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若如初见
入目一片浓稠的黑，突然，前方出现一个小白点。就像身在一条幽深漆黑的隧道，白绾绾朝着那点光亮跑啊跑，白光越来越大，最终冲出那条隧道，来到山野丛林中。 微曛的阳光照射进白绾绾的眼里，有些刺眼。丛林一片苍翠的绿色，似乎是深秋时节，树上的叶子快掉光了，露出嶙峋的褐色枝杈，树叶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走上去柔软无比。 视线有些低，原来自己是以兔子的形态跳行的。白绾绾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被打回原形了。但为什么没有死，还来到这个地方？ 抬着头疑惑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她却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危险。 “呜噜～”白绾绾惨叫一声，低下头望去，原来是自己的右后腿被猎人的兽夹夹住了。尖刺深深扎进骨中，鲜血泊泊流出，稍微动一下就是刺骨的痛。 兽夹？难道我是梦到了和主人初遇的情景？ 果然，这个梦按照着五百年前他们初见时的情景继续了下去。 白绾绾的呜咽声引来了百灵，百灵焦急地飞到她身边想要帮她解开夹子，但无奈小鸟的力气太小，根本不能让兽夹松上半分。 百灵焦急心痛得羽毛都掉了好多，只能在她周围不安地飞舞，一边发出尖利的鸟鸣，想要吸引别的动物来救她。但别的小动物一看到猎人的兽夹，就躲得远远的，唯恐猎人也把自己抓去炖汤喝。 天色将暗，猎人也快来了。就在她们绝望之时，一位身穿青衣的男子听见鸟鸣，发现了她们。 他背上背着一个装草药的竹筐，手中握着一根竹棍，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她们走来。百灵以为他要伤害白绾绾，便飞到他身边扑腾着翅膀不停地啄他。 郎中丝毫不理睬百灵的啄痛，来到白绾绾身旁，蹲下身皱眉检查了她的伤口，然后用力将兽夹掰开。 脱离了兽夹，白绾绾下意识就想跑，但是后腿传来的剧痛又让她摔倒在地。 郎中担忧地看着她流着血的后腿，流出的血将她雪白的毛都粘在了一起，便从背上的药筐里取出一种草药，放进嘴里嚼碎了敷在她的伤口上，然后撕下自己的一块衣角小心翼翼地将她的伤口包扎起来。 药草刚放上去时，那种刺痛让白绾绾的腿疼得一阵抽搐，渐渐的血便止住了。郎中轻轻抱起白绾绾，浅笑着说道:“小兔子不要害怕。我带你回家，一定帮你把腿治好。” 看着郎中温暖的笑容，闻着他身上草药的清香，那一刻，白绾绾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和信任。于是她对百灵使了一个眼色让她放心，便在郎中怀里安稳地卧了下来，跟他一起回了家。 郎中的家在离山林不远的村子里，房子很简单，就只有两间青砖瓦房，房后是一片种植草药和蔬菜的小田园。 回到家后，郎中为她清洗了伤口，又上药，然后用干净的纱布细心地再包扎好。在这一过程中，郎中的眼神始终都是那么认真温柔，动作细致体贴。 白绾绾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仿佛痴了一般，都感觉不到痛，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第一次，出现了超越动物的感情。 之后郎中又从自己的菜园里拔了几根胡萝卜和青草，拿去给她吃。白绾绾吃得津津有味，吃完后就睁着一双兔眼望着郎中。 郎中面带微笑看着她吃，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和她长长的兔耳朵，“小兔子，你的红眼睛真的很漂亮，像红宝石一样。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他想了想问道:“叫绾绾怎么样？绾绾，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 白绾绾点头如捣蒜，心里欢喜万分，一头扑进主人的怀抱。主人将她抱在胸口，开心地笑了。 之后的日子，主人每天都会给她换药，喂蔬菜，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兔子健康时不用洗澡，自己有自净的本领。但生病时毛就会变脏，变得杂乱。白绾绾受伤时毛变得很脏，主人便倒热水亲自为她洗澡，小心地避开她受伤的腿。她的毛发在主人的护理下，一直又白又柔软。 平时会有附近的村民来主人家看病，主人知道他们生活贫寒，所以悬壶济世，从不收他们的钱，还送很多药给他们。 白绾绾想，主人的心地真的很善良，不仅救了自己，还帮助了这么多人，简直就像菩萨一样。 她转念一想，这些事，都是五百年前的事了，而五百年后的事，她已经知道了。他真的是神仙，而且还是仙界地位法力最高的三位仙尊之一，怪不得如此慈悲为怀。 村民们感激万分，无以为报，只得将他们自己种的菜和鸡蛋，还有从山里打的野味拿来送给他。主人的生活平静轻松而安逸。 每次主人在诊病、熬药，或是在菜园种菜药时，白绾绾都会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主人去哪儿，她就拖着伤腿跟到哪儿。 她很喜欢和主人在一起，如果一刻不看见主人，她都会想念。能每日在主人身边静静看着他，是白绾绾最幸福的事。 在主人的细心照料下，两个月后白绾绾的伤终于好了。主人把她抱回山林，最后轻抚她柔软顺滑的绒毛，目露不舍，“绾绾，你毕竟是属于这里的，我不能强留你。若是我们有缘，一定还会相见。” 泪水淋湿了白绾绾的绒毛，她不想离开主人，因为她知道，这次离开之后，再见他就要到五百年以后了，而且他还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毫不留情地将她打回原形。 她想要再次回到主人怀里，但主人的身影竟然变得摇曳不定，她想跳到主人怀里，却惊恐地发现竟然从主人的胸口穿了过去。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眼睁睁看着主人的身影越来越淡，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 冬日的一米阳光照耀在主人逐渐消失的温暖笑容上，让他变得如此虚幻，好像风一吹就会飘散，仿若一场梦一般。 梦醒时，一切都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