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分寸
想到这里，她不禁苦笑，给郭绍则打了电话，将情况详细的说明了一遍。 郭绍则的唿吸越来越沉重，有一刻沈梦瑶忍不住怀疑，如果不是顾忌在她面前的形象，郭绍则估计就要爆粗口了！ 过了许久，郭绍则似乎才勉强消化这个消息，沉声问道：“如果这笔债还不上，会怎么样？” 沈梦瑶想到吴耀明的话，低声说：“可能，要折算股份……” 郭绍则的唿吸更加粗重了，他百般算计关谷，就是为了他手里的股份，好完全掌控关氏集团，此刻要让他出一部分股份，简直比割他的rou还要难！ 当初设计让关谷出这笔钱，没想到如今这债务却落到他的身上！郭绍则想到这里就无比的憋屈，可是这件事还只能由他来处理！ 三个亿，如果他努力凑的话未必凑不齐，但是如此一来就等于把手里的余钱全部砸进去了，如果关氏发展的好，三个亿很快就能赚回来，但如果发展不好呢？ 这就涉及到一个公司的执行总裁了！眼下必须找一个能力足够强又靠得住的人来掌控关氏！郭绍则下定了决心，对沈梦瑶说：“你拿到财务的报告后再和我联系，放心，爸爸会帮你出这笔钱的！” 帮我出？ 沈梦瑶讽刺的勾起了嘴角，但是语气依然恭敬温顺无比：“好的，爸爸。” 董事会上，沈梦瑶当然是拿不出任何的方案来，董事们早有所料，也不奇怪，只是脸色十分的难看。 沈梦瑶低着头，在长久的低气压后，终于开口：“我那天说，因为对大家不熟悉，所以我暂领执行总裁一职，但是我对公司的经营并不熟悉，所以在这里，我想重新任命执行总裁。” 众人愣了愣，脸色也随即缓和不少，形势严峻不是关键，这些都可以再补救，关键是迅速成立一个新的领导核心，重聚公司的凝聚力。沈梦瑶根本对公司的管理一窍不通，要事事请示她，实在是够憋屈的！ 但是这个人该是谁？ 众人几乎是同一时刻就想到了关谷，但随即都知道这个是不可能的，又把目光投向了吴耀明，当初关谷被拘留的时候，就是由吴耀明任临时的执行总裁，他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但是这个人对沈梦瑶的抵触，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沈梦瑶肯定不会选择一个处处跟自己作对的人做执行总裁。 那么，会是谁呢？众人还在纷纷猜测，沈梦瑶已经微微笑，手一指吴耀明：“当然是吴总，吴总年轻有为，经验丰富，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没想到沈梦瑶还真的选了吴耀明！不管她是为了收买人心还是为了迷惑董事局，至少这个决定对眼下的局势是有好处的，因此立刻全票通过。 但吴耀明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并不见意外也不见惊喜，他很快就进入了角色，招了一个团队研究补救方案了，照样没把沈梦瑶放在眼里。 沈梦瑶维持着笑容，心里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淡定。 她冷笑着想，在郭绍则派人来之前，就把事情交给这个吴耀明也好，虽然这个人和她不对付，但至少也是股东之一，肯定会用心办事的！等郭绍则的人来了，自己再把他踢下去不迟！ 等自己彻底掌握了关氏，看他还能嚣张到哪里去！沈梦瑶咬牙想着，回到了办公室。 没过多久，财务部的人就送来了报告。沈梦瑶还在想着董事会的事，看的有些漫不经心，直到一个数字跳入她的眼中！ 六个亿！不是三个亿的吗？为什么会整整涨了一倍？她料到会在原来的数目上有所增加，但是绝对不可能直接涨一倍！ 这个吴耀明！沈梦瑶气的差点把手里的报告撕碎！ 沈梦瑶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这个负担最重是要由郭绍则来补上的，她不知道郭绍则有没有这个能力拿出六个亿来，但是即使有，郭绍则也肯定不愿意。她没有傻乎乎的直接联系郭绍则，而是找到了吴耀明。 没想到吴耀明看到她，一副“就知道你会来”的模样，更是让沈梦瑶心里恨得呕血！ “吴总，这个数字，您该给我一个解释吧？”她忍着怒火，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吴耀明笑了笑：“这个报告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您可以慢慢看。要知道按照关先生原来的设想，这三个亿投资出去，收益也绝对不止翻倍呢，这已经是最保守的结果了。” “可是挪用公款的人明明是关谷！”沈梦瑶气的脸色发白。 “我已经和您说了，关先生当时是以股份做抵押的，换句话说，他是打了欠条的，以董事局主席的身份。”吴耀明耸肩，“所以这个债务肯定是要您来偿还的，如果您还不起，没关系，按照目前的股价，只要您放弃百分之五的股份就差不多了。如果不是现在股价降的厉害，按照从前的标准，您只需损失不到百分之二的份额。” 为什么股价会降的那么厉害，沈梦瑶当然清楚的很！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心知吴耀明，甚至包括整个董事局都是故意针对她的！她虽然拥有最高话语权，可是在这件事上，她的确是理亏，如果不赔钱，就要损失股份，虽然她仍然占据着绝对控股的地位，但是就怕关谷还留有后手，类似的事再来几次，这样一步步蚕食下去，恐怕她迟早要一无所有！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她和郭绍则，都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沈总，您还有什么问题吗？”吴耀明施施然道，“您要在半个月内偿还这笔债务，否则到时候……” “我知道了！”沈梦瑶狠狠的打断他的话，转身走出了吴耀明的办公室！ 面对吴耀明她虽然怒气冲冲，但是把事情和郭绍则交待后，她却忽然有一种很痛快的感觉，反正她什么都做不了主，又何必担惊受怕呢？该担心的应该是郭绍则才对。 郭绍则的确气急败坏！但是就像沈梦瑶所猜测的那样，郭绍则也有这样的顾虑，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放弃哪怕一丝一毫的股份的！ 他坚信关氏股价的下降只是暂时的，只要关氏在金融市场上重新获得信任，让股民重拾信心，股票价格的升值空间是很大的，所以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拿股份去赔这笔钱，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因此，他虽然很愤怒很rou痛，但还是很果断的应下了，二话不说就去筹钱。 沈梦瑶此刻也不见得轻松，她很清楚，原本接手关氏的那些雄心壮志根本不可能实现了，更遑论曾经有过的试图摆脱郭绍则的念头…… 她根本就是在痴心妄想。 苏璃直接在医院里安了家，但每天都会抽空回关宅一趟，同时照料两个孩子。虽然每天都处在高度紧张中，但她却不见丝毫的疲惫。 关谷虽然心疼，但是这一次，苏璃的决心让他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大部分时候，关谷的精神状况和平常无异，说是封闭疗程，但是他不可能丝毫不接触外界信息，每天浏览财经新闻和股票的变动，都是他的必修课。 苏璃小心的把鱼刺挑干净，把鱼rou放在关谷的餐盘上，而对面的男人依然看着电脑屏幕，十指在键盘上翻飞。 “谷，你到底在做什么？”把鱼rou全部处理好，苏璃终于抑制不住的好奇心，蹭到他的身边，“为什么现在你还有那么多的事要做？” “知己知彼。”他简洁的解释了一句，头也没抬。 苏璃只看到屏幕上各种乱七八糟的折线图，还有各种报表，界面转换之快让她眼花缭乱，往往她一个标题还没看完，他好像已经了然于胸，迅速切换了界面。 她呆了呆，这才对他的工作效率有个直观的认识，不好意思再打扰他，就安静的坐在他的身边等待着，不过她也没等多久，他很久就结束了工作，合上了电脑，顺势将她抱在怀里。 “今天中午吃什么？”他的声音含着几分放松。 苏璃由此判断出他的事情应该进展的很顺利，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说：“新鲜的鲫鱼……对了，你刚才说知己知彼是什么意思？” 关谷轻笑出声：“关氏有吴耀明等人坐镇，暂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前提是郭绍则不会指手画脚--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前提是不存在的。他如果执意要插手，只怕关氏会迅速衰竭下去。我看了这几天关氏股价的走向和未来的趋势，恐怕会让他十分的失望。” 苏璃觉得有些诡异，明明关氏集团是他的心血，虽然现在已经不再属于他了，但是，如果关氏出了问题，他应该多少有点难受吧？为什么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期待？ “……那你打算怎么办？”苏璃好奇的问道。 以这个男人的性格，苏璃是不指望他真的会就此收手，乖乖的在家陪她和两个孩子的，不过话说回来，要让他就这样离开他熟悉的舞台，实在是太过残酷的事。苏璃知道他会从头再来，就是不知道他会以什么姿态重新杀回去。 “做了这么多年的实业，有点无趣了。”他轻描淡写，“以后我想玩一玩金融。” 苏璃在这方面实在懂得不多，但是跟这个男人待了这么久，她至少知道做金融需要大量的资本，而这恰好是关谷目前最缺少的。 “……玩？”她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晕乎。 关谷失笑，低下头在她的唇上用力啄了一口：“我们先吃饭，以后我会慢慢跟你解释。” 苏璃乖乖的点头，随即又忍不住问道：“谷，关氏……你真的不打算要了吗？” 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怔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但是很快他就对上了她的眼睛，勾起唇角：“那就要看郭绍则能不能要的起了。” 既然他这么说，那就说明他还没有放弃！ 苏璃心里一松，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激动，她隐约觉得他当初肯放弃关氏，也许并不仅仅因为郭绍则的毒品威胁，一定有别的原因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 但是这些事……唉，她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个男人从来不会把他的计划对她和盘托出，如果她问了，他会说出让她安心的答案，但也仅止于此了，苏璃也不愿意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他的身体。苏璃很快把这些念头抛在脑后，眼看着他盘子里的鱼rou快吃完了，又继续挑起了鱼刺。 “璃璃，你不必像照顾病人一样照顾我。”关谷把她挑好的鱼rou放在她的碗中，“你自己吃，还是你要我给你挑？” 在这件事上，苏璃却格外的固执，把鱼rou又放回她的碗里：“吃！快吃完！不吃就是看不起我！” “……”关谷无言的看了她一眼。 苏璃立刻又挑了一个最大的，堆在他的盘子里：“本来就是给你做的！”说完，一双湿润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关谷心口一热，他当然知道她的心思，最终安静的把东西全部吃完。 苏璃看着他苍白的侧脸，不禁咬住了嘴唇。 今天早上，他又发作了一次。为了防止他伤害自己，胡医生把他牢牢的控制在病床上，又给他注射了戒毒的药物，可是那个过程，依然让苏璃不想再去回想第二次。 虽然病房里只有寥寥几个人，但是当着他们的面被这样对待，别说是关谷，连苏璃都觉得难以忍受，她恨不得把两个医生赶出去，可是观察他的反应好思考下一步的对策是必须的，医生肯定要守在这里，不同于苏璃的痛苦，两个医生的表现甚至相当冷酷，这样才更让她觉得难受。 医生的冷静是职业cao守，可是苏璃做不到，想起那天关谷攥住她的手腕的力度，她完全能感受到那份痛苦有多强烈，可是她依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他清醒后让他第一眼看到自己，若无其事的告诉他，他的表现有多么的好。 他的确表现出了很高的自制力和意志力，可苏璃发现，她的意志力却是如此的薄弱，她担心撑不到最后的人……会是自己。 每一次他的发作，对她而言不啻于一次凌迟般的痛苦。 股票市场仍然波诡云谲。 得知此前由关谷挪用公款造成的亏空终于补上，仿佛给股票市场打了一剂强心针，关氏的股价在经了好几天的低迷后，终于第一次上升。这个结果，让郭绍则和沈梦瑶都非常的满意，他们对关氏的控制，也从这里逐步开始。 医院里的关谷自然也掌握了最新的情况。彼时他照样在看最新的财经新闻，而他对面的苏建则有点百无聊赖了。 他一个人喝着巴黎之花香槟，叹口气说：“我说，你现在好歹也是在戒毒的人，能不能表现出一个戒毒的人该有的自觉来？” 这个时候居然还不忘看财经新闻？苏建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请了那么久的假，市政厅的那些老家伙没意见？”关谷头也不抬的问道。 苏建哼了一声：“他们都以为我是陶市长的准女婿了，当然不会为难我。” “哦？”关谷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能喝到你的喜酒了？璃璃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再说吧。”苏建却明显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倒是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你不会以为郭绍则就会这么放过你了吧？” “我现在还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关谷不以为意，“他恐怕也没那个时间来对付我。” “可是，董其峰可不像郭绍则那么愚蠢。”苏建嘴里嘟囔了一句“那个老狐狸”，“郭绍则不过是贪婪，但董其峰却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不把关家的势力彻底从乌市消除，他不会放手的。” 关谷挑了挑眉，随即淡淡一笑：“阿建，你觉得董其峰和郭绍则的目的一样吗？” “什么？”苏建璃愣，随即说道，“他们不都是为了对付你？” “不一样。”关谷也端起一杯酒，“郭绍则是为了对付我和关家，但董其峰只想通过对付我和关家，达到……该怎么说，彻底开放乌市的市场的目的。我不得不说，他比他的女婿有远见多了。” 苏建皱眉，隐约觉得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又不得要领。 “其实关氏的发展已经差不多到顶点了。在很早以前，它的方向就已经被我的父亲定下了，占据乌市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通过控制港口把对外贸易掌握在手里，所以关家才必须要在政府有自己的力量。在当时，这个方向无疑是正确的，而且和政府的政策不谋而合，当时的乌市需要关氏来带动整个沿海地带的经济，需要这么一个招牌。” 苏建点头，表示理解，关氏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和它处在乌市这个特殊的位置是分不开的，因此放眼全国，再难有一家集团能达到关氏这样的规模。 “但是在今天，这个方向已经不适用了，甚至和政府的政策背离。关氏的存在，反而限制了市场的扩张，乌市需要百花齐放，而不是一枝独秀。所以董其峰有这样的举动，我丝毫不意外。”关谷勾起唇角，“乌市这么大一个市场，完完全全被关氏控制的确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当关氏已经无力掌控的时候。” 苏建震惊的看着他，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但是，关氏的发展涉及到那么多的领域，我怎么没看出来他限制了市场的扩张？” “因为有我在。”关谷云淡风轻的一笑，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苏建：“……” “但是这个问题，迟早会暴露的，就算董其峰没有动作，我也会想办法。”他晃着杯子里的液体，“现在的局面不能说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但却帮助了我下定决心，只是这个过程还是惨烈了一些。” 说到这里，他有些自嘲的一笑。 不但差点身陷囹圄，还染上了毒瘾，这个代价不可谓不惨烈，苏建沉默了。 “所以郭绍则的想法注定是得不到实现的，就算没有我出手，董其峰也不可能放任他这么贪得无厌。董其峰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他为了乌市的长远发展，所以手段狠辣也在所不惜，但郭绍则……”关谷摇头轻笑，“要不了多久，董其峰就会知道这个女婿并不和他一条心。” “这么说，你是打算……坐等董其峰和郭绍则之间自相残杀？”苏建蹙眉。 关谷笑了：“郭绍则恐怕没有和他的岳父抗衡的资本。何况我的敌人一直都不是董其峰。” 苏建咬了咬牙，他真的很讨厌这个男人故弄玄虚啊！可是他依然不得不耐着性子问道：“难道你要和董其峰合作？可是你们的根本目的是对立的！这个老狐狸是真狡猾！我在他手下干了三年，我很清楚他的手段！” “谁说我们的利益是对立的？他不但不能把我当敌人，还不得不继续和我合作。”关谷唇角上扬的弧度更深，“至于郭绍则，吃了我的，全部都得给我吐出来！” 那一瞬间，他的眉宇间真真切切的掠过一丝杀伐之气，如果苏璃在这里一定会惊诧，这种杀伐冷酷的神色，她从来不曾在他的身上看到过。 但是苏建很清楚，真的惹了这个男人，只怕下场会非常的惨烈，他从来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 他收起了笑脸，端起手里的杯子，沉默的表达了支持。 关谷笑了笑，和他碰了碰杯子，忽然问道：“阿建，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对此，苏建没有犹豫：“往上爬。” “现阶段的目标呢？”关谷也不意外。 “陶新卓的位置。”苏建挑眉说道。 关谷淡淡一笑：“那么，你一定要和董其峰搞好关系，而且要毫不犹豫的站在他那一面。” 苏建有些迟疑：“可是……” “我说过了，我和董其峰不会有根本利益的冲突，所以，你不必担心他会让你对付我，你要做的，就是取得他的信任。”关谷沉吟道，“为了更好的掌控乌市，他一定会用到你。” 苏建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可惜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对我指手画脚了。” “董其峰不是郭绍则，他会掌握分寸。”关谷点到即止，目光落到苏建身后，蓦地变得柔和，“你jiejie来了。” 苏建立刻放下杯子，转身，果然看到苏璃端着保温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