好弟弟，苏璃那个小jian人也不会上当！”陈肖容反唇相讥，“你也就敢在我面前叫板！没用的东西！” 苏末大怒，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苏建是出息了，可惜他已经不是你儿子了！” 这句话一下子戳到了陈肖容的软肋，她死死的咬着嘴唇，那副模样恨不得要把苏末生吞活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对本就没什么感情基础的母子在过了相认的激动和期待后，关系就越来越紧张，争执也越来越多，最后演变成了互相指责和讽刺，彼此对对方都有满腹的怨言。苏末恨陈肖容没用，不能给他提供什么帮助，这个所谓的苏家正牌少爷的身份根本算不上什么，陈肖容也痛恨苏末的懦弱和无能，不能让她在外人面前挺直腰杆。 原本就不深厚的感情在日积月累的争执和谩骂中终于消失殆尽，甚至变成了仇恨。好像彼此到了如今的这个地步都是对方造成的。 在谩骂和指责之下，彼此都不曾说出口的一个词就是“后悔”，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如果陈肖容没有放弃苏建，现在她就有一个最够让她骄傲的儿子，如果苏末和苏璃的关系没有闹僵，现在他就有关谷这么一个强大的助力。 好像只要指责对方就可以说明他们当初的选择没错一样。 苏末看着她的表情，心里一阵快意，笑了一声说：“你现在去求他，说不定他还愿意认你这个妈。” “哟，这不就是你现在正在做的事？”陈肖容冷笑，“在苏璃面前装可怜，指望着她还会照顾你，可惜人家已经不把你当回事了，你下跪都没用！” 这下，面色扭曲的人变成了苏末。 陈肖容继续冷笑：“还有，你别忘了，你现在吃的用的，都是我的！都是阿沁留给我的！别以为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儿子，这些东西就是注定是你的了！要是我不乐意，我宁愿全烧了祭奠阿沁也不会给你留一毛钱！” 苏末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的鼻翼翕动着，愤怒到了极点，但似乎又夹杂了一丝恐惧！ “你以为我稀罕！”他终于挤出这几个字，声音颤抖的厉害。 “你有骨气！”陈肖容翻了个白眼，“反正我不怕，你是没用了点，但我也不指望你给我养老，阿沁留给我的钱，足够我至少用半辈子。” 苏沁在关家那几年的积蓄和关谷给她的赡养费是一笔不菲的数额，就算已经耗费了大半，也依然让陈肖容很有底气的说出这番话来。 眼看着苏末的神情变得软弱，陈肖容更得意：“你花的，用的，也都是阿沁留下来的！你能依靠的jiejie只有阿沁！苏璃？她不赶你出门就不错了！” “别说了！”苏末忽然颤抖起来，瞪着她，眼底的疯狂让陈肖容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陈肖容似乎有点害怕，但声音依然尖利：“难道不是？还敢顶撞我！要不是我，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你就算不认我这个妈，凭你做的那些事，苏璃也不可能对你跟从前一样，关谷就更不会原谅你！” 苏末颤抖的更厉害，脸色惨白，就在陈肖容以为他还会继续争锋相对的时候，他忽然一言不发的扭头就走。 陈肖容说的兴起，冷笑道：“有本事你永远别回来！” 苏末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背影带着几分决绝，很快就消失在陈肖容面前，陈肖容原本得意的面孔顿时就变得惊疑不定。 虽然她对苏末有很多不满，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她恨他不争气，但绝对不想真的跟他把关系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苏建国常年不在家，苏末也是她精神上的依赖和寄托。 想起当初苏建离开苏宅的决绝，陈肖容忽然害怕起来，追出去想拦住苏末，但他已经开着车绝尘而去了！陈肖容呆住了，失魂落魄的坐在了石阶上。 车开到一半，苏末停了下来，拨通了一个电话。 “……告诉你们老大，我答应跟他合作。”他开口说道。 对方的声音平板的好像机器人：“非常好，苏先生。” “但是，我有条件。”苏末握紧手机，声音有些紧张。 “这是当然。”对方丝毫不意外，“我会和您联系，有什么条件，您提出来，我们慢慢商量。” “慢慢商量？那要到什么时候？”苏末的眼底掠过一丝疯狂，“我要尽快见你们老大！如果你们做不到，就别勉强，我们好聚好散！” 对方停顿了一下，说：“好，我立刻来安排。” 结束这个电话，苏末忽然趴在方向盘上，低低的笑出来，笑声显得有些诡异。 所有看不起他的人，他都会让他们知道，他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发动了车子，方向，赫然是南山的公墓。 苏沁就埋在这里。 这三年多的时间，这是苏末第二次来到这里。第一次，是在苏沁的葬礼上，他陪着失魂落魄的陈肖容，亲眼看着苏沁下葬。但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他有多恐惧和惊慌，他的失声痛哭，不是因为悲痛，而是后悔和恐惧。 那一次之后，他就再也不肯去南山。无论是清明还是苏沁的忌日，他都会找借口推辞，陈肖容虽然不高兴，但也不曾强求。在家里，他也尽量的消除苏沁生活的痕迹，刻意的遗忘，刻意的遗忘那天所发生的事。但是，越是如此，那一天发生的事就越发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脑海。 苏沁撕心裂肺的喊叫，伸出的双手，和睁大的不甘的眼神，无一不让他恐惧甚至绝望，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恐惧和悔意终于在慢慢的消退，因为他知道那一天的事将成为永远的秘密，这么久都没有人怀疑，连日夜和他相处的陈肖容都没有，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哪怕是面对苏沁的墓地，他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排斥了。 苏沁最终为看不起他付出了代价，其他人，也一个都跑不了！ 苏末最终还是以陈肖容不同意为由拒绝了苏璃提供的职位，这在苏璃意料之中，因此她毫不惊讶。 但是心底对这个弟弟的感情却更淡了，她忽然发现，她并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了解苏末。但是，究竟是她一直错看了他，还是因为一系列的变化，让他再也不是他？ 苏璃不知道。 她相信曾经那个乖巧又听话的小末是真实存在过的，那个时候他不是伪装，但是，他的变化，她也看在眼里。 就这样吧！她没有责任担负一个人的人生，也没有这个能力。在能力范围内，她还是会尽量帮助他，但是，她再也不会在他的身上投入什么感情了。如今她的全部生活重心都在关谷和两个孩子身上，没有精力再去关心别人。 “mama，我想要试试这条裙子！”欣欣兴奋的声音让她回神。 苏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她所指的正是一条粉色的泡泡裙，可爱的不行，也难怪这小丫头一看到就走不动路了，苏璃立刻请店员给她取来衣服，抱着欣欣去试衣间。 今天是乌市政府和拉克威尔签署关于4g网络在国内覆盖的合作协议，算是近期乌市乃至全国的一件大事，关谷无论如何要到场。晚上在环球金融中心宴会厅的晚宴，苏璃要陪着关谷出席。下午她正挑选礼服的时候，欣欣看见了，吵着要跟她一起去，在请示了关谷之后，苏璃就带上了这个小丫头。 她们来的时候还早，为了避免让公司的职员看见欣欣，苏璃干脆带着小丫头来到低楼层逛商城，这正好也是欣欣热爱的事业之一，短短半个小时就已经试了四五套衣服了。 有关谷给的信用卡，她刷起来也很豪爽，反正是给他闺女买衣服，他总不会心疼的嘛！ 换好衣服出来，店员不用说，自然狠命的夸欣欣有多漂亮有多可爱，把个小丫头夸赞的飘飘然。苏璃看她臭美的模样，强忍住了打击的冲动。 “mama，这件裙子我要了！”她晃着苏璃的手，眼巴巴的看着。 苏璃觉得不能这么惯着她，板着脸说：“可是你已经买了四件裙子了，你穿的完吗？” “可是人家穿的漂亮嘛！”她眨着眼睛，笑的格外的狡黠。 苏璃忍不住了，正打算开口打击她一下，但是一个小男生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也没多好看，圆滚滚的，像只粉色的鱼丸子！” “噗……”苏璃忍不住笑出声，不得不说这个比喻实在太形象了！她立刻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心想哪家的孩子这么实诚。 然后苏璃就看到了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小男孩，大概五岁的样子，穿着格子衫牛仔裤，此刻蹙着眉，用一种很受不了的眼神盯着欣欣。 欣欣立刻跳脚了，怒视他：“你在说我？” “当然是你。”男孩双手插在裤兜里，很挑剔的打量了她一眼，“你身上这件裙子比刚才那件好点，刚才那个，简直是一只绿色的毛毛虫。” 苏璃张大了嘴巴，敢情这孩子在一旁注视了他们很久啊…… 欣欣气的涨红了脸：“你瞎说！” “我没瞎说。你mama不想让你不高兴，所以不会打击你，店老板想哄你买衣服，也一个劲的夸你。但实际上她们说的不是实话。”他很冷静，既没有夸张，也没有刻意挑衅，但是他的每句话每个表情都是十足的挑衅。 欣欣震惊的看着他，眼圈渐渐红了。 她长这么大，谁看到她不夸她漂亮又可爱？从来没有这么直接被人否定过，而且否定她的还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漂亮帅气的小哥哥，在她的认知里，这个年纪的小男孩都应该跟阿斐哥哥一样哄她开心，可谁想到…… 然后她“哇”的一声就哭了！ 苏璃哭笑不得，小男孩也瞠目结舌，喃喃道：“不至于吧……” “欣欣，好多人都看着呢！”苏璃蹲下身哄她，心里虽然狂笑，但也不想让这小丫头从此有了什么阴影，于是诱哄，“这个小哥哥是逗你玩的。他……呃，想用这种方式引起你注意呢……” 小丫头果然顿住了，眨巴了眼睛看向他：“是真的吗？” 苏璃在欣欣身后对小男孩狂使眼色，小男孩吃惊的看了她一眼，迟疑了好久，终于挤出一个字：“是……” 苏璃安心了，真是个又实诚又善良的孩子啊，不枉她挤眉弄眼了半天。 欣欣立刻破涕为笑，冲过就要拉他的手：“哥哥你帮我选衣服吧。” 他隐忍了一下，闷声道：“我不是你哥哥。” “你比我高……”欣欣比了比两人的个子，“所以你应该比我大。mama说比我大的人都是哥哥。” 小男孩皱了皱眉，指了指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这不对，你看那个人也比你大，你不能喊哥哥。” 欣欣愣愣的点了点头：“mama说，比我大一点点的就喊哥哥，大很多喊叔叔，大特别特别多，就喊爷爷。” “你看那个人，你是喊哥哥还是喊叔叔？”小男孩沉吟了一下，指着一个大概十六七岁的少年。 欣欣张了张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璃在一旁狂汗不已，心想这孩子也忒认真了！立刻赶过去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