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旧事往矣 月有盈缺
走出球馆，室外篮球场上绿影婆娑，军训的学生还在训练，到处都是教官响亮有力的口令声。 张候肩膀上挂着白色的篮球训练衫，穿过球场往学校大门的方向过去，不急不缓，却又好像失了神似的与周围场景格格不入。 罗阳在球馆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进阳光的笼罩，朝着张候走去，这里人多，他也只是紧紧地跟着，没有要追上的意思。 学生宿舍并不在教学园区内，而是在与之相隔百米的马路对面，这里林立的还有各种大型商场，平日里人流量很多，多是大学生逛街聚会的场所。 两道前后相距三四十米的身影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走着，突出的身高时常引得周围路人的目光，却也只是停留片刻，跟着跟着，就湮没在了人群中。 江石大学长江校区中，若说要真找出个人少的地方也不容易，但身处在人群中，罗阳才觉得自己的心情能平静，思绪也要清晰得多，要是这个时候周围的人都不见了，他反而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球场上盛气纵横，球场下却被过去的一件事乱了这么久，每每想到此，罗阳的笑是苦涩的，这一个星期以来，他对大学的憧憬全都笼罩在这片阴霾当中。 两人前后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望月湖，这里相对来说人比较少。大热天的，没有灯光的渲染，连湖中央的天鹅都懒得出来秀恩爱，更别提其他人了。 就是这里了，罗阳心想，快步追了上去。 “张候！” 望月湖边石径小路上，张候转过了背影，听到声音时他就知道是谁来了，以至于那张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直到罗阳从后面追上来，才道了句：“怎么？” 湖面上泛起了涟漪，一句“怎么”打破了平静，却也令罗阳脑海中一片空白，先前模拟过无数个谈话的场景消失一空。 “我想跟你谈谈。” “如果是前几天的赌注，那你可以放心，我张候说过的话肯定算数，等胡教练回来，我会跟他说的。还有什么事么，没有的话我就走了。”张候收回目光，转身。 “等一下，”罗阳上前两步，“我已经知道张栋的事情了，也知道他是你的亲弟弟，对于去年的事，我想亲自跟他道……” “不用。” 张候打断了罗阳的话语，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像是一把利刃切断了钢筋，利落得没留下一分锯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望月湖，他没有听罗阳的解释，似乎连当初那件事也不愿再提及。 罗阳愣在原地，回过神后，眼前空荡荡了无一人，唯有几名路人看向了他，似乎在讨论着大热天为什么有一个大个呆呆地站在望月湖边的小路上，感到了奇怪。 长长地吐了口气，却不是卸下了心中的巨石，反而因为张候的态度，更让他无法看开。他不知张候心底里是怎么想的，可能事情的发展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严重，也有可能张候一直把心事压在心里，不知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 可人必须往前看，这件事还不知什么时候会是个头，罗阳这声叹气包含的或者还有无奈，其实世界上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分都在发生，但许许多多最后都被时间给掩埋了，没有一个完美的结果。 有些人只能成为队友，却成为不了朋友，可能说的就是他和张候吧。 重新回到篮球馆时，只剩下三五人还在训练，关鹏见罗阳回来，热情地让他陪练投篮，而罗阳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也没有让关鹏瞧出个端倪来。 “队长呢？”罗阳扫了眼球馆，没有见到安冬的身影，他想到之前安冬的话，可最终还是没能处理好个人的事情。 “队长和司马教练一起走了，话说回来，罗阳你今天的表现还是挺厉害的，要是我有你一半的能力就好了。”关鹏的声音渐渐小去，说完这句话后，只是沉默地投篮。 罗阳的心思并不在这个上面，也没有在意到关鹏说到最后时的那种落寞与渴望，一人传球一人投篮，气氛有些怪异。 下午五点半，篮球馆外来了人，这一天的训练就差不多了，回到宿舍后，罗阳就和关鹏道了别，明天再见。 …… 洗漱完毕，或许是脑子里面还充斥着白天的事，罗阳并不觉得饥饿，抱着双臂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电风扇呼呼的吹，都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手机已经震动了许久。 当震动的呜呜声再次响起时，罗阳才察觉到，拿起来一瞧，沉在心底半天的情绪竟是轻松了许多。 “教练。” “罗阳啊，怎么训练很忙么，打你电话都不接？” 是高中的教练，想来也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见到了，罗阳觉得有些脸红，大学的事情忙着忙着就忘记了这位篮球上给他很多指导的教练，如今在篮球队并不顺的他，才发现能给自己带来唯一轻松情绪的，却是这位一直关照着他的人。 接起电话时，便多了许多的温情。 “不好意思啊教练，刚才没听到手机响……” 寒暄了几句后，罗阳才知道教练之所以给他打电话是想请他吃顿饭，而罗阳正巧也没有吃过，再加上心里有些事，便应了下来，换上干净的T恤后就离开了寝室。 暖洋洋的风吹在了脸上，走出宿舍园区后，就看到教练的车停在了路边，上车后，教练也没有问去哪儿吃，就直接带着罗阳离开了，其实两人的关系更像是父子，罗阳高中的三年没少得到教练的帮助。 行车至淮苏市一处夜市区，这里被称之为大排档一条街，每到晚上的时候生意好的不得了，也是每个外地旅客到淮苏市来旅游时必去的地方。 两人找了一家还有空座的大排档落座，很快老板就热情地上来招呼。 “喝酒么？” “还是不喝了，不喜欢酒的味道。”罗阳摆摆手，又摇了摇头。 教练好像早就知道罗阳的习惯，微微笑了笑：“也就是你了，要是跟别人出去吃饭，这话可不能说，多多少少也得意思下。老板，这几个菜，加盘烤rou，再来瓶啤酒和一瓶橙汁。” 菜很快就上齐了，转眼已是酒过三巡，话也多了起来。当然了，罗阳并没有喝酒，全是因为这里的氛围热闹。 “罗阳啊，其实刚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心情不太好，能影响你心情的东西也不多，是不是篮球队碰到麻烦了？其实你刚到一个新的环境，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习惯风俗都不同，肯定会遇到点波折的。 你想一想，高中的时候你刚加入篮球队，不也是和那谁有矛盾么，后来你俩还不是相处得好好的？有时候适当地收敛一下锋芒，让其他人认识你的另一面，别一开始就非争个第一第二，让大家觉得你很了不起，最后反倒是没有真朋友了。 我说的对吧？” 喝了酒后的教练面色赤红，但人却清醒着，嘴巴如同开了闸的大坝，不断地往外吐着话语。 罗阳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却没想到还是被教练发现了，此刻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喝着橙汁闭口不言，只是静静地听着，道理他都懂，可一旦面对现实，感到比愚公移山还难。 “还记得小瓜么，跟你同届毕业的，他到北方去了，现在好像在哪个学校当主力，以前他可是你的替补啊，没想到一进大学就当主力了，前几天还打电话来给我汇报；还有个小张，他就可惜了，没有被大学篮球队录取，后来到哪里了也没跟我说一声……” 罗阳一字一句听着教练回忆过去的事情，熟悉且复杂的情绪不断地在心中滋生，那样的日子毕竟一去不复返了，美好的、不美好的，终已经化成了云烟，飘散不见。 这一晚漫长而又短暂，把教练送回去了后，罗阳漫步在淮苏市的街头，也是第一次欣赏起了这座城市的景色。 抬头望去，天上的月亮虽未满，却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