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心意

    “宸王，可有相中之女？”慕容瑾神睿目清地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向慕容珏。

    两张神似的容颜虽然气质不一，但都是难得一见的俊美。帝王冷傲，慕容珏虽不及他的天威，却也有自己的温雅气度。

    “回皇兄，并无。”慕容珏静静思索了一番，坦诚地摇头道。

    似早早便已经预知到他的反应，慕容瑾轻笑一声，目光锐利锁视于他：“莫非百家好女都不能入你的眼？”

    慕容珏云淡风轻地拱手：“臣弟不敢欺瞒皇兄，百女虽好，然并未入臣弟之心。”

    江太后闻言笑道：“哀家知道你素来是一个有主张的孩子，但婚姻大事需当慎重，不可过分儿戏。眼缘不过为外物罢了，夫妻之道还是贵在相互扶持，一旦成了婚，自然而然便会濡沫同心，敬爱齐眉。”

    她看了慕容瑾一眼，建议道：“哀家倒是觉得户部右侍郎之女不错，容妍姿秀，温和恭顺，入了宸王府后，也可协助你打理后院之事。你若无甚意见，哀家与皇上可立即为你赐婚。”

    至于那名狄氏女是否心仪慕容珏，是否想成为宸王妃，便不在她的考虑之中了，想来她不会也不敢拒绝。

    慕容瑾心照不宣地与江太后对视，他的确对狄家的女儿有几分属意，如今由江太后提出，于他而言倒是方便了许多。

    江太后见他目露赞同之色，多日闷沉的心情终于有所舒缓。又见沈沉瑜微显倦色，不由道：“皇后意下如何？”

    沈沉瑜头脑原本有些昏沉，忽然听江太后唤她，便又强自提起了精神。

    太后老人家如此积极地为皇上分忧，她自然不会落后：“臣妾觉得户部右侍郎之女虽好，可身份上到底不如夏伯侯之女。”

    沈沉瑜早前琢磨了几日，夏家为大周朝二等外姓侯爵，子孙世代承袭爵位，可内里却一日不如一日，夏家这一代并无拔尖的子孙，文无建树，无无立功，除了空挂一个从二品侯位以外，毫无实权。

    先帝在时，便传闻新一任的夏伯侯十分宠爱他的妾氏，以至于侯府内的嫡庶之争乱得厉害。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慕容瑾想动藩爵之心不是一两日了，尤其想整除这种得蒙祖荫却不思进取、贪图享乐的奢靡之风。

    方才夏氏女进殿时，她可是瞧慕容瑾一个眼神都吝啬落于她的身上，若将夏氏女许配给慕容珏，定会如他的心意。

    沈沉瑜笑盈盈地看向慕容瑾，果见他眼底尽是满意之色，对自己的建议更为赞许道：“听皇后一说，朕也认为夏伯侯之女确实更适合为宸王妃。”

    江太后拎起胸前的佛珠，沉定如初，丝毫不为意见不被采纳而生出不悦之意。

    “既是如此，朕便赐夏氏女为正妃，狄氏女为侧妃，择日入宸王府。”慕容瑾深深地凝望着慕容珏，声音里含杂一丝隐晦的高高在上：“宸王，你可有异议？”

    沈沉瑜见他已作了决定，便不再费心，这个结果她方才就已料到。稍待几时，怕是侧妃还要添上几人。

    然而，慕容珏对上慕容瑾虽为询问却不容置疑的决定，静静道：“皇兄圣意，臣弟本不该不从，可臣弟若就此遵旨，便是有违在父皇面前曾所许誓愿。”

    慕容瑾瞬间冷声：“何誓？”

    沈沉瑜莫名坐直了身体，竖耳，挥去浓烈的倦意。

    慕容珏淡淡抬头，视线从江太后与沈沉瑜的方向一扫而过，目无波澜地望着慕容瑾：“皇兄可否听说过，父皇在世，臣弟及冠那一日，父皇私下曾欲为臣弟赐婚一事？”

    慕容瑾抿唇，此时他也想刨根究底，先帝到底为慕容珏赐了哪一家闺秀，可触碰到慕容珏淡然的神色，却也不回有或没有。

    慕容珏并不在意，无论第三人是否听闻过，有些事它真实地存在过：“臣弟当时便回了父皇，臣弟不愿奉旨成婚。”

    “为何？”当皇权受到变相的挑衅，慕容瑾隐生怒意。

    “皇兄今日神色正与父皇当日一模一样。”慕容珏感概。

    慕容瑾拧眉，江太后胸前的佛珠静止不动。

    沈沉瑜则若有所思地看着慕容珏，也很想知道他是如何令先帝收回成命的。

    “臣弟与父皇言明，臣弟此生只求一心悦之人，得一伴老之心，无关地位，无关生死，唯求相爱、相惜、相知。”慕容珏嘴角噙笑，态度虔诚，眼神明亮：“江海枯竭，不改此愿。”

    “荒谬！”慕容瑾嗤之以鼻。

    沈沉瑜顿时肃冷地看向他，什么叫荒谬！

    慕容瑾顾不得她投来的目光，也早已将那名被拒婚的女子抛在了脑后。

    先帝有多看重慕容珏举朝皆知，若不是宁王争辉，怕早已立他为了太子！说什么求一心悦之人？一国储君的婚事岂是儿戏！先帝又怎么可能会容许！

    除非从来没有想过让他继承大统。

    只是——可能吗？

    被销毁的遗诏上清清楚楚所写的可是“慕容珏”三个字！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江太后心头一瞬间升起了一股难以磨灭的悲凉。曾经的他为了沈白氏不惜将她与一众侧妃从东宫逐出，是否当时也存了这份荒谬的心思？

    慕容珏知道自己的想法在任何人听后都会觉得可笑，可自从十一岁那年，连他自己也始料未及的，这般的想法便已根深蒂固。

    “诚然如太后所言，夫妻之道在于扶持，可若仅因如此，便要臣弟抛却已心娶妃纳妾，纵使日后举案齐眉、相伴到老，终臣弟一生，也不免意难平。”

    “倘若你一辈子也找不到所谓的相爱、相惜、相知之人呢？！”慕容瑾已有发怒之势。

    “天下之大，众生芸芸。臣弟相信，总有一日，臣弟会遇见那个人，不早不晚，臣弟看向她的时候，恰好她也会看向臣弟。”

    沈沉瑜凝神，目光却不经意地与慕容珏撞到了一起，怔了一下，又迅速分开。

    慕容珏掀袍跪地：“还望皇兄宽恕臣弟不愿将就之心！”