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喋血浅水原（下）

    看看离高墌城越来越近，薛岙再也按耐不住，命令儿子薛猛，大将梁胡狼、王著分率骑兵，从左右后三面对汤军步兵发起攻击，将其分割包围，各个击破。

    数万匹战马齐声嘶鸣，骑兵们挥舞着马刀、马槊，向汤军步兵方阵高速冲杀而来，要将他们拦腰截断！迟进雄立即下令停止前进，恢复防御圆阵，用刚才的办法对付骑兵的冲击。

    一场步兵对骑兵的惨烈厮杀再次开始了。汤军步兵们勇敢地迎接着敌军的冲击，用手中的长矛、横刀，刺翻、砍翻一匹匹秦军的战马，刀斧手随后赶上，将坠地的骑士杀死。然而，骁勇健锐的秦军，依然前赴后继，不断地冲击着汤军的“腰”和后背。汤军将士以血rou之躯顶着战马的冲锋，伤亡惨重，越战越少，不断倒下……

    眼见秦军就要对冲破汤军的防御了，这时，突然从高墌城方向飞来一阵箭雨，扰动了正面的秦军大阵，数百名秦军骑兵中箭落马。薛岙知道城中的汤军已经出动，急令两翼的骑兵调转枪头，迅速向高墌城合围，歼灭汤军。

    这时，令薛岙吃惊的事情发生了！一支数百人的马队旋风般地朝着他中军的方向飞驰而来，在冲锋中还不断发射着弩箭，几乎是箭无虚发。薛岙熟悉地发现，那是曾经在扶风对他实施斩首行动，还把他们追得落花流水，令他至今心有余悸的突厥骑兵，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他的纵深**！他身边的卫队在突厥骁骑的冲击下已经节节败退，眼看就要顶不住了！

    没等他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只听得弓弦响处，随着一阵巨大的破空之声，一支黑色的巨箭正携带着无比巨大的威力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射了过来。身边的卫士叫了一声：“主公小心！”将他按倒在马鞍上。只听得“啪”的一阵巨响，迎风招展的大纛被从中射断，带有“薛”字的大旗随着断裂的旗杆向后飞出，落在地上。西秦大军见帅旗倒下，顿时扰乱起来。后面的迟进雄见援兵已到，也率领着将士们拼死冲突，正面秦军伤亡惨重。

    数百名突厥骑兵在三员女将的率领下，犹如一把尖刀，撕裂薛岙亲军的防护，所向披靡，直逼中军。为首的女将挽弓横槊，厉声大喝道：“段婉曦在此，薛岙匹夫待走哪里去！”

    “段婉曦”这三个字，振聋发聩，令在扶风吃过败仗的西秦将士如遭雷击，顿时乱成一团，四下逃窜。薛岙见势不妙，急忙带着郝瑗等数百亲兵仓皇向西奔逃。正在围歼汤军的薛猛、梁胡狼和王著等诸将见帅旗倒下，中军扰乱，恐薛岙有失，纷纷撤围而去，派人寻找自己的皇帝。伤亡惨重的汤军得以收拾残部，相继向高墌城靠拢。

    迟进雄带着剩余的将士，来到段婉曦面前，放声大哭，伏地请罪：“元帅！末将无能，辜负元帅重托，擅自出战，致令三军将士身陷重围，折损过半。末将无颜面对元帅，面对死难的弟兄，请元帅治罪！”

    段婉曦看着战场上横七竖八躺满的将士，一阵天昏地暗，再也支撑不住，再次晕了过去。柳月娥和燕无双急忙把她抱住，叫来担架，抬回城里。诸将指挥幸存将士救死扶伤，相继撤回城里。

    空旷寂寥的战场上，躺满了汤、秦双方共五万多具战死将士和三万多匹战马的尸体。几匹幸存的战马孤零零地停在原地，垂首呜咽。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几天之后，薛岙因主力在高墌城受到重创，加之粮草不济，遂放弃对泾州的围攻，撤回天水（即汤廷所称秦州）休整。汤军探查无误，也集结各部，留秦武通率原有人马守高墌城，主力班师回朝。

    此前，进攻庆州的高开道被右卫大将军卫孝节、右武卫大将军田雄和左骁卫将军何潘仁里应外合，大败于庆州城下，主力丧失殆尽，高开道兵败自杀。卫孝节、田雄奉诏，准备一鼓作气收取河朔，突厥始毕可汗派侄子阿史那咄必率七万骑兵南下，占领榆林、五原、灵武、朔方四郡。从此河朔地区一直处于突厥的占领之下，直到十三年后段婉曦发动河朔战役，方才收复这块沃土。

    陈禹迎战钟惧仇部，半个月内七战七捷，迫使钟惧仇率部投降。并乘胜西进，甘南诸羌部纷纷归顺大汤。天水以南的汉阳、河池两郡得到了巩固，汤朝从南面完成对西秦的战略包围。

    是役，薛岙部三路入寇均被击退。汤军方面，则是在两个次要方向上完胜，而在主要方向上战败。

    惨烈的高墌之战就这么结束了。汤军遭到了太原起兵以来最惨重的一次失败。前后死伤五万余人，光阵亡就达三万之众。关中元从的老兵损失过半，左武卫将军张达、右领军卫将军李仲文战死，郭永被俘，随同出战的十四名中郎将，战死五人，被俘六人。主将迟进雄、吴信轻伤，侯世昌、罗大刚重伤。六卫主力除留守部队外，基本被打残，许多团以下作战单位成建制覆没，有的千人团队所剩仅一两百人。尽管最后击退了秦军，守住了高墌，但没有人能否认，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败仗。若非段婉曦及时率领史大奈部突厥骑兵以围魏救赵的方式解围，汤军的下场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