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脑袋
他用手肘撑着脑袋，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目光很是意味深长。 他大概想表现的深沉莫测，只可惜每次苏璃看到他的模样，只有一个反应-- “饿了？我就起来给你做早饭。”苏璃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坐起来。 只有那小丫头才会每天早早的蹭到她的床边，眼巴巴等着她醒来，只为一顿丰盛的早餐。 苏璃原本恬淡带笑的神色蓦地一怔，仿佛这才意识到欣欣已经不在她的身边。 无意中又戳到了她的痛处，左锋又是懊恼又是后悔：“璃璃……” 苏璃勉强一笑，摇头：“没关系，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欣欣。” “你不用再费神了……” “早饭总是要吃的。”她头也没回的离开了卧室。 自从欣欣被关谷带走，已经有半个月了，苏璃似乎一直没有找到状态，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走神。 早在得知关谷来到了东岭市，左锋就拼命加快进度，以最快的速度交了任务，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可就算他在，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欣欣是关谷的女儿，又是主动要求和关谷回去的。 苏璃这个样子，实在让人担心的很。明明那三年一切都很正常，虽然不曾真正放下，但是她的精神状态一直很好，左锋以为，只要一直这么下去，她总有一天能真正走出去。 他用尽全部的耐心等待着，可是没有等到她忘记关谷，却等来了二人的再一次交锋。 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 苏璃很快做好了早饭，左锋坐下来，看着满桌子欣欣喜欢的点心，苦笑着叹气。 “璃璃，如果你真的很想欣欣，那就去看看她吧。”左锋艰难的开口。 苏璃怔了怔，没有说话，只是把一杯蜂蜜水放在他的手边：“吃吧。” 她并不想谈这个话题。 除非能天天看到欣欣，否则，偶尔一趟无异于饮鸩止渴，何况内心深处她依然是惶恐的，惶恐于再一次面对关谷的冷漠和不在意。 他竟然真的狠心至此。 左锋见她再一次陷入了恍惚，不由的深恨关谷。 如果不是他，苏璃的人生何以变成现在的模样。 “璃璃，你想不想出去散散心？”他露出微笑，轻声诱哄，“你想去哪里玩？我陪你去！” 苏璃回神，看着他笑了笑：“你的事情忙完了？” “我不想做的时候，就不接活呗！而且我也想休息休息。”作为业内最顶级的侦探，他一出手就是极高的佣金，但每一次任务都会耗费极大的心力，因此每完成一个任务，他都会休息很长一段时间。 苏璃怔怔的想了很久，忽然点头说：“好吧。” 左锋一阵惊喜：“你答应了？” 苏璃嗯了一声：“我们去一趟京城吧，说起来我还从未去过呢！正好饕餮拍卖场又有一批新的文物运到了京城，我本来就要去的，既然咱们一起，那就多待几天吧。” 从前每次去给拍卖场做事，她都当天去当天回，从不会在那个城市过夜，就是因为不放心欣欣，如今也可以多待两天了。 如果不找点事情做，她恐怕真的要发疯。 左锋十分高兴，立刻跳起来：“那我马上去收拾行李！” 苏璃哭笑不得：“不急，咱们后天去吧，今晚去老爷子家里陪老爷子吃顿饭。我下午还要陪他去一趟古玩市场。” “好！”苏璃能够恢复正常，左锋比谁都高兴，自然是苏璃怎么安排怎么来。 苏璃看着他一心想要自己高兴的样子，心里十分酸涩。 好像这么多年，一直陪着她的只有左锋。小末回到苏家做他的大少爷，关谷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如今欣欣也离开了她的身边。 只有左锋，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尤其是在她需要他的时候。 他没心没肺的模样，常常让她忘记，眼前这个男人其实也深爱着自己。她的每一个恍惚，每一份思念，对他而言都是一种痛苦和折磨，可是他却从来不曾表现出来。 让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照顾，仿佛他对她真的只是对普通朋友一般。 “左锋，谢谢你。”苏璃轻声开口。 他扬了扬眉，哼了一声：“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句。”说着他凑到她面前，挤眉弄眼，“说一句‘我爱你’来听听？” 又来了。 苏璃哭笑不得：“你洗碗吧！我去接老爷子。” 古镇的早晨出奇的安静，老爷子正在做晨练，见到苏璃，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走走走！我们马上走！多待一会儿就能多看几样！我有预感，咱们今天一定能淘到宝贝！” 苏璃无奈，连门都没进就被老爷子拽出了镇子。 自从欣欣离开后，老爷子其实也寂寞了很多吧，孝安哥工作很忙，一个月能来一趟就不错了，孝静虽然经常来帮老爷子做饭，但陪他的时间也有限，以前因为苏璃的工作比较自由，倒经常带着欣欣过来陪他。可现在欣欣不在，她也极少踏足。 想到这里，苏璃决定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无论老爷子想逛到什么时候，都义无反顾的陪他。 古玩市场一如既往的热闹，老爷子还是那副德性，看着什么都像是真品，苏璃这回很有耐心的给他解释，结果让他的兴致越来越高。 来到一处人相对少一些的地方，郑老爷子蹲下来，摸着胡子开始翻看，像模像样，倒挺能唬人的，苏璃失笑，也蹲下来，顺手捡了一个香炉拿在手里。 刚一触手，她就愣住了，但是面上依然不变，随意的看了看上面的纹饰，笑道：“这只香炉倒是挺好玩的，放在家里也能唬人。” 老爷子惊喜的看过来，拿在手里说：“看着就像真的！” 苏璃失笑：“您老看什么都像真的。” 但心里却掀起了巨浪。难道今天他们的运气这么好？还真给他们淘到了一个宝贝？这只香炉竟是秦朝的东西！ 那老板似乎很心不在焉，见他们感兴趣，就说：“五百块拿去玩吧！” 显然老板也完全没看出这只香炉的价值，完全是当赝品，甚至是工艺品卖的，作为工艺品来说，价格稍贵，但相比较这只香炉的真正价值……如果老板有天知道了真相，估计要后悔的吐血。 苏璃扭头看老爷子：“您看呢？” “我买个赝品做什么？”他哼哼。 苏微笑了笑，把钱给老板，把香炉拿在了手里，对老爷子说：“我们继续。” “璃璃，你买这个做什么？难道你觉得这是真的？” “就图上面的纹饰好看。”这里人多，苏璃什么也不敢说。老爷子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兴致勃勃的逛下去。可惜他们今天的运气也就那么一点，接下来再也没淘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眼看着天都快黑了，今晚难得孙子孙女和左锋都来吃晚饭，老爷子只好恋恋不舍的和苏璃离开了。 上了车后，苏璃把那只香炉给了老爷子：“老爷子，这只香炉送给您了。” “我要个赝品干什么？”他表示不屑。 苏璃挑眉：“我什么时候说它是赝品了？” 他一愣，继而大喜，激动的捧着那只香炉：“这是真家伙？” “当然。”苏微笑着给他解释了一番，以及上面的纹饰的典故，“是秦朝的东西无疑，用过这只香炉的肯定是个有地位的官宦人家。” 老爷子激动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牢牢的捧着那只香炉，看它的目光简直就像看自己的亲儿子，激动完了，他忽然开口问道：“你说把它送给我了？” 苏璃正发动车子，就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他忽然生气了：“听你的说法，这个香炉可是国宝级的文物！你把它送给老头子我干什么？要么捐出去，那么自己留着，要么拿去拍卖！那也是你自己的！反正我不要！” 苏璃可没想到那么多，呆了呆：“可是，今天不是陪您来逛的么？” 老爷子气的笑了：“你这丫头怎么那么实心眼呢？我让你陪我来逛，难道说只要碰到宝贝都得算我的么？老头子只是享受那么个淘宝的过程，至于其他，哼哼，我是有节cao的人！” 苏璃愣了愣，无所谓一笑：“那就当我送给您的，成不？有这么一个香炉摆在家里，以后谁还敢笑话您？” 他气得把香炉扔到苏璃的怀里：“那又不是我的本事！” 苏璃一时哭笑不得，他怎么还耍起小孩子脾气了？ 最终，这只香炉的归属还是落在苏璃身上，老爷子怎么都不肯要，还一副要翻脸的样子，苏璃只好自己把它收起来。 苏璃对老爷子的人品更敬佩了几分。 但殊不知老爷子也对她的实诚打心底里称赞。 老爷子刚才说他只是享受淘宝的过程，苏璃也是，她享受的是和文物接触并看透它们来的过程，却从来没有打算要占有它们。 因为这只香炉，晚上的聚餐老爷子很是激动，春风得意红光满面，如果不是众人都知道他的底细，怕都要以为这只香炉是他发现的。 老爷子也就是在儿孙面前吹嘘几句，享受着被儿孙捧着顺着的滋味。 一顿饭，算是宾主尽欢，连苏璃都难得的忘记了烦恼，从头到尾都是笑着的。 回去的路上，孝静对那只香炉也好奇的很，对她而言，文物这种东西都是出现在书本上或者博物馆中的，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把一件国宝级的文物拿在手里把玩，毕竟老爷子玩了这么多年的古玩，也没见他淘一件真古董回来。 “璃璃，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只香炉？”她好奇的问。 左锋一脸严肃：“当然是捐给国家！” 郑孝静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说：“好不容易得这么一件文物，当然是自己保留着！我可没你那么高的情cao！对了，说起来你还是英国籍呢！你说的国家不会是大英帝国吧？当年英法从神州捞走的文物还算少吗？圆明园整个都被烧了还不够？丫一个个都是强盗！无耻！败类！”她越说越义愤填膺。 左锋目瞪口呆，很是委屈，他不过随口说几句，怎么就变成了强盗了？ 苏璃失笑：“孝静，你就别编排他了。我打算把这个香炉托给饕餮拍卖场去拍卖，估计能赚不少呢！” 左锋忙不迭的说：“好！太好了！璃璃有这个本事，当然要赚够本！” 郑孝静又丢给他一个白眼：“马屁精！” 左锋气的瞪她：“你这个女人，怎么嘴巴这么毒？难怪你到现在都找不到男朋友！” 郑孝静气的哇哇大叫：“你个小白脸！你不也没女朋友吗？” “大姐，别忘了您老都二十八岁高龄了！”左锋继续毒舌，他比郑孝静小了三岁，又是男人，自然不着急。 被骂嫁不出去也就罢了，郑孝静觉得自己也不是非要男人不可，但攻击她的年龄就是罪不可恕的！那是她的逆鳞！ 因此，在苏璃开车回家的这段时间里，后座一直传来左锋的嗷嗷叫唤声。苏微笑的很开心，好心的提点他：“现在知道了吧？你可以攻击一个女人的智商甚至人品，但永远别攻击她的体重和年龄，否则我保证你会死的很惨。” 左锋都快哭了：“姑奶奶！美女！我错了啊啊啊啊！” 就算欣欣不在身边，她还有一群可爱的朋友，但是，有一种缺憾是再多的热闹都无法填补的。 她看着车窗外的万家灯火，神色逐渐沉寂了下去。 一个月前秦海就和她打了招唿，说很快就有一批新的文物要到，只是苏璃没想到这次要去的地方竟然是京城，难道说下一回饕餮拍卖场要在京城举办？ 就算得到了官方的默认，饕餮拍卖场依然是个半地下的拍卖场，大喇喇的在京城举办，多半还是会让京城的大佬们不痛快吧？不过这些她能想到，饕餮拍卖场当然也能想到，他们这么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苏璃和左锋提前一天到了京城，苏璃的第一站当然是博物馆。 第二天和秦海见面的时候，苏璃就把那只香炉给了他，并做了交待，秦海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自然惊喜万分。他拍着胸脯这说这只香炉可以作为下一次拍卖会的压轴文物出场了。苏璃也很高兴，保守估计，这只五百块钱买来的香炉，转手就能给她赚来上千万。 古玩市场时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行业规矩在哪里，错失了文物只能自认倒霉，因此苏璃可没有丝毫的愧疚感。只要运气足够好，转手就是百万千万的利润。 鉴定工作完成后，秦海忽然说：“璃小姐，我把您的联系方式给了关先生，不知道他是否和您联系了？” 苏璃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茬，愣了愣，摇头说：“没有。” “关先生这一回和家姐来到了京城，打算参加这一次的拍卖会，既然您也在这里，看样子他多半会联系你了。”秦海说道。 关斯明和秦时月一起来到京城？难道他们终于走到一起了？苏璃疑惑的问秦海，谁知道秦海无奈一笑：“家姐和关先生十年前曾经是关系非常亲密的情侣，后来不知何故分开了，但依然藕断丝连，彼此都不肯承认是恋爱关系，但偏偏还要纠缠在一起，如果对方有了别的对象还要生气吃醋。” 十年？十年的纠葛？算算年龄，十年前关斯明二十二岁，秦时月估计也就这个年纪，两人应该都是彼此的初恋。 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分开，但依然纠缠在一起？想起关斯明和秦时月之间的相处模式，倒的确是那么一回事。 从前她狭隘的觉得，关斯明愿意和秦时月在一起只是为了寻求她的帮助，但关斯明毕竟是关家大少爷，怎么至于要依靠一个女人到卖身的地步？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他自己也是愿意的。 苏璃不由的失笑，可实在不明白，到底有什么样的矛盾能让彼此纠缠十年，既不曾真正分开，又不算在一起。 一个恍惚，她就想起自己和关谷。算起来，他们之间不也纠缠了四年了么？原来都已经这么久了。 但不一样的是，她和关谷早已断的干净，从前欣欣还是牵扯，可如今连欣欣都被带回了关家。 想到两个孩子，她的心里一阵剧痛。 没想到她才感慨完关斯明和秦时月的关系，下午，关斯明就联系了她。 多半是秦海告诉他，她来到了京城。 左锋本来想去爬长城，得知苏璃要去见关斯明，脸色臭了好久，直到苏璃答应他喝个咖啡就回来，他的脸色才好看一点。 苏璃来到指定的咖啡厅的时候，关斯明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变化，谦和的气质，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见到苏璃，他立刻站起来，为她拉开对面的椅子。 关家的男人，在礼仪教养方面真是无可挑剔。 “关大哥，好久不见了。”苏璃在他的对面坐下，有点感慨。 关斯明打量了她一会，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还算好，微微笑说：“的确好久不见了，你这几年都还好么？” 苏璃怔了怔，含煳的嗯了一声。 他忽然开口：“上个月谷去了东岭市，你见到他了，是不是？他还带回了欣欣？” 苏璃猜到他说的事会与关谷有关，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还提到了欣欣。 她几乎下意识的问道：“你见到欣欣了？她还好吗？她在关家住的习惯吗？”说着，她的声音璃哽。 这段时间以来，只要一想到欣欣，她的心里就有无数的担忧和思念。 关斯明安静的看着她，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欣欣很好。她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大家都很喜欢她。” 苏璃既放心又失落，怔怔道：“是啊。” 她很高兴欣欣能适应的好，可是，又难过于她适应的那么快，没多久就把她这个mama忘在了脑后。 关斯明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璃璃，有一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苏璃一怔：“什么？” 她印象中可不记得关斯明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你生产那天，谷没有去陪你，是不是？”他有些艰涩的开口。 苏璃垂下眼睛，神色变得怔忪。那件事一直是她心底的一根刺，如果关谷真的有事来不了，她还不会那么难受，可是她选择去看苏沁。 无论是出于担心苏沁还是为了维护关家，总之，她都被放在了次要的位置，她甚至没有资格对此提出质疑，因为那个时候，苏沁是他的妻子，从道义的角度，他没有任何过错。 关斯明将她的悲伤尽收眼底，苦笑一声：“其实他一开始并不打算去看苏沁，但是，我拦住了他。” 苏璃一震，抬头看着他，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你的意思是，一开始他是决定来陪我的？”她迅速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紧张的望着他。 关斯明艰难的点了点头：“看来我早有必要和你解释，这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谷的性格，要让她对你开口说这些恐怕很难。” 苏璃亦苦笑：“他的确从未解释过……” 自那之后，他们就三年不曾见过面了。半个月前，两人之间的见面实在谈不上愉快，他怎么可能会开口解释。 “苏沁提前得知你的预产期，故意在那一天住进了医院，并对媒体放出了风声，如果谷不去，会对关家带来很负面的影响。我和他都知道那是苏沁的阴谋，但是谷并未理会，他一下飞机，就准备去医院看你。但是，”关斯明深吸一口气，苦笑着继续说下去，“那时我父亲在大选的关键时期，得到这个消息，立刻命我去拦着谷，又让我的母亲去你那里坐镇。” “如果我只拿关家的未来劝说他，根本不可能成功。为了阻止他去看你，我威胁他，如果他执意如此，我就会曝光你的存在，那个时候，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你的麻烦恐怕就大了。” 苏璃完全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而且，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竟然也会拿自己威胁关谷。 想起以前他对自己照顾，苏璃的心里忽然十分复杂。 其实她早该知道，关斯明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坏人，但他一定会把关家，把他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所以，他就答应去看苏沁了？”苏璃轻声问道。 关斯明苦笑一声，甚至不敢看苏璃的眼睛，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到了医院，谷却和我说，其实他和苏沁几个月前就已经离婚了，只是不想让苏沁受到媒体的sao扰，所以没有透露这个消息，却没想到这一点被苏沁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