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退敌之计

    龙武二年十一月十八日，铎泥可汗阿史那咄必率大军自云州前线移师朔州，与阿史那思摩、执失思力部合兵，从东西两线重压河东。一时黑云压城，浓重的战争阴云笼罩在晋北地区上空，似乎一场史无前例的胡汉大战又要在长城以内爆发。

    面对突厥的大军压境，汤军上下毫无惧色，摩拳擦掌，时刻准备给来犯的胡人以迎头痛击。在积极备战的同时，朝廷高层的高文通、刘弘毅、杜君雁等有识之士和彭鼎辉、秦伯钧、苏冰心等前线高级指挥员也从突厥大军长时间屯兵边境的反常举动中，敏锐地察觉到了突厥贵族的深层图谋——他们是想借晋北的战局旷日持久，牵制汤廷大量的人力物力资源，彻底拖垮大汤的最后仅存的一点国力，让初步完成统一的北方再次陷入四分五裂之中，达到坐收渔翁之利的最终目的。基于这个判断，朝廷决定命彭鼎辉、秦伯钧以河东一道的四万府兵（地方武装）和晋阳宫全部财力，克服一切困难，顶住突厥大军，尽快迫其和谈退兵，此外不再加派援军和粮饷，以免牵扯国力。

    彭鼎辉、秦伯钧、苏冰心对朝廷的决策心领神会，迅速向吴信、罗大刚、程子谦、徐天骐、柳月娥、薛施雨等前线指挥员们传达了这一指示精神，要求他们全力以赴，依靠本地力量战胜对手。具体怎么打，由前线指挥员临机决断。

    身为代州前线名义上的总指挥，薛施雨深感压力巨大。作为突厥的主攻方向，代州面临的是不下十万的突厥主力。面对如此庞大数量的敌军，别说她一个不到十八岁，刚从基层提拔起来的中级军官，就是段婉曦，平生也仅作为彭鼎辉的助手参加过一次。可以说在她现在这个位置，这种情况，除了义父本人，没有任何人能给她提供有益的经验参考。三姐当年用过的办法，显然无法故技重施，而义父和二姐在这当口却存心考验她，只给了一个思路，竟无一字具体的办法。她从前一直喜欢独当一面，但这回，她宁愿做一个偏裨将校，只管听从安排，执行命令，强似一个人站在风口浪尖，顶着如此巨大的压力而束手无策。

    不过，眼下的形势已经不容她退缩，作为代理总管，她只有硬着头皮召集诸将，传达了忻州会议的指示精神，向众人征求意见。但是，敌人实在太过强大，连有“神算子”之称的长史归鹏也无计可施，沉默不语，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有什么好的“智取”之策。

    沉默许久，罗大刚拍案而起，道：“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就跟他们来硬的！狭路相逢勇者胜，咱不靠天不靠地，就凭着不怕死的勇气，拼死一搏，未见得就会输！”

    “对，跟他们拼了！”庞玉、何青云等众将纷纷叫道。

    薛施雨立即反对：“不成！义父是个谨慎之人，他让我想办法智取，就说明还没到最后拼命的关头。”

    “那你说咋办？”罗大刚焦躁道，“又想没法智取，又不让拼命，就这般早坐到晚，晚坐到早，等着胡人打进来烧杀掳掠罢！”

    归鹏劝道：“将军稍安勿躁，夫人所言甚是有理。智取之策并非没有，只是目下还没想到而已。”

    这时门外马蹄嗒嗒，一男一女两名将领快步走入厅中，却是留守雁门关监视突厥主力的彭杰和训练黑云寨人马，闻讯赶回与会的燕无双。

    “哥，四姐，你们怎么来了？”

    彭杰来不及和meimei妹夫寒暄，便道：“我已探得备细，铎泥可汗抵达朔州，命执失思力率万骑进攻岚州，阿史那思摩率精骑三万为先锋，后日即将抵达雁门关。不知父帅和meimei作何打算？”

    薛施雨道：“义父只给了我八个字，‘以柔克刚，攻心为上’，其他的一句也没说。可眼下，我有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燕无双道：“有什么好想的？擒贼擒王。我愿夜入敌营，刺杀阿史那思摩和可汗，突厥群龙无首，看他们还怎么蹦跶！”

    薛施雨道：“我曾提过这个办法，但被义父和二姐否了。莫说他们护卫森严，难以全身而退，就算能先杀掉一个，另一个也会严加防范。不但杀他不得，还会刺激对手，招致更猛烈的报复，那才是真的灭顶之灾。”

    “雨妹，我知道你为何想不出办法来了。”姐妹二人谈话时，彭杰坐到一边，独自抚剑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对薛施雨道，“因为你面对的是你的熟人阿史那思摩，你了解他的本事和为人，既无勇气，也不愿不择手段地去对付一个老朋友。正所谓，当局者迷。”

    “也许是吧。”薛施雨道，“哥，你主意最多，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君子无计，小人有招。”彭杰道，“我现在有个大胆的想法，只是你未必有勇气和脸面去做。”

    罗大刚听彭杰有办法，登时看到了希望，跳起来便道：“怀英兄弟，有甚良策只管说来。她做不了的，俺替她做便是！”

    “以柔克刚，攻心为上，此事除了雨妹，谁也做不来。”

    燕无双催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

    薛施雨也道：“哥，你说吧。遮莫什么下三滥的勾当，丢脸拼命，只要能打退突厥人，我都豁出去了。”

    彭杰道：“没那么严重，只要你舍得利用他，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只是这阿史那思摩，当真是个端方耿直的正人君子么？”

    薛施雨道：“不错，我以人格担保。只是我们不能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他的人品上。”

    “只要他是这样一个人，我的计策也就成了。”

    薛施雨又想起那“以柔克刚，攻心为上”的八字箴言，似有所悟：“你是说……”

    “慢，”彭杰挥手止住她，“我们里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