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八章 元夜闹京都（下）

    安化门前有上千名官兵守卫，秦伯钧、程子谦并驾当先，率张士贵等三人凭借马匹的冲力旋风般扫过去，犹如虎入羊群，将上千官兵赶得七零八落，迟进雄、段宇飞、侯世昌随后，一齐扑向领头的将官。那将官遮拦不住，在乱军之中被迟进雄飞身抢到跟前，使转神威，一槊刺死于马下。

    瓦岗群雄趁着官军混乱之际，大声呼喝，奋力赶杀堵在城门前的守军。段宇飞、迟进雄、段宗扬、侯世昌合为一处，一阵杀散围裹上来的其他官兵，又推倒几具灯架，燃起火来，阻挡后续追兵。

    段宇飞见城楼上弓箭手开始聚集，忙向段婉曦打了个收视。率段婉曦会意，招呼了燕无双、薛雨晴杀退当面之敌，纵起轻功，借着路边一具一丈多高的花灯架，纵身飞上城楼，奋力赶杀。城楼上的官军弓箭手刚要放箭，不料三个女子突然杀到，他们手中没有别的武器，如何抵挡得住，纷纷溃逃。三个女子无心与官军纠缠，略一杀退当面官军，便趁势冲向她们的目标——城门楼外侧控制吊桥的巨索。

    就在三姐妹激战城头的同时，阴世师和骨仪率领大队人马已经随后赶来，组织各队官军发动新的进攻。段宇飞、秦伯钧一不做二不休，将周边余下的花灯架尽数推倒，又抄起鹿角、看棚、栅栏等可以引火之物，用火点燃，阻塞西、南、北三个方向所有通道，令其无法上前增援。侯世昌、迟进雄用缴获的长矛将几具杀死的官军尸首窜在火堆里烧着，丢将出去，一砸倒下一大片。其他人也如法炮制，打得官军阵脚大乱，不敢上前。

    “报——”一骑快马飞来，大声向阴世师报告：“北门军情，数千贼寇突入西禁苑，攻打玄武门甚急。监国命大将军速速回援！”骨仪见状，飞快盘算了一下，对阴世师道：“大将军可率大军速回宫中护驾。此处留兵二千与吾围捕即可！”

    “便依尚书之言！”阴世师应了一声，留下两名校尉率部两千协助骨仪，自己率主力掉头回援宫城去了。

    这里骨仪抽出佩刀，大声下令：“捉拿反贼，死活不论，休要走脱一人！”督促众军冒火上前围攻。恰才突破火障，便听得城外“轰”的一声巨响，接着几声娇斥。原来是段婉曦、燕无双、薛雨晴三女杀到城门楼外侧，挥刀砍断了用于固定吊桥的巨索，吊桥重重地落下。三女一击得手，立即甩开围攻的官军，从城楼上飞身跳下。猛地一阵喊杀，官道两旁暗处杀出几十条汉子，抬着两根巨木，奋力撞击紧闭的城门。原来这支人马，是迟进雄为了预防不测，让陈禹从终南山部众里挑选精锐，在城外安排下的一支应急小队，没想到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在门内厮杀的群雄听到外头撞门，知道援兵已到。程子谦便赶到门边，抡动大斧，劈开厚重的横木，“吱呀”一声，紧闭的城门终于打开了！段婉曦、燕无双率几十名壮士挥舞刀枪，呐喊着杀了进来。群雄斗志大增，与他们一起，又一次击退官军的围攻。

    连番大战，群雄先前所夺马匹折损过半，张善相、李袭誉各自带伤，陈禹手下的也伤了二十来个。段宇飞和迟进雄、秦伯钧、程子谦、段宗扬、侯世昌六筹好汉奋力敌住官军，掩护张士贵与其余壮士救死扶伤，退出城门。幸得城头守军的弓箭手方才被段婉曦、燕无双一阵杀散，一时间难以聚集起来，使得众人迅速撤出了弓箭射程。外面接应的终南山壮士也已备好数十匹马。张士贵、薛雨晴保着负伤的众兄弟先行上马，向南退却。

    但留守城中阻击官军的段宇飞等群雄却因官军源源不断的进攻，谁也不肯丢下弟兄先撤，一时陷入了胶着状态。段宇飞受刑后刚刚恢复了元气，经此一番恶战，旧伤复发，此时已是浑身血污，双眼通红，呼吸粗重，步履轻浮，不得不在段宗扬、段婉曦左右保护下且战且退，据住城门，尽量避免同官军的接触。秦伯钧、迟进雄、程子谦、侯世昌虽然无恙，但连番恶战，体力终究有限。若不能迅速突围出城，免不得渐落下风，为官军所擒。远处的骨仪也高声大叫：“反贼已是强弩之末，速速擒之！拿住匪首一人，赏钱百万！”两名校尉要抢头功，各挺马槊，飞马而来。

    骨仪不叫还好，这一叫，反倒提醒了正在激烈厮杀的秦伯钧、迟进雄二人。两位英雄见那两个校尉抢来，抖擞精神，厉声暴喝，借着前面官军刺来的矛头一跃而起，迎着两个校尉疾冲过去。两个校尉急把马槊来刺，早被二人避过槊锋，夹住槊杆，抢进怀里，提起铁锏钢鞭，透顶打个粉碎，掼下马来。其他军士被这恐怖的杀人手段惊呆了，纷纷退到骨仪身边，矛头齐齐对外，以求自保。

    秦伯钧、迟进雄虽然先声夺人，震慑住了众官军，但官军猬集自保，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战机。眼下两人聚在一处，程子谦、侯世昌在一处，段婉曦、段宗扬保着段宇飞聚在城门洞里，被官军分割包围，陷入僵持。此时城头守军头目又重新聚集了一批弓箭手，在垛口前张弓瞄准，骨仪也招来其余弓箭手，眼见就要放箭将他们射成刺猬。

    静，出奇的静，可怕的静！

    “骨仪休走！”一声长啸，一阵利刃破空之声，打破了这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骨仪刚听出右侧后方的声响，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觉后领一紧，脖颈一凉，身体不由自主地腾空离鞍，被一个女子提着落在了城门下。段婉曦反应极快，把刀架在骨仪颈中，大喝道：“骨仪在此，谁敢近前？”

    在场的官兵们见那女子出其不意地从后面突然杀出，一举擒住骨尚书，都惊得呆了，只怕伤了这位三品大员，再也不敢进逼。不用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奇兵突出，扼住了危局的，就是曾经一剑定乾坤，生擒宇文述的“冷血寒鹰”燕无双。

    秦伯钧、迟进雄齐声大喝道：“放下刀枪弓箭！”拨开包围的官军，与程子谦、侯世昌会合。

    骨仪被燕无双制住，口中还不住地大喊：“众军勿忧骨某生死，只管诛杀……”猛地喉头一紧，骨仪下意识地张口挣扎，早被段婉曦扯了一条破布塞进嘴里，紧紧勒住，那“逆贼”二字便喊不出来。

    程子谦指着城头的弓箭手们大吼道，“谁敢妄动，吃爷爷一斧！将家伙（武器）都下了！”

    官兵们早已被血腥的杀戮深深震撼，斗志渐衰。全仗着骨仪催逼，才硬着头皮打下去。此刻两名校尉阵亡，骨仪被擒，他们没有长官指挥，更失去了压力和动力，虽然不敢放下武器，却也纷纷将弓箭和矛头朝向地面，以示无心伤害。

    秦伯钧、迟进雄、程子谦、侯世昌四筹好汉与段氏三兄妹聚在一处，又喝令官军让出九匹坐骑，随即挟持着骨仪缓缓退出城门，相继上马，带着骨仪驰出数里，来到一处林子中，看看安全了，这才放开。

    段宇飞撑着身体下马，走到骨仪面前，对他说道：“段氏结交瓦岗群雄，只为义气相投，并无犯上作乱之心。朝廷既已见疑拘捕，我等有口难辩，只得出此下策。惊扰圣驾百姓，杀伤袍泽，甚是惭愧。”

    骨仪怒道：“汝等勾结逆贼，犯下滔天大罪，兀自巧言令色！骨某今落尔等之手，有死而已！欲吾为虎作伥，趁早死心！”

    “被擒之人，安敢犟嘴！”段婉曦听了大怒，拔刀架在骨仪颈中，喝道，“若非汝拷刑我兄，焉有今日之事？如今我兄以德报怨，放你生路，兀自不识抬举！”

    “婉妹不得无礼！”段宇飞喝退meimei，又对骨仪道，“尚书刚正不阿，我等所共钦敬。今日事出无奈，念我段氏三代仕朝，外御胡虏，内除国贼，望恕我等惊扰之罪，转达段氏歉疚之意。朝廷若得善加安抚，段氏及瓦岗群雄愿齐心协力，匡扶社稷，万死不辞！”

    说犹未了，只听得北边人喊马嘶，一队官军骑兵又追杀而来。原来阴世师刚解了玄武门之围，闻报骨仪被俘，忙亲率五百骑兵，风驰电掣般地赶来相救。

    段宇飞听出他们还在三四里外，便下令放了骨仪，上马赶路。秦伯钧留在最后，对骨仪道：“我等若故技重施，以尚书为质，追兵虽众，亦无可奈何。今番做个人情，请君自便。尚书若念秦某除jian之力，护驾之功，莫忘适才所托之事。就此告辞，后会有期！”说罢也一跃上马，追上众人，绝尘而去。一行人向南疾驰，没入了茫茫的秦岭群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