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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校园里游荡

    猛然间,沐清扬意识到他正在走过了一个电话亭。他看了看手表,感觉到了恐慌,再不给李晴打过去,他房间里的电话就该响了。最好就在电话亭给她打电话,这样可以避免一些口舌,同样也可以让那个闲得发慌的李默柳闭上嘴巴。

    沐清扬掉头要往回走。他的路被一个大个子年轻人挡住了。

    他比6英尺高的沐清扬高出一头,胖得就像是直立双腿站着的森林熊,不过小一号罢了。他穿着一件很脏的圆领长袖运动衫,胸前沾着些酱料的污迹,一条短裤,一双破网球鞋。他用像香蕉一样粗的手指拿着一个巨大的烤香肠三明治。

    看到他,沐清扬突然意识到,这儿的大多数学生不是太瘦,就是太胖。

    “沐清扬先生?”

    “对。”

    他们握了握手。那家伙的皮肤又湿又凉,但手很有劲。

    “我是特里.潘。就你的身份环境,你应该听说过我的祖先。那个最出名的,或说声名狼藉的疯狂老女巫,蕾妮.潘。”

    “噢,学院里那个药剂大师?是的,她可是一位英雄人物,拯救了那么多的初期魔化者,她的功绩可是让我的耳朵都灌满了。”

    “我就知道你知道。我继承了祖业,但是谨慎多了,当然。反正,我已经大四了,还是星空兄弟会推选的委员会主席。”

    他停了一下,咬了一口三明治。蛋黄酱和香肠碎末带着芝士慢慢地从他的嘴里溢出来,他说,“你被邀请参加我们今天下午在会所举行的一个聚会。”

    他把另一只手伸到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片。

    沐清扬草草地看了一眼。“你想让我加入你们的兄弟会?我太老了,做不来那种事。我觉得我适宜……”

    “胡说,沐清扬先生。我们是一个很严肃的团体。其实,这儿的兄弟会和别的学校的不一样。你应该知道。我们觉得你会带来稳定,还有,我得承认,威望。你非常有名气,你知道。顺便说一句,苏瓦就是星空的一员。他会关照属于他的兄弟会学生。当然啦,他不承认这点,而且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我也不承认。但事实如此。”

    “哦,我不知道。假如我立誓入会了——如果我被邀请的话——我就得住进兄弟会所吗?”

    “对,我们一视同仁。当然,那只是在你立誓以后。在你做积极分子时,随便你住在哪儿都行。”

    特里潘笑了,露出了嘴里没嚼完的东西。“你没结婚,所以没问题。”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沐清扬先生。只不过是说,我们不发展已婚的人入会,除非他不和妻子一起生活。已婚的人失去了他的某些力量,你知道。当然,我们决不主张独身。我们也有一些很不错的聚会。每月一次,我们会在托德山脚下的一个小树林里搞一次狂欢活动。大多数女宾都是芭芭拉女生联谊会的。她们当中的一些人真的喜欢老成持重型的,要是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的话。”

    特里潘往前跨了一步,他的脸正对着沐清扬的脸。“我们不光有啤酒,大麻,麻醉剂,和女生。还有别的吸引人的东西。有些好东西是暗夜议会吸血鬼侯爵按他自己的配方做的呢。但大部分都是小儿科的东西。那儿还有一只山羊呢。”

    “山羊?黑山羊吗?”

    特里潘点点头,他叠成三层的下巴上的垂rou嘟噜嘟噜地晃。“对。老苏瓦会去那儿监督,当然,他会戴上面具。有他在,不会有出格的事的。去年的万圣节,虽然……”

    他顿了一下,又说,“反正,有东西可看。”

    沐清扬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的心砰砰地跳,像那种祭拜仪式中敲打的手鼓声,他只在书里读到过那种仪式,但他曾经设想过好多次了。

    沐清扬把卡片装进口袋。“一点钟?”

    “你会来吗?太好了。回头见,沐清扬先生。你不会后悔的。”

    打过电话,沐清扬走过学校广场上的那些大楼,其中气势最雄伟的一幢建筑是博物馆。它是校园里,也就是最初的校区里最古老的建筑。光阴在其它建筑的砖石上都留下了印记,但博物馆的建筑好像把光阴都吸收了似的,而且好像又要慢慢地把吸收的东西再散放出来似的,就像水泥、石头和砖块在太阳下吸收热量,然后在黑夜里又释放出来一样。其它的建筑上都爬满了攀缘植物,而且有点太茂密了,但博物馆外面什么植物都没有。想要爬上它灰暗的骨白色石墙的那些攀缘植物都枯萎了,并且掉到了地上。

    苏瓦的红石头房子很窄,有3层楼高,上面是一个双峰屋顶。覆盖在房子外面的攀缘植物长得很茂盛,似乎那房子没有被它们的重量缀得垮塌下来已然是一个奇迹了。那些攀缘植物的颜色与其它建筑上的也略微有些差别。从一个角度看去,好像是青紫色的。从另一个角度看,又是绿色的,像极了苏门答腊岛上的一种蛇的眼睛的颜色,那是沐清扬在一本爬虫学专著里的一张彩页上看到的。

    土人部落的巫师就是用这种有毒的爬虫来传递信息的,有时还会用它去杀人。

    他匆匆走过那所不会引人驻足观看的房子,通过钟楼脚下阴影里小巷的传送阵径直到了新生宿舍。

    宿舍楼是18世纪在另一座建筑的旧址上兴建的,19世纪又重新改建过,直到几年前它又一次被战火牵连了,以至于灰色的墙皮都剥落了。几扇窗户被打破了,窗口被钉上了硬纸板,门廊的地板都翘了,在他的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大门是橡木制的,上面的漆早就掉光了,门上有一个青铜的猫头鹰头,嘴上挂着一个当门环用的粗重铜环。

    沐清扬进了门,走过铺着破地毯的大厅,顺着光秃秃的楼梯上到了二楼。在第一个楼梯平台的灰白色墙壁上,留有很久以前某个人写的字:去死吧。混蛋!

    那些字被冲洗过好多次,但显然只有用涂料才能把这句带有侮辱性的、危险的情绪表现掩盖掉。一个大三的学生告诉过他,谁也不知道那是谁写的,但在它出现后的那个晚上,有人发现一名新生吊死在了一个房间里。

    “那孩子在自杀之前把自己毁得不善,”那个大三学生说。“我那时没在,但我知道那情形。他应该是用一把剃刀和一个热熨斗干的。现场到处都是血,他的身体吊在房梁贴在墙上,被摆成了一个倒十字架,你知道那是谁的标志,他还把墙上的石膏抓下来一块,留下了一个很大的血手印。那看着简直不像是人手留下的。”

    “我很惊讶,他还能活到把自己吊起来的时候,”沐清扬说。“流了那么多的血,你知道。”

    那个大三学生大笑着说。“你肯定是在开玩笑吧!”

    过了片刻,沐清扬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他的脸马上气得煞白,但后来他又在想,那个大三学生不会是照老规矩和新来的新生开玩笑吧。他想,无论如何,他不会再去向别人问这件事。如果他真是被愚弄了,他不会再受骗第二次。

    他听见了长长的走廊尽头有电话铃响。他叹了口气,经过那些关着的房门,往他的房间跑去。从他的身后传来了轻轻的窃笑。

    他打开了房门,并且又随手关上了。

    他站在那儿,盯着电话看了好长一段时间,电话铃不停地响着,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想起了一首诗,诗里写的是一个流浪汉被野兽窥视着在一个水坑里泡澡的事。他想得入神,放在火上的茶壶叫个不停,但他没有能听到。

    电话铃还在不停地响着。

    在电话那头是李晴,大概是刚刚从浴室出来吧?刚刚她可是说出过一次门的。

    一种突如其来的罪恶感令他涨红了脸。

    在他穿过房间的时候,从眼角里瞥见了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黑黑的东西,转眼间便钻到了塌陷下去的、泛着霉味的沙发床下面。他在边桌旁边站住了,伸出手去抚摸着听筒,感觉到了它冰冷的颤动。他把手又缩了回来。虽然显得很蠢,但他还是觉得,她似乎能察觉到他的抚摸,并且知道他就在旁边。

    他有些羞愧,以至于犹豫着没有去把听筒提起来,反而是开始在屋里转圈。这时候他注意到踢脚板上的洞露出来了——塞进去堵洞口的那个可乐瓶被推了出来。他蹲下去,把可乐瓶又塞了回去,然后站直了身子忐忑不安地跑了出去。

    当他下到最后一级台阶时,他依然能听见电话铃响,但他不知道那是否只是他脑子里出现的声音。

    他交过学费之后,又去食堂吃了饭——食堂的饭菜比他预想的要好,然后他向议会预备役的大楼走去。大楼的状况比其它建筑要好,也许是因为军队管理得好吧。反正,它还没到要人来巡查的地步。那些魔晶大炮就架在后面。难道学生真的要学会用这些中世纪战争时的武器吗?在这些东西都生出铜绿,锈迹斑斑的时候?

    当沐清扬要求领他的制服和手册时,那个当班的军官愣住了。

    “我不明白。你不知道预备役不再收新生和大二的学生了吗?”

    沐清扬坚持说他想要参加。那个军官摸了摸他胡子拉茬的下巴,吸了一口雪茄。“唔,让我想想。”

    他查阅着一本书,书的边好像都被老鼠磕坏了。“那,你都知道什么?条例上没规定年龄。当然,这儿缺了几页。应该是一个勘误表。以前没招过像你这种年纪的人。但是……好吧,要是条例上没提到这种情况,那么……真该死!不会伤到你的,我们的小伙子不必非得通过障碍科目,或其它类似的科目。

    “可是,你已经是参加过实战了呀!你为什么要来登记?”军官的眼光很准,他看得出来沐清扬的气质不像是一个普通人。

    沐清扬没告诉他,他曾经在“末日侵袭”时在中国民团服役,并且是一个代表人物。因为他流落在深渊世界里,没有达成要原本沉重打击恶魔的计划,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从那时起,他就有一种负疚感,而现在他起码可以为这个人世间尽一些力——在这个原本早就该来的陌生异类世界。

    那个军官站起来,但态度不是很配合。“好吧。我给发装备。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这些混帐东西玩的是一些很不寻常的把戏。你就会知道他们从他们的大炮里打出来的都是什么东西。”

    15分钟过后,沐清扬把一套制服和手册夹在胳膊底下离开了。他不想带着这些东西回家,所以,他把东西寄存在了族人开的书店那里。那个女孩把他的东西放在了一个架子上,那上面还有别人的东西,其中有些东西是外行人根本不认识的东西。那当中有一个罩着黑布的小笼子。

    沐清扬走到兄弟会街。除了那个“星空之家”外,那儿的房子都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这些房子和学校里的其它建筑一样,都显得很破旧,疏于维护。沐清扬拐上了一条水泥步道,步道的裂缝里都是枯死的蒲公英和其它野草。在他左手边斜着一根15英尺高的大木头柱子。城里人根据柱子上刻的那些头和符号,把它看作是一根图腾柱。当然,它并不是图腾柱,因为拥有它的那个部落并非土人或是印第安人。这里曾经立着好几百根这样的柱子,但现在只剩下了两根,另一根保存在学校的博物馆里。

    沐清扬从柱前经过时,把左手的拇指根放在了鼻子下面,食指尖放在了前额,表达着所谓敬意的仪式,按照一些同学的说法,如果不遵守这种惯例,就很可能会遭遇不幸。他在做这些的时候,觉得自己有点傻,但他知道,这么做是没有坏处的。

    没有刷漆的木楼梯走上去嘎吱嘎吱地响。门廊很大;纱窗都生锈了,而且有好多窟窿,根本挡不住外面的小虫子。前门开着;从里面传出了音量很大的摇滚乐声,同时能听到好多人在大声交谈,还能闻到一股刺鼻大麻的味道。

    沐清扬险些掉头回去。

    他害怕到人多的地方去,而且一想到他的年龄,他就觉得很尴尬。但特里潘就站在走廊里,他被一双大手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