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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星空之下

    苏水城,阴雨延绵已三天。

    夜下,城中巷角屋檐角落处蜷缩着一个仟瘦的孩子,那孩子面色蜡黄,显然是经久的营养不足。也因此,从身材上看不出孩子确切的年纪,只能从孩子幼嫩的脸庞推测这孩子大致六七龄。

    衣着破烂,身材仟瘦,蓬头垢面。这孩子横竖看着都似城中那些乞丐一般。但仔细看去,却隐隐让人感觉到不同。可能是这孩子的那双眼,没有乞丐的困顿与消沉,又区别与幼子的稚嫩与无忧。

    明亮,干净,如一汪纯水。

    这孩子名叫张千。

    此时,他眼中含着一丝复杂的看着对面。

    阴雨,细丝,一刻不停的垂天而降洒在对面青墙阴影下那脏兮兮的小女娃身上。

    张千细弱的手紧了又松。他的手中,握着半块硬如石块的杂粮馒头。感受着掌中传来的触感,张千的眼中闪出一丝犹豫。但最终,他的双眸归于平静。

    随后他起身,似乎感到阴雨下的风寒气有些重,张千紧了紧本就堪堪裹体的衣裳,走到了小女娃面前。

    下一刻,小女娃的双眸中映出了一个脏兮兮的小手,小手上有一个脏兮兮的馒头。

    女娃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小人,又低头看了看那小手上的馒头,咽了口吐沫。然后她抬起了头看向张千。

    “不要赶我走,我吃很少的......你知道的,这三天,我每天只是吃一点东西,我可以每天只吃一点西......”看向张千的那双眼布满雾水,说话,女娃眼中的雾水顷刻溢出,一滴一滴坠落融入地上的积水中。

    张千没有说话,小手执着的继续向前一送。

    女娃没有接过那个脏兮兮的馍馍,而是在张千的这一决定下“哇”的大哭起来。

    黑天阴雨深巷处哪有人会在意这哭声。

    “吃,我吃过了。”细碎的雨声中张千稚嫩的童声轻轻的回荡。

    哭声停绝。

    女娃呆呆的看着张千。眼中有震惊,有喜悦,有愧疚......

    张千拉起女娃的手,于深巷处向更远处慢慢走去,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渐渐淹没在浓墨的夜色中,只有渐渐打开心扉的两个孩子轻声的细语。

    “我叫张千,年时年在青林酒楼门前捡碎食的时候凑巧听到一醉酒秀才高吟一条雪浪吼巫峡,千里火云烧益州。,我是乞丐,听不出真意,只觉得响亮,便想从中取一字当名字。一太少,取千字吧。我饿怕了。”

    “我叫林幼鱼......我没爹娘,但我不知为什么单单记得我叫林幼鱼”

    “我也没爹没娘,你看我不也有名字。天不生,天不养,我独活。”

    黑暗中的细语停顿了一刻。

    “我也跟着你一起独活”这声音稚嫩,坚定。

    黑暗笼罩,细语停歇,再也瞅不见两个小娃娃的身影。

    大街上,正坐在街角等张千的林幼鱼突然感觉天色一暗。

    她抬起头,入目是一慈眉善目的清瞿老人。

    “小娃娃,你一个人吗你家人呢”老人亲切的蹲下来,柔声对林幼鱼说道。

    对突然出现的老人,林幼鱼眼中露出一丝警惕。她没有回答老人的话,扭过头往街道远处望去,似乎在寻找张千的身影。

    那老人见林幼鱼扭头,便顺着林幼鱼的目光望去。随后老人轻笑了一声。

    “你还有家人那好,你一个人在这也不安全,我就陪你等你的家人来。”说完,不管林幼鱼愿不愿意,老人只管坐在了林幼鱼身边。

    林幼鱼神色一紧,似乎察觉出了不对。

    下一刻,在老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林幼鱼拔腿便跑。

    那老人反应倒也不慢,林幼鱼刚跑没几步,老人便大步追去。嘴里还喊着:“乖孙女,爷爷给你买糖葫芦还不行吗乖孙女,等等爷爷啊。”

    听到老人的话,林幼鱼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幼小的身体爆发出全部的能量,拼尽全力的向前跑着。

    “诸位乡亲,帮帮老头子我吧。我这孙女性子顽劣,现在要离家出走,老头子我孤苦一人,她可是我的命根子啊。乡亲们帮把手拦住她啊。”追在林幼鱼后边的老人一边追,一边哭丧着叫喊着。

    本就对这一老追赶一小的画面有些侧目的行人听此,纷纷露出恍然的表情,下一刻,一中年农夫便拦在了林幼鱼前面。

    “小女娃,你爷爷也辛苦的,听话回家吧。”农夫一边说着,一边双臂大开,迎面扑向林幼鱼。

    面对农夫的一扑,林幼鱼情急之下单脚用力,往侧面一滚,堪堪躲过农夫的一捞。随后双手并用的爬起身来不要命的继续向前跑去。

    但下一刻,林幼鱼的身侧突然出现一壮妇。下一秒,林幼鱼便结结实实的被那壮妇抱在了怀里。

    林幼鱼拼命的挣扎,但她瘦弱的手脚怎么可能挣脱出壮妇的怀抱。她想咬这壮妇,可这壮妇的双臂抱着自己的腰间,怎么也咬不到。

    也就在这片刻的功夫,老人已经追至面前。他不停的向帮忙的路人道谢,并保证以后肯定会严加管教自己的孙女。

    路人见此,有的安慰起老人,有的更是语气稍重的教育起林幼鱼。

    面对路人的指责,面对缓缓抱向自己的笑的可怕的老人。林幼鱼终于在这一刻恐惧的无加以付,陡然大哭。

    “他不是我爷爷,他是骗子啊。大叔大婶你们救救我啊......救救我啊......”林幼鱼哭着喊着,稚嫩的声音甚至哭喊的都有些沙哑了。

    见林幼鱼这般,老人双目一转,随即也哭喊道:“乖孙女,爷爷怎么就不是爷爷了。你爹娘早亡,爷爷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你......跟爷爷回家,爷爷一会就给你买糖葫芦吗。”说着,老人还流出两行浊泪。

    路人见老人如此,刚刚有些起疑的心思便消散无踪。安慰了老人几句,壮妇便把哭喊的林幼鱼递向了老人。随后路人便渐渐散去。

    被老人紧紧的抱着,看着路人们渐渐离去,林幼鱼害怕的身子都有些颤抖。

    她拼命的挣扎,拼命的哭喊,拼命的喊着哥哥......张千......

    绝望无助原来是这样。

    老人以掌为刀,一掌砍在林幼鱼脖子上。林幼鱼双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老人笑了一声,把林幼鱼抱在怀里向城门处走去。

    ......

    ......

    天色此时已近黄昏。

    苏水城外青牛村。离村子极远的地方坐落着一间茅草屋。

    茅草屋破旧不堪,看来已经经久不曾住过人。

    茅草屋内,林幼鱼悠悠的醒来,只感觉脖子一阵酸痛,瞬间她便想到了昏迷前的情况,立刻想要逃跑,可随后她便发现自己已经被绑了个结实。

    “别想着逃跑,老夫出手不落空。没想到偶然来趟苏水城还能碰到你这好苗子。你别怕,老夫也不是什么丧心病狂之人,非但如此,老夫还要送你一场富贵。比你当个叫花子不知要强过多少。”

    那老人此时正坐在屋内木墩上,看着挣扎不已的林幼鱼,老人笑了笑,继续说道。

    “老夫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当寻常人家的童养媳,一是当大户家的丫鬟。你选吧,老夫给你时间思考。你应该明白,这两条路比你当叫花子强过千万倍,而且没有老夫,谁能让你这黄毛野丫头进家门,说不得老夫还是你的恩人呢,以后你还会千万般感激老夫。话都对你讲明白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老人站起身来,踱步向屋外走去,打开门,正要出去的老人突然转过身,双眼紧紧的注视着林幼鱼,缓缓说道:“你是聪明的娃娃,居然没有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大喊大叫。你越是聪明,老夫越喜欢,刚才说的,你可要想仔细了而且老夫告诉你,这里方圆三里无人烟,你喊叫,老夫可就在门外”

    说完,老人走出屋子,关上了门。心中冷笑:“小丫头,你还能逃出老夫手心。你是个美人胚子,卖到卷香苑肯定能得个好价钱,哈哈。明天便走,明天便走。”

    屋内有些黑暗。林幼鱼在哭。她毕竟才五岁。她可以依靠的毕竟只有七岁的哥哥张千。

    现在...哥哥肯定找不到自己了...

    茅草屋外有篱笆,散乱不堪。

    姑且能称做院门的地方站着一瘦弱孩童。

    他粗重的喘息着,似乎要把所有的空气都吸进肺里。满头大汗,极度的奔跑更是让孩童的脸透着苍白。

    这孩子正是张千,他找了几个时辰,问过无数人,跑了无数路,终于来到了这间茅草屋前。

    他不傻,也不是不惜命。可他一定要来。

    既然她是meimei,便是亲人,他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

    夕阳如血,橘红色的远光洒落在这孩子的脸庞上,撒落在通向茅草屋的路上,像是在指引方向。

    张千与屋门之间,隔着老人。

    老人看着果决的出现在院门处的张千,神色有些惊意。

    好一刻,老人缓缓让过身子,推开屋门,侧身对张千说道:“来,在里面。”

    屋内是黑的,像巨兽血盆大口。危险,恐怖。

    屋内有林幼鱼的哭喊。喊着哥哥快跑。

    张千踱步走向屋子。

    他走的很慢很坚定,幼小的身体似乎在舒缓肺部如火烧的疼痛。

    老人俯视着他,微微有些震惊。

    这孩子,太沉默,太冷静。遭遇如此巨变,怎么还可以如此这孩子,真的只有六七岁吗

    震惊之下,张千已经走到老人面前,老人此时还是侧着身子,张千扭过头,苍白瘦弱的小脸扬起,干净的眼眸注视着老人。

    他冲老人微笑。但干净的眼眸没有笑意。

    稚音有些沙哑的响起,带着一丝颤抖。

    “不想死......”

    听到这话,老人哈哈大笑起来,接着便要拿刚才对林幼鱼讲的话来安慰张千。老人想着,毕竟就只是个六七岁的娃娃,刚才他让自己震惊的表现可能是太过害怕了吧。也可笑自己刚才还暗自防备。真是越老胆越小。

    但下一秒,张千突然单膝成弓,瘦弱的身子陡然如鹰击般迅猛跳起,膝盖狠狠的击在老人双腿之间。放下防备正在大笑的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两腿之间传来撕裂身躯的剧痛。条件反射的便弓起身子。

    “噗,咕噜咕噜......”

    一把狭长的尖石迎着老人弓起的身子从下至上,从老人下颚直接刺入老人头颅。

    老人双眼迅速充血,眼中透漏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双手捂着下颚,血却如决堤般溢出。

    满身撒血,老人如恶鬼般注视着已经无力的瘫坐在面前的张千。“呜噜噜”的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随后,老人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接着倒在了血泊中。

    张千瘫坐在那,满身大汗,面目染血,双手不自觉的颤抖着。

    今年他七岁,第一次杀人。

    却如此冷静沉默,杀伐果断。

    他真的只有七岁。

    他说不想死,是不想meimei死,不想自己死,不想杀人。

    “哥......”屋内有林幼鱼的哭声。

    张千想要安慰林幼鱼,却根本喊不出声。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喉咙火辣辣的干痛。全身如抽干般无力。

    咽了几口唾沫,好久之后,张千好不容易的爬起身来,颤颤巍巍的向屋内走去。

    他太瘦小了。

    看着满身是血颤颤巍巍的张千。林幼鱼嚎啕大哭。

    张千来到林幼鱼面前,缓缓的张开怀抱,苍白带血的脸庞看着林幼鱼笑了起来。

    抱着哭泣的林幼鱼,张千轻声的说道:“不哭了,不哭了,我来了。”

    两个如此瘦弱的小娃娃,两个如此依偎的亲人...

    天完全黑了,张千捂着林幼鱼的眼睛把她带出了茅草屋,向青牛村走去。

    两人都没有说话,林幼鱼紧紧的握着张千的手。仿佛深怕张千会消失。

    月朗星稀,地面如雪。

    两人的前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是个穿儒衫的穷酸秀才。

    张千心中一紧,把林幼鱼拉到自己身后。

    月很明,穷酸秀才看着也很面善。但张千不信面相。

    秀才静静的注视着林幼鱼,眼中根本没有张千。

    他看着林幼鱼的目光有些怅然,有些宠溺,隐隐还有泪光。

    好一会,长到张千已经想要带着林幼鱼逃跑。

    感受到张千的目光,秀才微微搭眼,看了张千一眼。然后秀才眼中露出一丝厌恶,却没有说什么。

    “你好漂亮。谢谢你......”没来由的,秀才突然对林幼鱼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声音很好听,似乎清透人心,让人浑身舒服。

    然后秀才的手在头顶搅动了一翻,霎时,月没了,天暗了,无光完全的黑,黑如胶。稠密,深邃。

    “咳咳,咳咳...”黑暗中传来秀才剧烈的咳嗽声。

    咳声停息,画面陡转,月现天亮。秀才长衫染血。

    然后他无言的默默转身走了。

    张千拉着林幼鱼没有动。注视着这奇怪的秀才不断远去。

    秀才走了很远了,他似乎转过头看向张千和林幼鱼,然后他继续向远处走去。

    隐隐有歌声传来。

    “南有囚凤,蜷羽悠然。煌煌一日,扶青宇,叠万重,翼展皱三千天。

    翙翙掌间沙,挥挥绕心发。何苦来载,不过一天......”

    张千和林幼鱼已经看不到秀才的身影了。秀才抬起头看了看天,轻笑了一声。

    “三万三千天,大道千万遍。你有红线,孤有黑幡。孤,盖了你的天今日,孤终不欠她了......”

    “她长的可真漂亮......”

    秀才笑着一头栽倒在地。脸上带着笑容,闭上了眼,最后竟渐渐变淡消散于了天地间。

    远处,确定秀才已经走远的张千才拉着林幼鱼继续向青牛村走去。

    可能是刚才秀才的出现让林幼鱼重新不安了起来。

    她咬了咬嘴唇,轻声问向张千。

    “哥......你要保护我......”

    张千握紧林幼鱼的手,笑了笑:“嗯。会保护你的。”

    沉默了一会,张千继续说道:“一辈子。”话很坚定。

    “嗯......可大人们说一辈子是一百年......”

    “对,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