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结拜
达金不仅伤心，而且绝望。 就算亲手杀了那只雪山猴子，也仅仅能稍减他心中的愤怒，可哀伤、悲观、绝望的情绪依然在。可他偏偏又是一个战斗种族的一员，他本不应有这些情绪。 所以，他还矛盾，找不到方向。 可他终究是达金，青石族响当当的铁汉。 当右肩处的痛梦越来越重，他便抛开了所有负面情绪，回过神来。 身下，是那只觉醒了星云，强的可怕的雪山猴子，脑袋完全扁掉，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达金目光转动，向那雪山猴子的心口看去，那里曾经出现过一团星云，后又隐没下去。可此时此刻，别说心脏处的星云，那雪山猴子全身上下连一颗星辰都没剩下，再不复之前的强大神秘。 那种力量的源头是什么？又如何得到？ 这个问题实在困扰了青石族太久，达金比谁都想得到的答案。 于是他站了起来，吩咐道：“收拾一下，把它带回去。” “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达金之前无声垂泪早已触动了杨明心中最柔软的部分，此时见达金有所恢复，便迅速道。 “嗯。”达金闷闷地答应了一起。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接下来的过程仍然让杨明直吸凉气。达金的整条右臂完全炸掉，肩膀上的伤口很大，甚至连肩胛骨都碎了一块。月光下，伤口处的惨状简直让人不忍直视。若非那里还被冰霜冰着，达金就算不会流血而死，疼也得疼死。 但是，杨明的手都在颤抖，达金却完全无动于衷，仿佛那伤不在他身上。直到几分钟后，粗线条的杨明总算适应过来，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稳定。 杨明把上次从红光那里换的疗伤药贡献了出来，虽然达金从头到尾没说一个谢字，但杨明照样用的大手大脚，跟不要钱一样涂在了达金的伤口上。 半个小时后，达金的右肩被完全包扎了起来，那雪山猴子以及青石族战士们的尸体也被处理完毕。 而后，仍然是由达金发号施令，一行人缓缓离开了悬崖。 一路上达金都没怎么说话，直到来到一个背风山坳，才又让大家驻扎下来，准备休息一晚。 在这里升火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好在大家都带了足够的御寒衣物，将就一晚完全没问题。 步野、戚宴宾、杨明三人又凑到了一起，如果不弄清到底怎么回事，杨明是不可能睡得着的。 步野也没瞒着，立刻将真实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 “这猴子的耐力有点差啊？”到了最后，杨明感叹道。 她不说还好，一说步野和戚宴宾也全都反应过来，在他们所知的传闻中，腹云觉醒者的持续战斗能力都是相当强的。而很显然，这雪山猴子相当于腹云实力的强者，而且它的基础更好，本该更能坚持才对。 做为和雪山猴子周旋最久的人，步野还知道，在那三个多小时的追逃中，其实雪山猴子并没有一直运用那神秘的星座之力，而只是断断续续地使用。把雪山猴子使用星座力量的所有时间加在一起，甚至连二十分钟都不到。 那么好的基础，却只战了二十分钟就后力不足，这明显不正常。 所以，那雪山猴子觉醒的星云有问题？ 或者，它的星座有问题？ 总之，肯定不是完美状态！ 看样子，红光创造的这个世界还真够失败的。哪怕极个别的“妖孽”，也根本无法把他的最初的设想实现。 与此同时，如果说侯恒永之前对步野还只是重视，把从步野身上得到激活小星的方法当成唯一目标，那么现在他再偷眼瞄向步野时就已经是戒惧和嫉妒！ 才刚与那雪山猴子一照面，达力、达乌、达契三个青石战士便被秒杀。而达力三人，哪一个不比他们穿越者强？那只雪山猴子真是强的离谱！轻描淡写的一出手，就又用一个无比坚硬的冰罩困住了他们所有人。 可就是这样一只强的离谱的雪山猴子，被步野独自引走了，不仅如此，三个多小时后，几乎所有穿越者都认为步野肯定已经死了时，步野反而又追着那只雪山猴子回来了！ 还有比这反差更大的吗？ 傻子都看得出来，雪山猴子的实力已经大幅下降，绝对是在对步野的一次又一次的不成功的攻击中活活累成这样的。 这样的步野，侯恒永不得不畏，因为就算十个他加起来也做不到步野已经做到的事，只有被那只雪山猴子秒杀的份！ 步野比他强得多！ 原本，他以为自己是地球上的成功者，被红光抓来后也照样有天赋，姓高名富帅，字有才，所以想从步野那里得到什么根本用不着阴谋诡计，那反而会让他掉价。他只需要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光明正大地开口或者出手，便能得到他想要的。可现在，他终于清醒地意识到，他想当然了。他要是再敢小瞧步野，贸然发难的话，很可能死的跟那只雪山猴子一样惨！ 这种反差让他难以接受，所以，他看向步野的目光又有了变化。只是，他依然很小心地隐藏着，不被任何人发现。 那个胖子早已呼呼大睡，似乎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对他毫无影响。 郭苏则闭眼坐在一块兽皮上，背依着岩石微皱着眉，嘴里极小声的念念有词，仿佛在和自己辩论。 次日一早，众人再次上路。 达金的右肩解冻，疼痛感越来越强，血越渗越多，但他一声都没吭声。 经过一晚上的沉思、消化，达金的精神也恢复了不少，终于询问步野昨晚发生的事。步野除了没说癌细胞的事，剩下的全都告诉了达金。 听完后，达金沉默了一会，向步野道：“回去后我会如实告诉族里。” “嗯。” 达金的话虽然简单，但是所有人都听出了达金的潜台词，步野立了大功，但具体的嘉奖已不是他可以定的，要回去之后由族里定夺。 就算步野心性非常，也隐隐有些期待。倒不是期待青石族里能有什么好东西给他，而是期待红光对他在这个世界的所有表现的评定。 他需要提升生命力压制癌细胞，他需要提升实力应对萧宏的威胁！ 十天后，一行七人终于是出了雪山。 进山时，是个野兽就敢打他们的主意，出山时，经验丰富、浑身杀气的他们往往一个眼神便能将野兽吓跑…… 六头雪云雕跟了他们三天，直到他们出了山都愣是没敢扑下来。 渐渐远离雪山，杨明扭头看着天空中的雪云雕深感惋惜：“还指望着能捞点功劳。唉，这一回姐完全成了打酱油的。” 自从想通之后，戚宴宾整个人精气神都有所变化，此时也洒脱笑道：“我不也是？” “还是武松有先见之明，早知道我也选一匹机灵的坐骑了。”杨明抱怨。 步野没把癌细胞预警的事告诉任何人，见杨明望向他，只好苦笑道：“我这可不是故意的，挑选了红云完全是个意外。” 杨明瞪了步野一眼：“心里不知道美成啥样了，在我面前还装！” “……” 步野正无语，戚宴宾忽地向杨明道：“这次和上次大不相同，别到了最后都没有奖励。” 杨明一怔，想了想又道：“应该不能吧。回头红光肯定还会让我们鼓捣界元吧，那时候自然会见真章。” 步野是思维方式最不走寻常路的一个，直接道：“红光的思维方式可不能以常理忖度，谁知道他会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指不定回去的时候他才告诉我们，这次来就是一次对所有人的惩罚，根本没半分奖励。那么多人白白拼命一个月，自以为是，实则被他玩在掌心，他做梦都会笑了。” 杨明嘿嘿一笑：“虽然说这话有点损人不利己，但我还真希望这一回没有一丁点奖励，那姐上一次建立起的优势就还在，哈哈。” 步野和戚宴宾一起翻白眼，毫不掩饰他们对杨明的鄙视。 正说着话，他们已是看到了远处草原上的犀兽。 犀兽是杂食动物，既吃rou又吃草，旁边还有一条冰雪融水汇成的小河，它们被扔在草原上这么多天，竟一点也没饿瘦，也没有乱跑。 只是，满员入山，活着回来的又是几个？ 众人上了犀兽，缓缓向着青石部落的方向赶去。 半路上达金忍不住扭头回望，心道，这雪山终究不是他们的地盘，偶尔在外围打猎还行，一旦入得深处，便是有去无回。达卡算是青石族青年中的天子骄子，极有天赋，可正是他的天赋让他胆大包天，选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方位入山，也正是因为他是青年，rou嫩，结果成了雪山猴子的腹中餐…… 一来一回，加起来也就半个多月，可经此一役，达金却沧桑了许多。右臂完全没了，那空当当的感觉他到现在都没习惯，可也仅此而已了，他再无别的情绪。 当一行人远远地看到青石部落的寨子时，寨子箭楼上的人也看到了他们。 很快寨门大开，一群人呼呼啦啦冲了出来迎接他们。 大多数人都是正常速度，却还有十来个人冲的极快，很快便甩开了人群，距达金等人越来越近。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极为矫健的青石族女战士，青蓝色的皮肤，一头的小辫，瘦高的个子，细胳膊细腿，肌rou里却有着爆炸性的力量。放在正常人类中她自然是个异类，可即使以人类的审美，她的全身上下也有种特殊的美感。 这个女子如风一般跑来，神情激动，眼睛里只有一个人，正是达金。 达金才刚下了犀兽，那女子已是奔到了近前，“呼”一声扑到了达金的怀里，将达金紧紧搂住。 可是，还来不及诉说什么，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以前抱达金时并不是现在的感觉。 女子稍稍往后一缩，终于是看到了达金那空荡荡的右肩。 再看向达金的脸，胡子拉碴，眼神沧桑，就像是老了十几岁，可嘴角偏偏带着坚强的笑…… 女子的双眼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晶莹起来，然后便是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 可惜，这残缺的幸福也只属于少数人，更多的人根本没能活下来…… 是日，青石族举族震荡，总共三批人入山，死在雪山里的战士总数超过了二十，对人口本来就不多的青石族来说绝对是极大的损失。 然后，便是慢慢消化。 总共一个月期限，步野等人连训练加入山就耗去了二十天，接下来也没机会再干什么大事。不过，他们还是被安排到了一些守卫、巡逻的岗位，渐渐融入了青石部落的生活。 回来的第一天步野就发现又少了人，随便一问就问了出来：那些人没有当奴隶的觉悟，被青石族人给干掉了。 而与之相反，还有一些人的表现可谓优异，比如聂宁，她已经在缝缝补补中完全得到了青石族的认可。据这姑娘自己说，她以前根本不会手工活，只是见别人做过，却愣是靠着记忆和钻研在青石族重现了出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眼看着便要到一月之期。 步野、戚宴宾又学了一些战斗技巧，不过俩人学的加起来都没杨明多，只因杨明的新岗位是箭楼。她从上岗的第一天就跟着青石族的女战士们学起了近战技及箭术，进步飞快。 如果可以，他们倒宁愿在青石部落多呆几天。他们完全能感觉到，其实青石部落也有许多明的暗的危机，他们借学习之机留下来也确实能对青石族有所回报。 可惜，不是他们说了算。 二十八天，二十九天…… 一直悬在杨明心头的一件事却还没有落定：青石族一直都没公布对他们这些入山寻人的穿越者的奖励。 她自己其实就打了一趟酱油，有奖励也不会大，她最看重的还是步野的。可步野完全跟个没事的人一样，她却越来越急，到了最后几天简直每天都要念叨个几十遍…… 第二十九天晚上，青石族又收到了星神的神谕：过了明天，他便要将那些奴隶们带走。 青石族不习惯欠人情，于是第二天早上，也就是第三十天，达扎终于当众公布了对那一行人的奖励。 步野、侯恒永、胖子、杨明四人脱奴藉，剩下的无视…… 没错，只要是没达到脱奴藉程度的，就依然还算是青石部落的奴隶。而奴隶完全是他们的私产，他们顶多是让立过功的奴隶们以后少干点活，吃、穿、住、用好一些，要说尊重奴隶，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可这帮奴隶偏偏又马上要走了，“优待”什么的自然是享受不了了，青石族也不会给他们什么东西补偿，只好无视。 再然后就没了。 杨明差点跳起来，搞什么啊，她和侯恒永、胖子三个人的功过加起来也没有步野大啊，她为步野鸣不平！ 但是，达扎却已经转身走了。 “等等！”杨明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喊了出来，“达扎，站住！” 达扎停步回身，看向杨明：“什么事？” “步野的功劳明显比我们大得多，你们就这样打发他？”杨明看出来了，青石族特别有原则，现在既然她已经是自由身，就完全可以和达扎讲道理。 达扎皱眉道：“那你想让我奖他什么？” “我看你们犀兽不是挺多的吗？”杨明就认准坐骑了，不假思索地道。 “以你们人类的体型，只适合骑正好四个月大的犀兽。” “那兵器呢？” “最好的兵器全是按照我们的标准打造的，他用得了？”达扎反问。 “那多教他些战技总可以吧？” “短时间内能学会的都教过了，长时间才能学会的，你们有时间？” “那别的宝物呢？”杨明不依不饶，充分发挥脸皮厚的优势。 达扎翻白眼：“能称得上宝物的，整个族里也只有两三件，他够资格？” 直到这时，杨明终于反应过来，不是青石族不想奖励步野，而是他们根本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而达扎又要顾全青石族的颜面，不能实话实说，所以只好把步野和剩下的三人一视同仁，没想到还是被她给揭穿了。 步野其实也有些期待，但达扎既然这么说，他倒也不至于失望。倒是杨明那么替他说话，让他对杨明的好感又大了一分。 那边杨明还想争取，达扎却已经不耐烦了，直接道：“我还有事，没时间和你废话！” “你……”直到达扎走了，杨明才骂出了后面的话，“牛气什么！等姑奶奶觉醒了腹云，把你当幼儿园小朋友欺负！！” “呃……你不会真这么干过吧？”步野愕然。 “滚！” 最后一天，大半天很快就平静地过去了，所有人穿越者都越来越兴奋，有些坐不住。聂宁干的还是原来的活，但一天下来手被针扎了好几次。悲剧的是，青石族的针还不是细小的锈花针，而是足足一指长，扎一下绝对要疼一天…… 傍晚时分，自从回部落后就消失了的达金忽然出现，找到了步野。 而后步野竟是被达金带回了家中，直到眼看着达金用独臂关上了房门，插上了门栓，步野才意识到恐怕有大事要发生。 待步野坐下后，达金摘下了墙上挂着的一把一米多长的犀角弓，放在了步野面前的桌子上，然后道：“这弓我以后用不着了，就送给你了。” 步野认得，这把造型简单却煞气逼人的弓正是达金之前用的那一把，曾近距离射死过雪山野人，威力奇大。但是，达金用不上了，他就能用上？这弓太大了些，普通人类用着不太方便，而且，他也没有青石族战士那么大的力气。 可是，达金语气平静真诚，步野根本无法推辞。 “好，谢谢。” “这是我的箭术心得，你也一并拿去。”达金又拿出一卷一尺长，卷起来的兽皮卷轴，递给步野。 达金的箭术和已经死去的达力一样好，远超达契、达乌，他的箭术心得显然非同小可。 步野深吸气，接过，再次道：“谢谢。” 达金的家陈设简洁，家具以棕、灰色调为主，显得颇为清寒。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达金一直都没有坐下，将弓和箭术心得都给了步野后，他就那么隔着桌子站着，俯视向步野。 “你还有……什么事？”步野皱眉问道。 达金突然说出了一句步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话：“我想和你结拜为兄弟。” 但是，仅仅是愣了一下，三秒钟后，步野便做出了完全出乎达金预料的干脆回答，只见步野站起身来，嘴角抿起，浮现真诚笑容，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