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五章 生命，不再属于个人

    薛雨晴被彭杰和军士们一顿调戏，羞得落荒而逃。【】跑出百余步，却撞在一个人怀里。薛雨晴急急跳开，红着脸抬头看时，却是个十六七岁的俊美少年，生得唇红齿白，长身玉立，正自笑盈盈地望着她。若非那熟悉无比的容颜，小姑娘非把他当成白马王子一见钟情不可！

    “姐……”薛雨晴惊喜之下，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幸得段婉曦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巴，这才没让人听到。段婉曦拉起她的小手，走到僻静无人之处，抢先问道：“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哝。”薛雨晴撇了撇嘴，一指地上的脚印，段婉曦当即明了，眉开眼笑地捏了捏meimei的脸蛋，“行啊你，小小年纪就学会捕捉行踪了。幸亏不是突厥人，要不你的小命可就没了。”

    “我可没那本事，是怀英哥带着我找的。”说着转身一指正与罗大刚并肩走来的彭杰。

    段婉曦听彭鼎辉提过彭杰，便迎上前去，施礼问道：“来者可是怀英师兄？小弟穆清有礼了。”

    彭杰也清楚段婉曦的身份，回礼道：“常听家父提起穆兄弟，果然英雄了得。幸会！”

    “彼此彼此。”段婉曦道，“师兄远来不易，且请见过诸位头领，接风洗尘。请！”

    段婉曦引着彭杰兄妹到得一处稍大的帐篷中，围着篝火坐下，又命人传段宗扬、侯世昌、吴信三位旅帅前来，介绍与彭杰认识了。亲兵送上新挤的马奶和宰杀的羔羊在篝火上烧热、烤熟，分与七人。

    段婉曦端起一碗马奶对彭杰道：“轻装行军，食宿从简，师兄莫怪。”

    彭杰道：“兄弟说哪里话来？早闻骁骑营不赖粮秣补给，食宿一律就地取材，一如突厥。今日亲眼所见，深感诸位劳苦不易，恨不能弃职相从。我兄妹漂荡多日，得遇诸位弟兄，如游子归家，岂敢嫌慢？在下借花献佛，代家父先敬诸位！”和薛雨晴端起小银碗，与段婉曦等五人一一碰过喝了。

    帐中除薛雨晴外诸人都是行伍出身，开场“干杯”后便不再讲究繁文缛节挨个敬酒，自行斟奶切rou而食。段婉曦、彭杰各自切了块rou递给薛雨晴。薛雨晴接过咬了一口，被那膻味呛得反胃，想吐出来又生生地忍住，神色痛苦。段婉曦见状，哪还不明白，拉着她转过身，到暗处吐了出来。又喂了碗奶，低声道：“我这里吃住都与与胡人一般，你受不了这份苦，便早些与师兄回去吧。”

    薛雨晴抬起头来，眼中露出坚定的神色，道：“我不。我和怀英哥一路找来，就是不想离开jiejie。不就是羊rou难吃，帐篷简陋些么？你们吃得住得，我也可以的。”说罢拿过彭杰切的另一块rou，往嘴里一塞，憋着难闻的膻味，皱着眉头，努力地将rou嚼碎，就着马奶吞了下去。接着又自己割下一块rou，如法炮制，也努力吞食下去，还展露个笑颜给jiejie看。“这羊rou也没那么难吃嘛。以后我天天吃。”

    望着meimei一脸执著而无悔的神色，段婉曦心中百感交集，几滴热泪了下来，当着五个男人的面，将meimei揽入怀中，拍着她柔弱的肩膀，低声道：“傻meimei，你这又何必？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薛雨晴甜甜地一笑：“只要能和jiejie在一起，再苦我也不怕。”

    薛雨晴简单而朴实的话，不光感动了段婉曦，也唤起了五位热血男儿的深深共鸣。尤其是罗大刚，更对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更是刮目相看。她一个弱质女孩，冒着严寒一路寻来为了与jiejie朝夕相伴，甚至愿意为此克服一切艰难困苦。单凭这份深入骨髓的姐妹手足之情，比起他们在战争中与军士们凝结下的生死情谊也不遑多让。怎不令人肃然起敬？

    段婉曦叹了口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柔声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意，不愧是我段婉曦的好meimei。也罢，你既然无怨无悔，便留在我身边好了。突厥人能保护自己的女人，我们也可以！但有我一口吃的，便有你的一份！不过在军中可要小心称呼，除非在我们几人面前，不许叫我jiejie。”

    薛雨晴接口道：“我就叫你大哥行了吧？”

    彭杰道：“叫大哥也分个名分。穆兄以男儿之身，与小妹孤男寡女共处，便是亲兄妹也难免惹人闲话。不若对外宣称小妹为穆兄未过门之妻室，千里寻夫，朝夕相伴，名正言顺。大邢民风开放，弟兄们又皆豁达大度之人，必不计较。”

    侯世昌道：“未必。大邢军中严令禁止家眷随军，穆兄弟身为将领，当以身作则。若带头触犯，将士必生怨言，将何以服众？”

    段宗扬道：“侯兄所虑虽是有理，然我军行军作战皆仿突厥。胡人游牧为生，家眷随军实属常事。有何不可？将士若有怨言，多加开导便是。但得将军行正走直，不因女色而废军务，何妨之有？”

    “承范兄弟说得对！”罗大刚道，“雨晴姑娘小小年纪，不远千里一路寻来，为了将军啥苦都肯吃。冲她这片心意，弟兄们不佩服？哪个敢说三道四，俺先割了他舌头！”

    吴信道：“正是。将士们若有怨言，尽皆包在我等身上。雨晴姑娘只管安心住下便是。侯兄还有何顾虑？”

    侯世昌“嗯”了一声，不再发话，算是默认了。

    彭杰见众人达成一致，便道：“如此，小弟便放心将舍妹留在军中，有劳诸位大哥照料保护。我代家父先行谢过。”说罢起身一揖到地。

    “师兄不必多礼。”段婉曦起身还礼，“婉曦身为长姐，照料meimei，责无旁贷。”

    段宗扬也起身道：“雨晴姑娘到此，便与军中弟兄一般。我等将以身家性命保她周全。生死同命，不离不弃！”说着拔刀出鞘，伸到中央。

    段婉曦、侯世昌、吴信、罗大刚一起站起，同时拔刀相交，齐声起誓：“生死同命，不离不弃！”

    男儿一诺重千斤，薛雨晴望着火光中相互交叠的五把钢刀，百感交集，热泪盈眶。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将与两千将士成为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虽然她不能像将士们一样挥戈杀敌，但却能与他们同甘共苦，一同接受血与火的洗礼。自己的生命从这一刻起，不再属于个人，而属于一个集体，一个英雄的集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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