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南美洲的新年(上)
.shumilou.m.shumilou. 第一百八十八章、南美洲的新年上 南美洲,东岸共和国,拉普拉塔河畔,归义堡后世乌拉圭首都蒙得维的亚市附近 本应寒风呼啸的岁末腊月,如今却是骄阳似火,烈日炎炎。 才是雨后初晴,便已有炽热的阳光炙烤在水泥路面上,隐约可见升腾着的水蒸气。 没办法,谁叫这里位于南半球呢 很显然,这样跟传统常识完全相反的气候,让新来此地的中国移民很不习惯。 好吧,虽然感觉有些别扭,但归义堡的居民们还是无奈地接受了这一现实。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由于处在南半球,季节与北半球相反。东岸共和国已经组织人手花费数年时间,编制了一份东岸历法。仿照中国农历,依据本地气候编制出了新的二十四节气,与西历并行,具有指导农业生产的意义。春节的日期也从年初挪到了年中但大多数移民显然还是更喜欢按旧日期来过年。 “哟是阿妮啊,这是去卖鱼啊。” “是啊,田伯伯,今天是大集嘛。早点去把鱼卖了,家里还等着办年货呢” 一名村妇带着一名少女,各自背着一个比少女身子还大的大鱼篓,走在通往归义堡集市的乡间小道上,今天是农历腊月二十六,已经到了传统中国人采购年货的日子。 本来在福建故乡的时候,毛阿妮和她母亲都是没卖过鱼的,因为那些河里的鱼都是属于老爷们的,偷偷抓几条吃是没问题,可若是出来卖,被老爷们的狗腿子发现了就要罚银子,交不出来就打个半死。虽然阿妮并不懂得这是什么道理,但那些被狗腿子们打得血rou模糊,捆在村口哀嚎的乡亲们却做不得假。 不过自从一家人跟着澳宋大兵离开了村子,来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之后,故乡的规矩也就全都不管用了。搬家到这边的一个多月里,阿公和阿爹一有空就去河边抓鱼,然后交给阿妮和她mama去附近的集市卖掉:虽然本地官府给家里发了粮食和房子,但如果想要置办一些零碎家什的话,还是少不得要花钱的。 跟初来乍到的毛阿妮一家人一样,归义堡也是一座新建立的小镇,从破土动工迄今才不过一年时光。 归义堡位于圣卢西亚河和拉普拉塔河交汇处的平坦冲积平原,这里土壤肥沃,降水充足,气候优越,进行农业开发的条件得天独厚,而且附近河流纵横,稍加改造便是上好的灌溉水渠,进行农业开发的潜力非常大,否则现代的乌拉圭也不会定都于此。而目前东岸共和国首都东方港附近的沿海地区,反倒是不太适合进行大规模的农业生产没有别的原因,主要就是缺水,缺少大型地表径流,通俗点说,就是没什么大河。只有一些水量不是很丰沛的小溪小河,其中还有很多是季节性河流,所以普遍呈现出草原地貌。东岸共和国政府为此不得不花费大力气、大代价修建了大量的蓄水池、雨水收集池、人工水库以及农田水利灌溉设施,才勉强实现了首都地区寥寥几万人口的粮食自给自足。 因此,为了利用内陆丰沛的水资源,东岸共和国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有了开发内陆拉普拉塔河流域的想法,但一直苦于移民数量的不足,而迟迟不能开始垦荒,直到华盟的成立和明朝大陆攻略的展开,让涌入共和国的移民数量在这两年里暴增十几倍,共和国政府才有了开发这些地区的人手。 如今的归义堡兴建不久,规模还很有限,条件也比较简陋,都是些看上去很粗糙的木质和砖石的房屋,只有码头附近的一条大路铺了水泥,其它的地方还都是沙土路。整个镇子也不过一两千常住人口,所以除了不定期的集市之外,总共只有一家经常性营业的百货商店,贩卖从共和国首都东方港运过来的各种商品,码头旁边还有两家饭店,生意也不怎么红火。然后还有一些理发铺子、裁缝店、铁匠铺之类的服务行业。 不过,在腊月二十六的归义堡,依然洋溢着一股节日的喜气,随着春节的接近,市面上的货物多了起来,既有本地的各种农产品,也有来自于大城市的精致工业品,当然最多的还是卖盐醋糖茶和布匹的。从附近农村赶来城郊的居民是一波一波的,把不甚宽广的马路挤了个水泄不通。小孩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呼朋唤友、嬉笑打闹,好不自在。而大人们则驻足在一个个摊位上,费尽口舌与商贩们进行着斗智斗勇的侃价,当真是一副和谐繁荣的乡镇集市图。而零星响起的鞭炮,更是给这副熙熙攘攘的图景增添了几分“年味儿”:毕竟到了年根底下,即使是初来乍到,即使是身在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这年还是要过的。 走在挤挤挨挨的人丛之中,毛阿妮忍不住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珠子,又摘下遮阳的大草帽,来回扇风。跟集市上的大多数人一样,毛阿妮和阿妈也都穿着浅色的短袖衫、大短裤,然后是凉鞋和草帽。 虽然有些老人总是嘀咕说,这种露出胳膊和小腿的衣服实在是伤风败俗,但大多数人在中暑了几回之后,还是不得不换了打扮。按照几个军爷的说法,这样热的天气还穿得那么严实,根本就是自己作死,本地的土著人连衣服都不穿呢嗯,毛阿妮还真的见过几回这种不穿衣服的土著 好不容易挤进了集市里,阿妈和阿妮就把各自背着的鱼篓放在地上,因为来的晚了,集市里已经没什么好地方了,母女二人只好就找了一个角落,叫卖了从附近河里捕捞起来的奇奇怪怪的鱼。 真的是一些奇奇怪怪的鱼在这边河里捞起来的鱼,全都是阿妮一家子在故乡从来没见过的,不认识的品种。其中甚至还有一种鱼的牙齿可以做成剪刀来用食人鱼,让移民们叹为观止。为了确认这些奇奇怪怪的鱼真的能下肚,隔壁王大叔家里的花猫便有了口福:每当捉到什么不认识的鱼,都得先让这只猫试吃,确认没问题之后才敢拿出来卖,否则万一毒死了人,那阿妮一家子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幸好,看着那只花猫依然喵喵生风的样子就知道,这地方的鱼虽然品种奇怪,但多半还是能吃的。 众所周知,中国人自古就讲究“年年有余鱼”,所以年夜饭上的鱼是绝对少不了的,哪怕是实在穷得买不起真鱼吃,往往也要用木头雕刻一条鱼,过年的时候摆在桌上装装样子。所以阿妮她们这些奇奇怪怪的鲜鱼,在办年货的集市上居然相当走俏,尽管摊位比较偏僻,但还是很快就有人来光顾了。 “哎,这还有卖鱼的,赶紧买了,差不多够全连的人吃了吧。” 几个身穿土黄色卡其布短袖制服的陆军士兵,慢吞吞地走到毛阿妮的摊子前,翻了翻篓子里的鲜鱼。 “军爷,咱家这个鱼都是一大早打的,都还活着呢。” 毛阿妮摊子上卖的鱼都算比较大,几个归义堡驻军的士兵一边嘀咕,一边把那些看起来比较有活力的鱼挑出来,比比划划的开始算账,最后给了阿妈几张纸做的票子。这样轻飘飘的纸票子,阿妮和阿妈虽然也见过几次,但从内心深处还是比较抗拒的,如果有选择的话,大家还是宁可收铜钱和银币。 东岸共和国原本一直是使用金币、银币和铜币的纯铸币货币体系,直到华盟成立之后才引入了通用纸币,但在民间颇受抵制。由于不缺贵金属的缘故,政府也无心强制民间使用纸币,故而尚未完全推广。 然而,古往今来的老百姓都深知一件事:千万别和当兵的厮杀汉们讲理。 “姆妈,怎么办呐,这花纸能用吗”看着黄衣大兵提着最大的几条鱼远去,阿妮有些沮丧地说。 “小姑娘,这不是花纸,这叫钞票,绝对能用的。” 旁边一个清瘦黝黑的老头儿,突然用福建话插了一句,让许久不闻乡音的阿妮大为惊喜。 “老大爷听这口音莫非您也是福建人么还有您知道这个钞票能用” “呵呵,我是南直隶人,不过在福建也待过一阵子,所以会说几句福建话。这个钞票你可以拿到前面那家百货商店里。里面有盐,有糖,有玩具,有针线,还有花衣服,都是可以用这个钞票买的。当然,你也可以把钱攒着,等攒够了,再到银行里去换银元,不过那要积攒好多好多才行咧。”老头儿和善地说。 “呼,这票子能用就好阿妈,咱们一会就去那家店里买盐吧,上回阿公做咸鱼,把从官府赊来的盐都用光了,家里都没盐了呢。啊,对了,还有谢谢这位老大爷” 徐霞客笑着摸了摸小姑娘毛阿妮的脑袋,就穿过集市,继续往前走了。身为一名“奉旨写游记”的作家协会委员,徐霞客当然不是随便来瞎逛的,他是来考察东岸共和国的风土人情,给华盟写宣传材料的。 徐霞客老大爷走了之后,毛阿妮就一直惦记着去买东西,阿妈也不放心手里的这几张花纸,于是母女俩一合计,便让阿妈继续在集市里卖鱼,而阿妮则拿着钞票去百货商店买东西。 归义堡的百货商店规模不大,就是一间小平房,里面的货物也不多。但在眼下这个即将过年的特殊时刻,依然是热闹非常。四乡八里的男女老少,都汇聚了过来,到了百货商店门口已经是人潮汹涌。而买完了东西的人们,则已经提着大包小包,络绎不绝走出来。男人们肩膀上扛着大口袋,里头可能是晶亮的大米,也可能是雪白的面粉,手里头还拎着鸡鸭鱼rou、精盐砂糖;女人们挎着个塞得满满的小包袱,顶上的缝隙隐约露出一块布或者是一套衣裳;小孩子们无疑是最高兴的,或者抱着一个大大的玩偶,或者拎着木质的刀剑,无一例外的是嘴巴里塞满了蜜饯和糖果。不论男女老幼,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正当毛阿妮准备按计划去百货商店买盐的时候,一股的香味却悄然飘进了她的鼻腔。阿妮寻香望去,却看见了一个正在卖香辣烤牛rou串的黑人小贩只见那牛rou串在铁制的烤架上,被炭火炙烤得滋滋流油,撒上了孜然、涂上了蜂蜜的rou块的表面,散发着油润的光泽,弥漫着浓郁的甜香气息,以及饱满的蒜香味。那醇厚的rou香浓郁不散,让人几乎痴迷于其中,简直将人的馋虫都诱出来了。 于是,在发现这个黑人小贩肯收“花纸”钞票之后,小姑娘毛阿妮就果断地把去百货商店买盐的任务给丢在了脑后,丢下手里的钞票,抓起两串guntang的香辣烤牛rou串,就高兴地甩开腮帮子大嚼起来 且不论这个馋嘴的小姑娘毛阿妮,在私自拿家里卖鱼的钱,换了香喷喷的烤rou串打牙祭之后,会被暴怒的阿妈如何打屁股惩罚。与此同时,已经走出了归义堡集市的徐霞客和他的几个仆人,还有负责护送他的一名东岸共和国穿越者军官,正一起行走在拉普拉塔河畔的公路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周遭景色。 此时,刚下过一场雨的田野还有些潮湿和泥泞,但这并没有影响徐霞客这位参观者的兴致。脚下这条新铺设不久的公路路面极为平整,上面还铺了一层奇怪的黑乎乎的物质。听身旁这位军官的介绍,他这才知道这是一种名为沥青的物质,在海南岛也被用来涂电线杆,有着很好的防水防蛀功效。 沿途所见,除了刚刚开垦出来的粮田和菜畦,就是大片的芦苇荡和杂树丛。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广袤大平原,大小河流交错纵横,气候非常宜人,村落市镇都是沿河修建,不时还有小舟在水面上荡漾,偶尔可见有人在船上或岸边垂钓,让徐霞客这个苏州人感觉自己仿佛又一次回到了熟悉的江南水乡。 确实,从气候和地理的角度来说,位于拉普拉塔河下游冲积平原的东岸共和国,各方面条件都跟中国的江南地区差不多。二十一世纪初同一地理位置上的乌拉圭,虽然主体居民是西班牙裔和混血种族,擅长种植水稻的东亚移民少得可怜,但由于气候和土质适宜的缘故,依然盛产稻米,乃至于成为了世界第六大稻米出口国。而在本时空,来自中国南方各地的移民们,更是一心要在这里重现江南鱼米之乡的富饶景象。 然而,即使气候地理条件再合适,想要将一片蛮荒之地营造成鱼米之乡,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首先,任何适合开垦的土地上,都肯定已经长满了天然植被,所以在开荒之前必须要先烧荒,也就是把地里的灌木和杂树砍掉,高大的杂草也要砍倒,等晒干了就放火烧,烧光了才算是完成了开荒第一步。 接着,就是用锄头挖掉那些能挖掉的草根和树根,一些非常粗大的树根,恐怕要留到几年之后,等木质完全腐烂了才能挖得动。这活儿自然是相当的辛苦,但残留在地里的树根又不能不挖,不然还怎么犁地呢搞完这个之后,还要把地里的大块石头给捡出来,之后才可以挖地松土。而且在这时候暂时还用不了犁,因为地还太硬,软硬也不均匀,牛拖着犁是耕不动的,能用牛耕的田一般都是熟地。 然后,在初步整完了地之后,还要开挖排水沟,不然一场暴雨下来,你的地就完蛋了。等到挖完了排水沟之后,总算是勉强可以种点易活的粗粮了,比如大豆、红薯、牧草和玉米之类,但水稻小麦之类的精细玩意儿还是不行的,有颗粒无收的危险没办法,这是第一年开荒,能够搞到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接下来的田间管理也很费人工,一方面是生地的肥力不够,另一方面是地里野草种子也很多,即使你施了化肥,农作物也可能抢不过杂草,为此你需要天天不停地除草,否则野草肯定比农作物长得好。 到了第二年,日子总算是好过了一点,因为土地已经松了,就可以用牛拉犁了,不过这地还很生,还要深翻,同时还要大量施肥以恢复地力,所以工作量也不小。一般要到第三年,才能种出水稻和小麦来。 光是看着以上的这些程序,就知道开荒的日子有多么辛苦了。 而对于现实中的垦荒者来说,他们所需要面对的难题还不止于此,光是一个水土不服就足以要了很多人的命,还有各种从未接触过的新病菌,也足以让任何人望而却步。中国古代不是没有组织过移民实边,但因为水土不服和疫病,每一次的死亡率都高得恐怖。即使是素称富饶的江南各省,也是经历了好几个朝代的上千年岁月变迁,才一点点地开发出来的。在汉唐的时候,南方各省都是罪官或者犯人流放的场所 不过,尽管有着上述种种的艰辛之处,但对于在故乡从来没有过立锥之地的中原移民们来说,能够获得一大片属于自己的肥沃农田,即使是尚未开垦的荒地,也足以让他们兴奋到发疯了。 更别提东岸共和国凭着远远超越时代的生产力,还竭尽所能地给他们提供了各种便利房屋、农具、第一年的口粮和生活必需品都是现成的,他们这些新移民只需要专心卖力干活就行了。 此刻,徐霞客就在那位军官的带领下,闲庭信步地走进了一座集中安置了大批新移民的村庄。 ps:最近气温骤降,稍有感冒,故而更新有些不规律,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