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泪水挽歌

    威斯特玛是一个强大而又古板的国家，无数年间恪守着陈腐的贵族制度，平民在帝国内得不到任何出人头地的机会，除非他们能与圣光产生共鸣成为骑士或是祭司，但就算有一些天赋异禀的平民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法师或是其他职业者，也始终会在贵族圈内被骑士们强压一头。

    骑士，是威斯特玛绝不容挑衅的存在。

    尼尔墨斯曾经是个平民，但是当他成为骑士之后，便选择性忘却了自己的过往，年幼时遭受的欺压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霾，性格随着实力的强大与爵位的攀升而变得愈发乖戾，在成为登格里克城主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完全将平民视为无足轻重的存在。

    吴凉在进入登格里克之后看到的只有满眼的繁华景象，衣冠楚楚、华美异常的男女npc优雅的游走在宽敞的街上，但那里只是贵族生活的区域，他无法看到破败巷中平民的凄惨生活，尼尔墨斯完全放任贵族对他们的剥削。

    相比之下，他的弟弟尼奥墨斯则要好了许多，一直专心于骑士的修习，在尼尔墨斯下令屠杀平民之时，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

    智慧天使曾经挽救过威斯特玛于存亡之间，而后威斯特玛便成为了智慧天使设立在人间的耳目，竭尽全力完成他降下的使命，尤其是帝国内的高层，更是对智慧天使有着一种盲目的狂热。

    所以当尼尔墨斯从一个神秘人那里得知野蛮人圣物在格拉希手上的时候，便立即向都城传信，后者调遣大量军队来围剿坎都拉斯，除了来援的布拉威尔与蒙特利尔，还有数个城市的军队正在赶来的路上。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格拉希居然自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而后尼尔墨斯便一边安抚着光与守护骑士团，一边等待着援军的到来，遂提前发动了这场围剿战，而当他固执地认为自己的子民背叛他时，便毫不犹豫地命令自己的属下举起屠刀。

    “尼尔墨斯疯了，费迪兰不能死，登格里克的居民也不能死。”拉克戴南准备带人阻止。

    “大哥，你不能这样做啊！”尼奥墨斯不得不出言劝导，虽然他也讨厌身为平民的那段时光，但他并未达到尼尔墨斯这般丧心病狂的程度。

    尼尔墨斯回头扫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冷笑着没有言语。

    费迪兰仍旧如山一般没有动摇，静静地看着这场即将袭来的杀戮。

    此时的他身形异常高大，让那些被战场冷风吹得战栗不已的平民们感到了平静，他们看着他的背脊，渐渐湿润了眼眶。

    骑士团的骑士们开始了动作，不顾一切的冲击着人墙，或拽或拉，将面前的倔强生命扯到自己的身后。

    这样的场面极为诡异，威斯特玛的军队向自己的国民举起了屠刀，坎都拉斯的骑士则开始奋力的营救敌国的人民。仅仅是精英级见习骑士的费迪兰在登格里克人的眼中，竟然比高达大骑士的尼尔墨斯兄弟还要受尊敬。

    渐渐地，威斯特玛军团开始放下心中的负担，尤其是除登格里克以外的两大军团，已经完全忽略掉眼前之人是自己同胞的事实。

    杀戮之刃已然高高举起，被初升的月牙映照得寒光闪烁，坎都拉斯的骑士们有些不忍，却是没有办法及时阻止。

    就在这时，一朵灿烂的烟花，在暗夜中骤然炸响，五彩斑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稳稳地砸到地上。

    艾德淡笑着拍了拍身旁费迪兰的瘦弱肩膀，高声对所有的威斯特玛人喊道：“威斯特玛大皇子拉斐尔命令，停止战争。”

    完，便又在一众人惊骇的眼神中，掏出一块晶莹的水晶狠狠地摔碎到地上。

    啪！

    白色烟雾弥漫而起，又渐渐在空中凝聚为一道身影，远在威斯特玛城的拉斐尔用投影水晶，降临到战场之上。

    他一出现，便用强大的气场将威斯特玛的军队震慑当场，噤若寒蝉，不敢有任何动作，他徐徐环顾四周，略微皱眉，缓缓道：“谁能为我解释一下情况？”

    他的声音极为飘渺，这是投影水晶造成的声音失真，听起来犹如索命鬼音，令人不寒而栗，更令几位威斯特玛大骑士冷汗涔涔。

    尼尔墨斯冷眼环视众人，眼中警告意味甚浓。

    但是费迪兰却毫不理会，言简意赅的将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情完整的讲述了一遍，他没有夸张描述，语气平淡如水，眼神淡然直视万里之外的拉斐尔。

    费迪兰语毕。

    尼尔墨斯几近崩溃。

    拉斐尔长出了一口浊气，若有所思的了头。

    威斯特玛其余几位大骑士纷纷弯下腰身，高贵头颅几乎地。

    “贵族！”拉斐尔冷淡地扫了一眼全副武装的士兵。

    “平民！”拉斐尔转身向登格里克的平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都是我的子民！”拉斐尔直视眼神涣散的尼尔墨斯，“你无权指使我的子民去屠杀我的子民。”

    尼尔墨斯无力地咽了口唾沫，他曾经亲眼见过拉斐尔毫不犹豫的将一位违反军纪的大骑士斩杀当场。

    “回到威斯特玛，去忏悔之厅，你们几个负责押送。”拉斐尔冷声道，言语前后对象不同。

    “不！”

    尼尔墨斯疯狂叫道，忏悔之厅是设立在威斯特玛城的一处金帝，职能相当于监牢，只不过里边关押的都是大骑士一级的人物，而如果进入了忏悔之厅，便将永无天日终身不得自由，享惯了荣华富贵的他，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只可惜，他的疯狂无法阻止他的命运，除尼奥墨斯以外的另外四位大骑士立即一拥而上，将他牢牢制住。

    “尼奥墨斯，我要你善待我的子民。”拉斐尔看向僵立一旁的尼奥墨斯，后者颓然头。

    “艾德，这次威斯特玛可能无法帮助你们解决困局了，北线的野蛮人反击异常猛烈，牵住了威斯特玛大量兵力，在场的士兵也会转移到那里。”拉斐尔向艾德解释道。

    “再见，拉斐尔。”艾德没有多言，直接向他告别。

    烟雾缓缓消失，拉斐尔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艾德，你还是这么的傲气，希望我们真的还能再见吧……”

    他的声音带着遗憾却又透着释然。

    拉斐尔原本想狠下心来遵循智慧天使降下的使命，瞒着好友艾德发动这场战争，夺得无数年来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但是当他得知坎都拉斯竟然率先出兵的时候，却突然犹豫了，他联系起密探得来的关于李奥瑞克王的情报，立即判断出这其中另有蹊跷。

    而后当他知晓崔斯特瑞姆地下皇宫有恶魔出没，便开始在使命、友情与道义之间挣扎，不得已之下，他只能采取折中的办法，让艾德带着投影水晶赶赴战场，至于能否在坎都拉斯军团死伤殆尽之前阻止这场战争，那就全凭后者的能耐了。

    不过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因为吴凉的存在，坎都拉斯军团成功地扭转了局势，又因为尼尔墨斯的疯狂，危在旦夕的反倒成了登格里克的民众。

    好在艾德夫妇日夜兼程不曾泄气，这才恰巧阻止了这场必是惨无人道的同胞杀戮。

    现在的场面很是尴尬，在某种意义上来，获得了胜利的登格里克居民没有表露出任何喜悦之色，因为他们刚刚差就被自己的军队无情灭杀，难以抑制的心痛令他们个个脸色苍白，只能用晦暗的眼神看向曾经发誓，矢志守护他们的威斯特玛军团。

    拉斐尔在威斯特玛军中很有影响力，几乎所有的新晋骑士都以他为毕生偶像，可惜偶像发怒了，对象正是他们，而他们也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荒唐，颓败与愧疚之感顿生，低下了头颅，默然退去。

    费迪兰向微笑转身，高举右拳。

    所有的登格里克居民报以微笑，同样高举右拳。

    费迪兰向他们行了一次庄严的骑士礼，又言语诚恳的了一段掏心窝子的话，这才将他们劝回了登格里克，只不过那些居民仍旧是三步一回头，良久才散去。

    旷野之上，只剩下了坎都拉斯的军队，与散去的普通居民们一般，他们也没有太多的喜色，这场战争不上谁胜谁负，却也因此失去了万数同袍，他们沉默着清理战场，将逝去的战友，埋葬在异国他乡。

    冷冽的风，吹奏起幽幽挽歌。

    凄清的月，挥洒下莹莹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