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渡黄河

    就在义军兵发临汾的同一天，在黄河对岸，冯翊郡境内的梁山中，段思廉的“特使”苏冰心和方槐已经带着段思廉的书信和见面礼，找到了自称“总管”的孙华。苏冰心一出马，加上段氏在关中的威望，没费多大功夫就成功说服了孙华投向段思廉。苏冰心提出奇袭合阳、韩城，配合义军渡河的要求，孙华当即派人侦查了两城的地形，并按照苏冰心给的安排，奇袭合阳、韩城，只用三天便拿下了二城，缴获巡河战船五艘。苏冰心还派人散发布告，动员他们捐献船只，迎接义军渡河。

    苏冰心又派方槐继续前往白水县，与活动在附近的陈禹所部接上了头，告知大军将于六月中旬渡河，让他们做好接应准备，最好能占领冯翊郡，给彭鼎辉造成后门失火之势。陈禹立即派人飞报了刚刚打败阴世师进剿，驻军爷台山休整的段云娟。段云娟在关中活动日久，知道冯翊的地主豪强们在政治上倾向于段氏，太守萧造与她夫妻有交往，早已和段氏暗送秋波，表面上又很效忠朝廷，是个首鼠两端的观望派，可以拉拢。于是，她将军队交给迟进雄指挥，亲自前往冯翊郡面见萧造。

    冯翊郡府衙中，一身贵妇打扮的段云娟正坐在萧造的对面，悠然自得地闭目品茗。

    “迟夫人好兴致。如今整个关中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到处严查叛军jian细。你却有闲心在此品茶。”

    段云娟嫣然一笑：“这话应该我问你，萧大人。我这个关中头号盗帅来找你，你若真是朝廷的忠臣，就该把我拿下解去请功才是。却为何把我待为上宾，让我坐在你的贵宾席上品茶呢？”

    “我来替你回答吧。”段云娟顿了顿，轻松地笑道，“你是个明白人，也知道大邢朝廷已经撑不了几天了。你不愿意为这个朝廷殉葬，所以想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萧大人不愧高人。”

    萧造干笑一声，并没有接茬，也没有反驳。

    段云娟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何不在我父亲即将成功渡河的时候，趁机纳上个投名状呢？”

    “什么投名状？”

    “我父亲过河之后，冯翊郡和潼关，就是首当其冲的目标。我想，萧大人这个明白人，不会愚蠢到学那宋老生，负隅顽抗，最后把个富饶的冯翊郡打得残破不堪，连自己的小命都丢掉吧？”

    萧造隐隐地问道：“你是要我主动献出冯翊，作为进身之报？”

    “这可是你说的。”段云娟露出一丝笑容。

    “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京兆内史，正三品。”

    “哈，哈哈，好，果然是个好主意。”萧造干笑几声，突然把杯子往地面一摔，喝道，“来人，将这个jian细给我绑了，送往京城！”

    几个大汉冲了进来，就要动手抓人。

    段云娟毫无惧色，似乎早就知道他来这一手：“萧大人，我的话，还望你好好考虑考虑。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这回来还给你带了份厚礼。”段云娟伸出三根手指，“三万大军。我已经跟他们约好了，日落为期。如果我日落不归的话，也不用等我父亲过河了，我夫君迟进雄和陈禹将军就会带着这三万将士，把冯翊城夷为平地。”说着，完全无视身边的大汉们，昂然而出。

    萧造听段云娟说那三万大军，登时呆立在当地，半晌作声不得。看着段云娟身影快要迈出门槛了，他急忙叫了声：“大小姐，请留步。”

    段云娟面带微笑，转过身来，得意地望着萧造。

    河西的苏冰心和段云娟紧锣密鼓地上下奔走，迎接义军进入关中，而河东方向的渡河行动也进入了最后剑拔弩张的状态。六月初五，就在段思廉大军攻克绛郡之后的第二天夜里，段婉曦、段宗扬部渡过汾水列阵与邢军主力相持的同一天，段思廉就率领卫孝节、张方、田雄、吴信所部兼程疾行，来到了龙门，控制了渡口。段思廉和段宇璜、刘弘毅亲自走访了龙门山和壶口山的渔村，向渔户们嘘寒问暖，并请他们出船助大军渡河。

    渔户们虽然不懂国家大事，但平素受段思廉、刘弘毅两位父母官的照顾，段思廉又举义勤王，拯救黎民，自然万分支持。很快，两地的渔户们在两天两夜的时间里就拉出了五百多艘渔船，加上河西苏冰心、孙华缴获的五艘巡河战船和向渔民借用的几十条皮筏，于初八夜里都秘密集中到了龙门和梁山两个渡口，由卫孝节、田雄、张方统一安排。吴信、史大奈早已奉命，率领精兵六千人，饱食轻装，集结待命。他们将作为第一批渡河的部队，担负抢占滩头阵地，接应大军渡河的任务。

    夏夜的微风，带着黄河特有的腥味，静静地吹拂着两岸的无数山岭石崖。星光底下，奔腾的河水卷起一朵朵的浪花，发出一阵阵惊心动魄的水响。

    龙门，这个素有“黄河咽喉”之称的险要之地，因其“直下千仞，水浪起伏，如山如沸。两岸均悬崖断壁，唯神龙可越”而得名。八百多年前，汉将韩信就在这里，用木罂做成筏子，并巧用声东击西之计，出其不意地直捣魏王豹的重镇平阳（临汾），迅速降伏魏王豹。

    八百多年后的今天，在这个万里黄河落差最大的地方，在一年中水量最丰富的时候，在一天里最不适合航渡的时间，六千英雄在官长们的带领下依次上船，挥手暂别岸上时刻关注的战友们。船夫们荡开桨橹，一艘艘木船、皮筏，缓缓驶离渡口，承载着神圣的历史使命，背负着巨大的生命危险，从相反的方向，登上进军关中的伟大征途，揭开另一个伟大时代的序幕。

    段思廉以下所有未参加渡河的将领，全部站在岸边，看着一叶叶扁舟向漩涡丛生的河心驶去，直到消失在视野里。心中都自发地为勇士们祈祷。也许他们当中有许多人要在激烈的争夺战中献出生命，但是他们不后悔作出了这一选择，他们为自己能成为拯救天下苍生的先锋队而感到骄傲和自豪，他们愿意用自己的生命，谱写一曲英雄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