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五朵玫瑰
萧维希自幼身体不好,一直在国外定居,鲜少会在人前露面。 棠柚从来都没有见过萧维希。 眼前的萧则行,无论是身材,还是眉眼,和萧维景都极为相似。 唯独气质不同。 见他波澜不惊的,没承认也没否认,棠柚忍不住提出质疑:“不是说萧维希身体不好么?你看上去可一点儿也不像身体不好。” 萧则行轻描淡写:“医疗条件发展到现在,除非绝症,哪里还有调养不好的?” “那你早就知道我是棠柚,还一直不说……你什么意思?” “想看看你为什么不想嫁给萧维景。” 棠柚立刻涨红了一张脸:“胡说八道,谁说我不想嫁给他的?” 此时此刻,这话毫无说服力。 ——假如真的喜欢萧维景,怎么可能会认错人? 她直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这个男人看透了,这样的感觉极其特别地糟糕。 棠柚闷声说:“那你也不该骗我。” 萧则行微怔,他仔细观察棠柚的神色,沉吟片刻,问:“你会不会很讨厌骗你的人?” “难道你不讨厌吗?”棠柚反问他,“难道你喜欢被人骗的团团转吗?” 萧则行慵懒坐着,手指抵着下巴;静默两秒,忽而笑了:“倘若我告诉你,我不是萧维希呢?” 棠柚的脑袋嗡了一下。 不是萧维希? 那他是谁? “柚柚,我们来玩个游戏,”萧则行站起来,“你不是想和萧维景退婚么?我帮你。” 因这一句话,棠柚眼神骤然明亮。 遮也遮不住了。 “你怎么帮我?”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有办法。” 棠柚直视他:“什么游戏?” 男人个子太高,她只能仰脸看。 “很简单,在离开这座小岛之前,猜出来我真实身份,”萧则行摩挲着腕表,酒窝浅浅,“只要你猜对了,我就帮你退婚。” 棠柚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如果猜不到呢?” 萧则行笑容愈深:“你这么聪明,肯定能猜到。” 棠柚直直站在灯下,温润的光镀上发梢,柔软而细腻的一层。 送萧则行出去,离开前,他目光落在她腰上,笑:“再教你一句,多少有点防备心。下次别穿成这个样子给男人开门。既然觉着危险,就别让进门。” 棠柚愣了。 穿成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 她穿的很过分吗?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裙子,就是中规中矩的普通睡裙啊,也没什么出格的地方。 不知道这个男人又在想什么龌龊的东西。 真是智者见智淫者见淫。 因为通话突然中断而焦急万分的赵曼兰,终于在傍晚时分才接到萧则行的电话。 听他说完之后,顿时重重地松口气。 “啊,原来是手机坏了啊,”赵曼兰抚着胸口,不住地往下顺气,“那就没事了,我还以为柚柚生气了呢。” 萧则行笑:“怎么会?柚柚脾气挺好的。” 在这一点上,赵曼兰十分赞同。 萧维景都那么作妖了,柚柚一直都乖巧文静的。 她颇为忧愁地叹气:“维景今天一晚上都没回来,唉,他又去了文灵那边……” 一提到这件事情,赵曼兰忍不住心肌梗塞。 虽然萧维景木着脸说自己和文灵只是朋友,可哪里有朋友会做到这么多?只是个小小的阑尾炎而已,弄得是大张旗鼓满城风雨。 不知道的人,还说是萧维景把人肚子弄大了去做流产呢! 偏偏萧维景信奉什么清者自清,从来不屑于辩白。 被老爷子打了一顿,擦好药,这还没休息好,那边一个电话,萧维景就又跑医院里去了。 劝都劝不回。 怎么能不叫人头疼。 当初就连棠老爷子病重,萧维景都没去看过。 这样糟糕的消息,赵曼兰不信棠柚没听到。 一想到这点,情绪郁结。 赵曼兰柔声告诉萧则行:“柚柚那边,就先拜托你这个做二叔的照顾了。” “您放心,”萧则行点燃一支烟,凝视着花瓶中新换的玫瑰花,不紧不慢地说:“既然维景不喜欢,不如就顺了他的意思,解除婚约算了。至于柚柚,老爷子真疼她,也不应该再勉强她和维景在一起。” “我倒也是这么想,”赵曼兰愁眉苦脸,连带着声音都透着浓浓倦意,“但老爷子当年在棠老爷子病床前立过誓,说一定要让柚柚嫁给萧家来。老爷子那脾气,你也知道。” 说到这里,她一阵黯然:“只是可怜柚柚那孩子了。” 老爷子做下的决定,至今没有能成功更改的。 就算棠柚不喜欢萧维景,老爷子也会强按着头让两个人结婚。 哪怕婚后萧维景继续和文灵纠缠不休,老爷子也不会因此而取消婚约;在他老人家眼中,只要不闹出什么私生子来,不传出丑闻让人捏小辫子,就没什么。 尽管萧维景和棠柚至今还没能完完整整地见面吃饭,萧老爷子已经开始让人去请相关的婚礼策划师了。 与其说是萧维景和棠柚的婚礼,倒不如说是萧老爷子想要的婚礼。 在这一点上,萧维景和棠柚都是为了满足他老人家愿望的牺牲品。 棠柚仔细想了想,她好像不是萧则行的对手。 这么来回几次交锋,她始终是败到一塌糊涂的那个。 关于萧则行的身份问题,棠柚一开始就想要拿到酒店入住客人名单。 这个最简单了,只要对着房间号一查就可以;然而,哪怕棠柚不得已摆出来“萧维景未婚妻”这个名头来,对方仍旧连连鞠躬,说着抱歉抱歉。 大抵是萧则行一早就吩咐过了。 众人下午钓鱼玩牌游泳都累了,晚上虽然也安排了娱乐活动,但是去的人并不多。 邓珏倒是笑眯眯地过来敲门,邀请棠柚一起吃饭。 “哥钓上来的两条金枪鱼,一条做了刺身,一条香煎,”邓珏笑,“特意从日本请来做刺身的师父,请嫂子您过去尝尝。” 棠柚心不在焉,听着他吧哒吧哒地说着,终于忍不住,问:“你口口声声叫‘哥’的人,他到底是谁?” 棠柚后知后觉自己中了圈套。 眼前的“阿jue”是知情的。 打牌时候,他故意叫“希哥”,叫到一半看她一眼立刻改口。 这些是故意引起她的主意。 都是在演戏。 他们是一伙的。 面对着棠柚的逼问,邓珏笑眯眯:“嫂子,这是您和哥之前的事,我一个外人,您就别问我了。我要是打扰了你们俩,哥能生扒我的皮。” 棠柚哼一声:“才不是你嫂子。” 演戏还演上瘾了吗?! 真当自己是萧维景啊? 棠柚本以为会是很多人在一起吃饭,跟着邓珏到了地方才发现,原来是萧则行所住套房的隔间。 同棠柚的套房不同,这间套房装潢极为简单;并无多余的装潢,简约大雅。 正中摆着方桌,而萧则行坐在主位上,身边再没有其他人。 旁边有个小矮炉,造型奇特,正在咕噜咕噜温着酒。 萧则行示意她坐在对面,棠柚谨慎落座,说了声谢谢。 余光瞥见邓珏要走,棠柚懵了,立刻叫住他:“你去哪儿?” 邓珏笑的一脸无辜:“你们俩烛光晚餐,就不需要我这个电灯泡了吧?” 不等两人回答,他贴心地迈步出去,关上了门。 棠柚刚想站起来,萧则行抬眼看她,笑:“不想玩游戏了?” 一停顿,棠柚又坐了回去。 棠柚心里存着气,抱怨:“你这样不行,一点儿提示都不给;外面那些都是你的人,和你一伙,现在都串通好了,要我怎么问?” “问他们不如直接来问我。” “可是你也不肯说啊。” “所以现在给你一次机会,”萧则行将冲泡好的茶倒入茶海中,在棠柚注视下,给她倒了一杯,“我们玩五局游戏,赢的人可以问输的人问题,上限三个,怎么样?” 棠柚眼睛一亮:“那我可不可以直接问你姓名?” “当然不可以。” “那问工作,职位,亲属关系?” “这些和直接告诉你姓名又有什么区别?” 棠柚有一点点挫败,不满:“那我还能问什么?” 小炉上的酒温好了,浓郁的酒气迷醉。 “譬如偏好,习惯,过往履历,等等,”萧则行不喝茶,为自己倒一杯酒,笑,“这些信息也很重要,不是吗?” 的确。 一个问题可能问不出什么来,但是三个问题加起来,能排除掉很多人。 棠柚有点心动:“玩什么?” 萧则行浅酌一口,随意开口:“就玩最简单的比大小,骰子,或者纸牌,你定。” 这是把选择权亲自递到她手里。 棠柚下意识排除纸牌。 萧则行玩扑克太厉害,她下午见识过,现在不敢再和这个人碰牌了。 她说:“那就玩骰子。” 像这种娱乐性的小东西,房间中都备着;萧则行放下酒杯,站起来,从架子上取下。 六枚骰子,两个骰盅。 骰子瞧不出来材质,骰盅是木质的,具体木材辨认不出,有股淡淡的香气。 棠柚仍旧保持着警惕心:“你先让我看看。” 她担心这人使诈,两个都仔仔细细检查过了,包括里面的骰子;确认无误之后,才放好骰子,亲自盖好,推给萧则行一个,自己扒拉过来一个。 开始玩之前,棠柚学着港片中的话,问:“你应该不会出老千吧?” 萧则行失笑:“东西你都检查过了,我怎么骗你?” 这倒也是。 骰子是她放的,骰盅也是她先选的。 棠柚不会玩这种东西,笨拙地摇了几下;偷偷地窥一眼萧则行,发现他摇骰子时的手势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像是高手。 看来萧则行也不擅长玩这个。 棠柚顿时放了心。 她自信满满先开了自己的骰盅,眼前一亮。 14点! 棠柚志得意满地看向萧则行,他笑着,径直掀开骰盅。 两个三点,一个一点。 可怜兮兮。 “我赢啦!” 棠柚眼睛亮晶晶,按在桌子上,震的杯中茶晃了晃,悠悠荡荡的波纹。 萧则行笑着把骰盅盖好:“愿赌服输。” 棠柚手仍按着桌子,毕竟只有三个问题,她谨慎地想了想,问他:“你最近几年一直在西京吗?” “不是。” “那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赢了一局,我只能回答一个问题,”萧则行微笑提醒,“该下一局了。” 开场就赢,棠柚对自己的手气十分满意。 从小到大,她的运气一直都好到爆炸,才不怕他呢! 第二局。 开了骰盅。 棠柚六点,萧则行七点。 只差一点点。 棠柚咬唇,有点不甘心。 “现在轮到我了,”萧则行看向棠柚,微笑不减,“诚实告诉我,你想不想和萧维景结婚?” 棠柚沉默两秒。 其实回答不回答的都无所谓了,棠柚回顾自己近期的表现,可一点儿也不像是爱萧维景到死去活来的模样。 他都知道,现在不过是想让她亲口说出来。 棠柚轻声说:“不想。” 萧则行笑了笑。 棠柚发愣。 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尽管眉眼和萧维景相似,但棠柚从来没见萧维景这样笑过。 确切一点儿讲,萧维景从来没有对她笑过。 毕竟只差了一点,棠柚定定神,铆足了劲儿把骰子摇的噼里啪啦响。 停下来之后,她警惕心满满:“这次你先开。” 萧则行没有迟疑,开了。 四点。 棠柚松口气。 她总不能比七点再小了吧…… 她志得意满地打开骰盅。 三个孤零零的红点,险些闪瞎棠柚的眼。 这得是多差的运气,才能摇出来这个数字啊! 还没等棠柚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萧则行慢悠悠抛出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不想和他结婚?”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棠柚喝掉一盏茶,整理一下心情,回答:“因为萧维景心中有文灵啊,我不能接受未来丈夫心中有其他女人。” 萧则行并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意外:“再来。” 棠柚再输一次的话,游戏就结束了。 她难得有点紧张,注意到萧则行身旁的酒,问:“我能喝一口吗?” 萧则行这次倒是没有阻拦她,倒了极少的一点进去,把杯子递给她,提醒:“这是白酒,度数高,你尝尝可以,不能多喝。” 棠柚不以为然,一小口下去,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酒很辣,辣的她从舌尖到喉咙都是火辣辣的。 舌尖已经麻木了,压根就没办法再去感知酒后面的那股甜味儿。 皱眉,又喝了一盏茶,才把那股火烧火燎的劲儿压下去。 棠柚想不通为什么眼前人会喜欢喝这种东西。 第三局,棠柚不敢再摇的那么张扬,小心翼翼地晃着。 在打开前,她还偷偷地掀开一条缝,看了看。 十六点。 迄今为止,萧则行还没摇出来过这么大的。 稳赢。 棠柚松口气,抿抿唇:“我数一二三,咱们同时掀开。” 她还是怕萧则行使诈。 萧则行笑着迁就她:“好。” “一。” “二。” “三!!” 同时掀开。 棠柚看清他的点数,瞬间懵逼。 萧则行摇出了十八点。 三个六! 这概率,简直了! “最后一个问题,”萧则行平静注视她,“假使萧维景心中没有文灵,你会不会嫁给他?” 棠柚微怔。 她从来没想过。 当初和萧维景订婚的时候,她毕竟年纪还小,懵懵懂懂,暂时还没理解婚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萧老爷子权势大,棠爷爷临终前又嘱托她,以后嫁到萧家后一定要好好的,也记得要扶持棠家。 棠柚对婚姻从来都没有过多期待,棠宵把她当作商品一样,争取卖个好价钱。 他们不会考虑商品的想法。 棠柚在试图反抗。 从她的沉默中,萧则行已然得到答案。 他笑,指节漫不经心叩了下桌子:“既然这个问题让你为难,那就换一个。成功退婚之后,你有没有想要嫁的人?” 棠柚摇头:“没有。” 虽然她接连输了三把,但萧则行的三个问题并不是特别尖锐。 比起来这个,棠柚更惆怅的是自己没能问出更多的信息来。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刚想走,忽然记起一事来。 转过身,棠柚严肃地告诉萧则行:“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总之,不要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就是这段时间的误会,你一个字都不许透漏。” 萧则行原本微阖双眼,听她这么说,掀眼看她,笑了:“想让我替你保守秘密,总该给点封口费吧?” 棠柚懵了:“什么封口费?” 她怔怔地看着萧则行,忽而明白了。 如他这样身份的男人,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呢?棠柚现在一无所有,仅有的启星暂时还在父亲那边掌握着。 能够让这个男人看上眼的,估计也就只有她这个身体了吧。 棠柚问:“你有没有未婚妻或者妻子?女朋友或者男朋友?有没有心上人?” “没有。” 她冷静分析。 和萧维景闹退婚是个持久战,现在战役刚刚开始,萧老爷子就开始撮合他们两个住在一起,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据闻初次体验都不会多么好,萧维景对她那样厌恶,万一避无可避,故意折磨她该怎么办?比起来把初次草率地交给萧维景,眼前人似乎是个更好的人选。 至少他皮相好,身材也不错。 棠柚抿唇,没说话,沉默地开始解衬衫上的纽扣。 萧则行微笑渐止,微微皱眉。 他站起来,在第三粒纽扣解开之前,按住她的手:“不是这个。” 棠柚愣住。 萧则行拨开她的手,将松掉的纽扣一一仔细扣好,垂眸看她:“既然你觉着十分珍贵,就不应该这样草率地交出来。” 棠柚仰脸。 她被酒精麻痹掉的神经有一点点懵。 虽然的确很珍贵,但是她也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真的要给眼前人的话,或许也不是特别的难以忍受。 愣神中,萧则行伸手,按住她的唇瓣:“这个就足够了。” 手指略有薄茧,顺着唇的轮廓细细描摹。 他问:“可以吗?” 萧则行很好看,天生的眉目深邃,高鼻薄唇。 此时近距离看,她呆愣了半秒。 棠柚受美色蛊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萧则行俯身,手指温柔地贴上她的脸颊;两人身高差过大,只能依靠这样来接吻。 同上一次不同。 更加缠绵、轻柔。 并非掠夺,更加符合棠柚理想中小心翼翼、珍贵而温柔的吻。 棠柚没有丝毫经验,慌了神,呼吸都忘了,憋的脸通红;萧则行察觉她的异常,笑了笑,松开她,俯在她耳边:“乖,呼吸啊。” 棠柚不会边接吻边呼吸。 她紧张无措到几乎忘记自己姓名。 “江沉庭叫你糖糖?是你小名?”萧则行一手捏着她脸颊,轻轻触碰那个不显眼的小泪痣,另一只手仍抚摸着她的唇,低笑,“果然很甜。”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站在上帝视角指责柚柚啦,在她想法中,二叔就是长辈,就是和萧维景爸爸一样的人物。=v= 火葬场的只有萧维景啦,二叔这边只有蓄意的引诱和宠爱。 25字送小红包包~ 感谢在2020-02-1816:31:12~2020-02-1900:0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两小无猜5瓶;甜锅也茜、小西2瓶;在上!、sone、狮子非墨客、炒茶泡泡、阿市家的小可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