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四章 恶贯满盈日（下）

    入夜的右翊卫府，密密麻麻地集中了宇文述所豢养、收买的上千名杀手党徒，一个个手持利刃，如临大敌。麻叔谋已按宇文述授意，对他们进行了周密的部署。府门内外、院墙上下均加派了人手严密布防，又让虎云等几个好手爬上临近皇宫的几座望楼，等候宫中的信号。

    看看宴会进行到一半，虎云等人相继回报，宫中火起。麻叔谋大喜，命令各路人马分批出动，按计划夺占要津，点火通知右翊卫军队，自己坐镇府中，随时负责联络和调度。

    各路人马派出去不久，只听得外头喊杀声大作，麻叔谋心里一沉，莫非这么快就碰上了巡城官兵？正要派人去打探，只见杀手头目熊煞带着几处刀箭伤，跌跌撞撞，被人搀扶着冲进来报告：“弟兄们出府不久，遭遇官军多处伏击，敌众我寡，死伤惨重！蛟刚、貔貅已被官军所杀！”

    “什么？”麻叔谋大惊，心下飞快盘算，果断下令：“速命弟兄们速速撤回府中，紧闭大门，登墙死守！点燃狼烟，报知主公有变。虎云速去右翊卫大营，教丁、邓二将急发兵入城增援！”

    命令刚刚传了下去，门外火光四起，喊杀声震天动地，大队官军不知多少人马，已经杀到了门前。留守府中的党羽们待要关闭大门，早被领头的侯世昌飞身一跃，抢了进来，奋力杀散守门的叛党。麻叔谋亲自坐镇，率领几百党羽奋力围攻，堵死大门。外面段宗扬指挥弓箭手，向两边墙上的守卫一顿乱射，叛党抵挡不住，纷纷中箭，惨叫着跌了下来。校尉秦武通、程名振率领上百勇士，迅速以云梯和长竿支撑，攀上墙头，向下猛击。聚集到府门内侧增援侯世昌的官兵越来越多，逐渐据住大门。

    此时阴世师也率大军赶到，用巨大的擂木猛撞大门，很快将其轰开。大队官军如潮水般涌入府中。阴世师大声下令：“剿灭叛贼！阻拦者，格杀勿论！”段宗扬恐伤及无辜，也高声叫道：“休要伤害老弱妇孺，余者不吝！”

    官军得令，个个奋勇向前，不管面前的杀手多么凶悍，但遇阻挡，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叛党虽然武艺高强，却不谙军阵战术，只会各自为战，被官军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虎云奋力杀退围攻官军，径取阴世师，却被阴世师格开长剑，当面踢翻在地，众军齐上，剁做rou泥。豹冲正遇侯世昌，心寒不敢恋战，逃避不及，被他一刀拦腰砍为两段。段宗扬杀入内院，立斩犼强。在有组织的攻击下，麻叔谋与杀手们被迫节节败退，一直退到内院死守，靠着坚固的大门和院墙，暂时挡住了官军。

    麻叔谋情知官军势大，虽能抵挡一时，终究不免被攻破。事到如今，只有率部突围，保存精干力量，突围出城，再作计较了。他派人打听得后门僻静小路暂无官军，便聚集了残存的三四百叛党，从后门冲出。

    才一开门，麻叔谋眼前一花，一条大汉手持双鞭，威风凛凛地拦在门前，厉声喝道：“你这厮待走哪里去！”却是迟进雄当头拦住。身后火把齐举，大队人马蜂拥而至。

    麻叔谋见走脱不得，索性横下一条心，骂道：“好你反贼，吃吾一枪！”挺着手中长枪便刺迟进雄。迟进雄挥舞双鞭，大步抢进来，与麻叔谋战成一团。麻叔谋武艺本可以在迟进雄手里走上五十回合，但他惯用的大刀因走得匆忙来不及带，只得兵器架上随手取了一条长枪防身。这长枪较之双鞭，在两米开外尚有优势，却被迟进雄抢近身来，双鞭疾风暴雨般不断攻击，非但无从发挥长兵器的优势，反而被压制得手忙脚乱。斗到十个回合以上，只得办法遮拦，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内院已被阴世师、侯世昌率大队官军攻破，杀了过来，前后夹击，麻叔谋身边的部众折损殆尽。迟进雄越战越勇，到第十五回合上，觑着破绽，飞起一腿踢中胸口。麻叔谋门户敞开，又勉强支吾几招，被迟进雄一鞭挑开长枪，另一鞭打在腰间，不等他忍痛，又是几鞭结结实实地打在双肩、前胸、后背、腰间，再复一腿踢飞出去，撞在一块大石头上，鲜血狂吐，睁着双眼，就此死去。

    阴世师、迟进雄、侯世昌、段宗扬、秦武通、程名振指挥官军分头进剿，肃清各处负隅顽抗的叛党，彻底占领了右翊卫府，将宇文述全家悉数逮捕。所杀八百余人，俘虏近二百人，麻叔谋以下头目虎云、豹冲、蛟刚、犼强、熊煞、貔貅悉数毙命。宇文述苦心孤诣十余年打造的武装力量就此灰飞烟灭。刑部尚书骨仪早已暗中将宇士澄拿下，供出其他同党名单，随后会同阴世师，分派人马，将宇文述在城中的其他党羽一网打尽。

    皇宫之中，宇文述同秦伯钧鏖战到一百五十回合以上，一直杀到了宫殿屋顶，突然回头见右翊卫府方向火光冲天。宇文述知道府中有变，无心恋战，虚晃一招，跳了下去，夺路疾奔。才到宫门前，猛地当面一阵寒气逼人，利刃破空，寒光闪过，宇文述正要迎敌，却感到右臂一阵剧痛，不及反应，又是当面一腿，将他踢得倒飞出三丈外，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无力反抗。

    宇文述忍痛睁眼，才发现右臂已被突如其来的剑锋削断，眼前寒光闪闪，一口利剑正指向他眉心。一个黑衣女子手持长剑，冷若冰霜地看着他。宇文述知道这就是自己派杀手追杀了一个多月，处心积虑要置于死地的“冷血寒鹰”燕无双。没想到害人不成，自己一身绝世武功，今日反而断送在她的手里，不由得垂头丧气，万念俱灰。

    周围的千牛卫包围上来，将宇文述捆了，拉将起来。史重训、高辅、景廉、郭崇、杜君雁、苏冰心在千牛卫护卫下走了过来。

    彭杰走过来向史重训禀报：“阴大将军已接掌右翊卫军。将军丁茂、邓铜企图作乱，皆为虎贲郎将穆清斩首。”刘德威禀报：“阴大将军率部攻破右翊卫府,逆党头目麻叔谋、虎云、豹冲以下八百余人毙命。逮捕宇文述全家老幼，无一漏网。”

    史重训问宇文述道：“汝方才自信无人能敌，如今却又如何？”

    宇文述叹道：“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走到杜君雁、苏冰心面前，说道：“汝二人设此精巧计谋，将老夫数十年大业，毁于一旦。老夫败于你二人之手，心悦诚服。好得很，好得很！哈哈哈哈……”突然仰天长笑三声，戛然而止，扑倒在地，一动不动。

    众人大惊，彭杰、刘德威急忙抢上去查看，见宇文述双目呆滞无光，嘴巴张开，鼻息全无，全身绵软冰冷，显是自断经脉而死。

    宇文述猝然死亡，连杜君雁、苏冰心都十分意外。这么个武功盖世，智计殊绝的jian雄，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大仇人就这么死去，她们心里反倒涌起一阵落寞。杜君雁暗暗感叹：“我能料其生，不能料其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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