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夜遇

    沈夫人郑重地听着宫里人的回报，端庄自持的脸色微微露出几分悦色，心里更是大大松了口气。

    从选秀开始到结束，女儿都没有做出惹怒皇帝的事来，叫她释怀不少。

    可下一刻又染上淡淡的愁绪，二十八位秀女被留下，少不了当中会有一心钻研圣宠的，沈夫人没把握沈沉瑜将来能应付得了。

    “娘娘近来可好？”沈望舒的心情与夫人一般无二。

    小太监很麻溜回道：“娘娘一切都好，还请相爷和夫人放心。”

    沈望舒颌首，不放心也没有法子，他和夫人又不可能住进宫去。

    “若是相爷和夫人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有劳了。”

    “相爷客气。”

    等小太监一走，沈夫人便面色凝重地挥退了下人。

    江府与宋府的小姐都入了选，想来位份也不会太低，将来会不会威胁到皇后的位置，很难说。

    “这几****看你又在暗中寻访懂生育的大夫了？”沈望舒叹口气。

    沈夫人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道：“你做父亲的不急，我自然要为女儿多考虑。”若有了太子，总归令人放心些。

    沈望舒没敢反驳，他私下里也曾不止一次地问过太医，但得到的结果却差强人意。

    沈夫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院的女子永远比男人心细几分。她生养了三个儿子，后来才得了一个女儿，因此无论是在衣物还是吃食上，都亲自悉心照料，若说沉瑜的身体，她比府中的大夫都清楚。

    沈夫人突然下意识地看向夫君：“会不会是皇上那里……”快三年了，怎么也说不过去。

    沈望舒诧异地看向夫人，这——“此话岂可乱说。”语气却不是那么地坚定。

    沈夫人顿时不好了，她知道自个儿想法有些惊世骇俗，可若真是皇帝的问题，难道要让她的女儿背负七出之罪？

    “你可知道皇上私下里有没有宣过太医？”沈夫人问道。

    沈望舒摇头：“未曾。”就算有，也成了最大的宫廷秘辛，岂会外泄？

    沈望舒还是不相信这等荒谬的事。

    沈夫人闻言脸色有所缓和。

    “子嗣皆天注定，夫人多思也无益，若叫瑜儿知道了，免不了更加忧虑。”沈望舒宽慰道。听闻皇后前几日又宣了骆太医，恐怕焦急的心一点不比夫人少。

    “我又何尝不明白。”沈夫人叹息，可瑜儿不是寻常妇人，后宫要进嫔妃，就怕于皇后先诞下了龙子，届时……

    想起江太后，沈夫人一颗心怎样也放不下。

    ……

    秀女们陆续出了宫，少了前些日子的热闹，整个皇宫又恢复了往常的寂静。

    浅淡的月光透过万千物种斑驳地倒映于地面，漆黑的夜幕下，星星闪耀着独特的光辉，威严的宫廷楼阁沉静在夜空下庄重恢弘。

    慕容瑾带着倦意从崇政殿出来，一整日不曾因为休沐而有所轻松。

    月光静静地洒下，慕容瑾慢慢地走着，一路的风景随着他的步子而移动。

    桥边柳树低垂，有人温柔低吟：“春风只在园西畔，荠菜花繁蝴蝶乱。冰池晴绿照还空，香径落红吹已断。

    意长翻恨游丝短，尽日相思罗带缓。宝奁如月不欺人，明日归来君试看……”

    慕容瑾脚步停下，眼中的寒意稍纵即逝。

    “谁在那儿？”福顺拔高了音量。

    “啊——”低吟之人闻言受惊地起身，一双眸子在微亮的夜光下闪烁夺目。

    慕容瑾向前走了几步，灯笼围聚于桥边，瞬间照亮了窈窕单薄的身影。

    “民女参见皇上。”苏心怜惊慌却规矩地跪在桥边，未受封之前尚且没有改变称呼的资格。

    慕容瑾看着眉宇间尽显媚态怜惜的女子，立即认出了她是谁。

    “民女惊了圣驾，还望皇上恕罪。”苏心怜羞怯地用袖遮手，低垂的侧脸比桥边随风飘摇的柳条更加柔美。

    论才论貌她不输于京中贵女，但皇上的恩宠还是要看机遇，何况以她的身份，就更应该比别人努力。

    福顺心中一动，讶异道：“皇上，这不是苏秀女吗？”

    从殿选时就被皇上钦点一直留到了最后，瞧着就是个聪明的美人。

    这条路是去往后宫的，而如今还只有皇后一人住在凤藻宫，想起白日里头得知的消息，福顺的眼底不禁闪过一丝怨恨。

    他终日里忠心耿耿地侍奉皇上，打算将一辈子奉献在这深宫里，私底下要一个入眼的宫女做对食有何不对？

    可皇后娘娘不仅不体谅他辛劳，居然还横插一脚，将且芷要进了凤藻宫，彻底灭了他的心愿！

    便是江太后当初也不敢随意去动先帝身边的大总管，皇后娘娘无非是仰仗着皇上的宠爱，不将他这个第一太监放在眼里，他倒要看看没了皇上的宠爱，皇后娘娘日后将如何自处！

    慕容瑾看着地上的人，阴冷的目光透不出一点温度，冷毅的五官绷紧未舒展，显得尤外不近人情。

    长久得不到叫起的声音，苏心怜膝盖跪得发酸，被头顶的视线看得背脊发凉，渐渐的，心中的期待慢慢减少，冷汗不禁湿透了衣襟。

    莫非她做错了吗……

    苏心怜忐忑不已。

    “皇上，这夜里凉的，苏秀女一直跪在地上，可要冻着了……”福顺满是笑容地提醒道。

    慕容瑾闻言冷笑地收回目光，宫中哪里有这么多的巧合，可是肯为他花心思他不该高兴吗？至少他的皇后从来没有玩过这种把戏。

    “起来吧！”

    苏心怜如获大赦，起身的时候却因为过于紧张，险些摔倒在地上。

    福顺见状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苏秀女当心才是。”

    苏心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当着慕容瑾的面不敢高声道：“谢公公。”

    福顺笑呵呵地站到了一旁。

    苏心怜羞怯又略带委屈地盯着龙袍的一角。

    慕容瑾不为所动地看着她，月光罩在她的脸上，如施粉黛，看着比白日里更加动人。

    “摔着了吗？是不是怪朕不该让你跪这么久？”

    慕容瑾讽刺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